“缘分的离开并不是逝去,即使有一天不再下雪,我们也都不会寂寞,因为心中会有彼此。”
上面这句话是木轩留在我日记里的,直到他走后我许久我才发现,而已开春的那天奇迹般地下了雪,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站在雪中的时候,忽然就那样感动起来,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有一些东西一直哽在心头,它们不是用时间就可以冲淡的。
我和木轩是很铁的朋友,铁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我们也真的只是很好很纯的朋友而已。我想我们应该也可以算是知己吧,也许是一生中只能有一次的那种知己,所以我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只是终要道声“再见”罢了。
一个有大雪的傍晚,我对着小沐说话,小沐是一棵树,但我一直坚信每一种植物都是有心灵的,它们可以用心听到人类的声音,小沐也一样,它会懂我每个微笑,每滴眼泪,它总是持着一份理解安静地保持着它唯有的沉默。
“你在做什么?”
“和小沐讲话。”
“它会明白你说的话吗?”
“会的,它一定会的,而且,也只有它才会这么认真地听我讲话,你……懂吗?”
“嗯,懂。”
木轩是第一个听了这些话后表示认可的人,他很认真地点着头,然后迅速地脱下他套在外面那层厚厚的棉衣,裹在小沐的身上,在大片大片的雪中,轻摇着步了走了。那个背影就这样深切地定格住,在我的心里一点一点地扩展到很大很大……
第二天看到他的时候,他又换了一件棉衣,昨晚那件还在小沐的身上。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被他眼睛里那份固执的真诚感动了,我们就这样成了好朋友,乃到知己。
和我一样,木轩很喜欢雪,他说雪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晶莹透亮,单纯得像童年那段快乐的日子。我想他的童年应该是很美很美的,因为他并不是个痴迷于浪漫的人,相反,他很理性,能让他怀念并且如此眷恋的东西不多,雪却是一个神秘的例外。他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我也没有刻意追问,有时候,我们应该保持一点沉默,为彼此留下一个自由的空间。而且我知道,在他想说的时候,就一定会告诉我的。
木轩说这个时候的我们应该是雪季,很美的一个阶段,所以在某个下雪天的晚上,我深夜11:00把他从家里拽出来,一定要他陪我堆雪人。我是怕时间过得太快,怕一眨眼过去了之后,再想起时,在这个最美的阶段找不到一点可以让我怀念的回忆。
木轩笑呵呵地套上了棉衣跑出来,很好脾气地在那么冷的天气里帮我堆雪人,还找来许多根很漂亮的蜡烛,点在离雪人远一点的地方。等到我玩得筋皮力尽时,他拍拍的我肩膀说回去吧,这里太冷,小心别生病了。我就很乖地点着头回去,只是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会对我这么任性的举动如此包涵。等后来的问起时,他说因为当时他也真的很想出去玩,只是不想一个人太孤独地站在雪地里,也没敢打扰我,我不告诉他没关系,下次你可以先来打扰我……
我想我是记住那个晚上了,我可以在很久以后想起我的雪季时,找出怀念的轨迹来了。
过圣诞节的时候,木轩买来许多气球和丝带,我们把它们都系在小沐的枝干上,再在每个气球上用彩笔画上一个笑脸或写几句祝福的话。那天没有下雪,木轩却靠着小沐说我要讲个故事给你和小沐听。
我说你讲吧,我一定很认真地听,放下一些东西也许会比较轻松。
木轩很苦涩地笑着,说在好多年前有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他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哥哥,小孩一直都很想有一棵属于自己的圣诞树,哥哥也很想,因为哥哥说小孩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除了哥哥,没有人在乎小孩的想法,所以在圣诞节那天,小孩只能靠着一棵树,幻想着会忽然变出一个像动画片上的老爷爷,把那棵树变得很漂亮。
木轩忽然转开话锋说他就像我靠着小沐这样跟你讲故事一样,只是那天下着大雪。
没有人会知道一个小孩的渴望是多么强烈。
后来呢?
我抬头看天,没有下雪的意思。
后来哥哥拿来很多气球,每一个气球上都用彩笔画了画或写了字,但他们的个子太小,无法把丝带绑到树上,哥哥就一只手攥着几只气球的丝带爬上树。却在要绑住气球时,失足从树上摔了下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小孩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哥哥。听很多人说,他哥哥去天堂做了天使。
那个小孩就是我。
木轩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完成那个未了的愿,我等了十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肯和我一起做圣诞树的人,所以我把这个故事告诉给你听,还有会懂我的小沐。
我真的是懂了,不仅仅只是这个故事,还有我早知道在多年前他的家人都已搬迁到南方一个冬天里没有雪的城市,知道他在完成一个愿后会离开这里,也更知道,他现在已经完成了他的心愿。也就是从那天以后,我像那个小孩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哥哥一样看不到木轩。他应该是去了南方吧,一个找不到童年和雪季的地方。
木轩在深夜11:00点打电话过来了,他说他从天气预报上看到这里会下雪,只是他们那里却没有。我捧着日记本轻轻地读他留下的那句话,我感觉到电话那边,他轻轻的微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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