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打来电话说我的伯父于元旦下午离开了我们,他走的是那样的不舍,那样的无奈,可又是如此的彻底。他没有临终遗言,只是一只手始终抓着伯母的手。也许,伯母是他红尘中唯一的牵挂了,他用这个动作告别了亲人,匆匆地走完了六十多个春秋。他一生都在与贫困抗争,也一直艰辛地积累着财富,可生活在偏远山村的他,积累到最后,换来的只是那一行冰冷的清泪,也为自己划上了一个冰冷的句号。
此刻,我不知用什么词章来形容我当下的心情,脑海中一直是一幅听父亲描述的伯父临终时的模样。死者长已矣,生者常叹惜。任何的取舍都是痛苦的,都溢着斑驳的心酸。如今,伯父与我们阴阳两相隔,可冥冥之中,定有一根维系的线,情牵着一份痛,一份念。
前些日子,我也回内地老家走了走,在那偏远的农村,父辈依旧是那样的辛苦,日子依旧是那样的贫穷,而他们依旧是挥洒着汗水,望天收成。丰收年粮食却是贱卖,地里没有的价格却是出奇的好。而父辈们似乎永远与好运差那么一步,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执著地走过春夏秋冬。
在农村,供出一个大学生,那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儿,跳农门的思想在农民的心中是由来已久,伯父也不例外,他和伯母拼了命把我的堂弟供上了大学,本以为以后就可以安享晚年,然而步入省城的堂弟却做了让我们今生无法原谅的错事,买房也向伯父伸手。在农村,这可是个天文数字,可我的伯父还是甘心情愿为此付出,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堂弟如愿地买了一个小套房,几年后,志气不见长可胃口出奇好的堂弟又耍新招,说房子太小,伯父伯母以后没办法住,再买个大套的,好把伯父伯母接去安度晚年。怎么有如此不孝的儿子啊,写到这里,我的笔停顿了一下,看一看写下的字,字字都是心伤,都是让人哑口无言的辜负。伯父伯母心存美好,老两口承包了十多亩地,把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血汗钱都给堂弟寄了去。他如愿以尝,伯父伯母也带着一份美好去了省城,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堂弟的未婚妻却站在门口,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说房子是她的,户主也是她,伯父伯母不能踏进门一步。而堂弟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伯父是地地道道的本分农民,穷了生活却没有穷了志气,他带着伯母很快离开了,伯父这一生苦难挨过,辛酸尝过,可这份刻骨的痛足以夺走他的生命。天很冷却没有飘雪,所以也没有留下伯父这远道而来的脚印。他们很快又回到了农村,第二天卧床不起,后一经检查,肺癌晚期,医生也无回天之术。无奈,伯父就躺在家中,残喘着一口气,等待着死神的召唤。
听父亲说,在最后的日子里,伯父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屋顶,可他的手却一直抓着伯母的手,未曾放开过,是啊,风风雨雨几十年一起走过,很快就要阴阳两相隔,不知又要在那边苦苦等待多少个年岁才能再见。如今,他是恨不得怨不得,可他内心深处的心碎,我们却能触摸的到。悲苦的命运击碎了他的心,他认了,可对伯母的那份不舍,那份牵挂却让他无尽地神伤。
写到这里,泪水已让我无法继续手中的笔,命运捉弄起人来,真的是不留余地,伯父残存的信念没有了,心中曾经的一份爱也成了千年极寒的冰。就是到伯父去世,也没有人去通知堂弟。我始终相信,德和福是修来的,你种什么样的因就会结什么样的果,堂弟啊,我们这些人就在你的不远处看着你,看着你拿什么来盛伯父临终时那行冰冷的清泪?
在海的彼岸,我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祭奠伯父的亡灵,愿他一路走好,人来世上就是遭罪的,看淡了红尘,也就看淡了生死,此刻,我相信伯父一定见到了我的爷爷和奶奶,彼此都已等了太久太久,在爷爷奶奶身边,伯父永远是他们长不大的孩子,他可以把所有的痛,所有的悲,毫无保留地诉于他们,因为父母的爱永远是伟大,无私,包容的。不管是在哪边,这爱是一样的。伯父的泪水也可以尽情地流,哭过,他也就放下了。
今天是伯父安葬的日子,把这不成章的文字串起来,仅仅是简单地串起,却也湿了我的衣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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