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古道上露出晨曦的微光,一个人出现古道的边上,一步步,坚定的走着。
这个人很年轻,似乎才二十出头,但是那饱经沧桑的脸色,掩饰不了,眼底下的疲倦。
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只很奇怪的画笔,画笔有两尺长,婴儿大腿粗细,那笔锋是黑色延伸到笔杆的白色,周围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他。
古道,边上正有一家茶馆,年轻人走了进去。
“小二,来壶茶,切一斤牛肉,一蒸笼馒头!”年轻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将背上的行李一放,却始终抓着手里的画笔。
小二闻声动作,上了一壶茶,虽然好奇,但是还是迅速的离去了,留下年轻人独自一桌,茶馆的人,也渐渐的注视这个年轻人起来。
...... ......
“这人十个画师吧,你看他行李,都是一卷卷的画轴!”一个老者啜了一口茶,微微有点惊讶。
这战乱的年头,画师已经很少了,敢于行走于江湖之中的画师更好,这位见多识广的老者不由得多了一丝惊讶。
“我看是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图个新鲜,扮成画师,寻找刺激吧!”一个外表粗犷的中年汉子有些不屑的看着年轻人。
追求实力,永远是最重要的,尤其是战乱的时代,古道远在战乱的边缘,故而可以避开许多慌乱,但是,流连失所的灾民却不少流落到此。
“呵呵,画师,真是个有趣的人,有个故事,你们可知道!”老者微微一笑,捻着自己的几缕胡子,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老者说得大声,还是年轻人耳灵,居然这时候,看向了老者。
“故事!?老人家,能否仔细说与我听,在此谢过了!”年轻居然一改沧桑的面容,脸庞多了些许亮光,站起身子,对着老者长掬到地。
“这......这,年轻人,坐下来吧,这大礼,如何受的!”老者有些措手不及的受了年轻人一礼,连忙站起身子,拍拍年轻人的肩膀。
周围的人都是很诧异,老者是这里的常客,也是一个博识广闻的老江湖,大家或多或少都尊敬他。
但是,长掬一礼,平白无故,老者也受不起。
年轻人依言坐了下来,定定的看着老者,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亮堂堂的,充满一股希冀的味道。
老者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放在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这个故事,很遥远,也很近,你是画师吧!”老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远方。
远方,空气乌云惨淡,卷起一抹抹风沙,让人心悸。
“嗯,我是一个画师,但是,画的不是画,而是故事!”年轻人轻轻说着,语气平缓不带起一丝涟漪。
“画的是故事!?这个故事,说的是......画师!”老者微微一笑,看着年轻人,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感概,又似乎是无奈。
这时候,老者的语音开始徐徐落下,一个故事,便开始展开,年轻人的眼神变得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
昙花,原是一位花神,化身美丽的存在,每天都会开花,四季依旧,绽放美丽的笑容,让所有人都知道,昙花是最美丽的。
但是,昙花未成花神之前,只是一朵生长在灵气充沛的大山前,而每一天,都有一个年轻人为他浇水除草。
这个年轻人是一个画师,有一支笔锋由黑到白的大画笔,随手一挥,便是一幅画,当时,有人问他:“你画的是什么!?”
“我这是故事,而不是一幅画!”这个年轻人这样回答。
问他的人很诧异,渐渐的,越来越少的人去询问他画什么,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画着他的故事,还有每天的浇花锄草。
昙花在他的浇灌之下,渐渐的成长起来,每一天都开出一朵美丽的花,似乎在报答他的劳动,不过,这时候,昙花依旧没有产生一丝意识,似乎每日开花,只是她的工作或者爱好。
年轻人依旧浇花锄草,当昙花开放的时候,就拿起身旁的画笔,随手一挥,每每感触什么,就是一幅画,或者说是一个故事。
昙花没有意识,每天花开花落,年轻人,也是手起手落,一个个故事,在大山之中流传开来。
这大山前,便是故事的起源,伴随着日起日落。
....... ......
老者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微笑的看着年轻人,久久不语,围观的人也感到十分奇怪,但是却没有一个说话,而是等待年轻人的回答。
“老人家,故事也是一幅画,画也是一个故事吗!?”年轻人的眼神,微微起了一丝波澜,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平静的看着天边。
老者眼中的神色很微妙,似笑非笑,故事也就接着说了下去:
万物生灵,要想形成意识,必先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很神奇,像人,必须要孕育十月,才会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渐渐的形成意识体。
而昙花,本是一棵植物,要想形成意识,也就要经过一番孕育,而要进入孕育,就要一枚种子。
这枚种子,不是一般的落地发芽的种子,而是一颗意识的种子,意识种子,发芽了,便是一个有意识的生命。
昙花,本是没有意识的植物,只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于年轻人的每天浇水除草,还有那画笔一挥,一个故事便开始在大山前流传。
渐渐的,渐渐的,昙花看得见了,也听得见了,可惜她不能明言——
年轻人依旧如此,每天的浇花锄草,一个故事在笔下流转开来!
昙花也就每天在年轻人浇水除草后,静静的看着年轻人作画,也渐渐的了解了这个世界,只是,昙花不能明言。
昙花不能说话,但是她有灵性,每天都会为年轻人开出最美丽的时刻,感激年轻人为她所做的一切。
意识,其实也是感情,情感,耳濡目染之后,昙花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每天默默为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
昙花很想说话,说一句我爱你,但是,她不能说话。
昙花伤心之余,只能每天的同一个时刻,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在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不知道昙花想要表达什么,只是知道,昙花越开越美丽,自己也渐渐迷恋上了这个地方,而故事也渐渐开始了。
...... ......
说到这里,年轻人的眼神,有了些许波澜,怔怔的看着老者,没有说什么。
老者也没有动作,只是继续说了下去:
终于有一天,或许在年轻人的浇灌下吧,昙花的美丽得到了众花的认可,成为了花神,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
只是,昙花的花神真身,却不能被年轻人看见,因为年轻人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昙花想要说的话,开口了,年轻人却依旧不能听得见,昙花的心渐渐的失望起来,不过,对年轻人的爱意却深深的扎进了内心。
而花神,却爱上了一个凡人,这是天理所不容的。
花神虽然依旧每天开出最美丽的一瞬间,但是,终究这件事被天帝知道了,大怒之下,将年轻人送入佛门。
年轻人被送到了灵鹫山潜修,便是要斩断前尘,潜心向佛,以修正果。
花神肝胆欲裂,但是却无可奈何,从此便不能每日开花,而是被天帝贬为只能开一瞬间,花神来到年轻人所修行的山前,扎根泥土,日日看着山门。
...... ......
说到这里,老者停了下来,叹息道:“还不悟吗,年轻人!”
年轻人似乎有所感觉,但是却依旧不能感受到什么,眼神变得有些迷茫。
老者叹了口气,随即微笑着摇摇头,继续将故事说了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年轻人也淡忘了前尘,静心修佛,渐有所成。
而花神却知道了,这个年轻人,每年暮春时节,都要下山采集百花露水,为佛祖煎茶。
每当暮春时节,花神都会绽放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将自己一年的精气,凝聚在那一瞬间的花期,好让年轻人想起自己。
可是,年轻人每年依旧采集百花露水,却没有记起昙花的存在。
千百年过去了,年轻人依旧每年下山一次,昙花依旧默默的开放,始终不得结果。
终于有一天,一个枯瘦的男子从花神身旁走过,见到花神忧郁孤苦之情,便停下脚步,问道:“您为什么如此哀伤!?”
花神很诧异,花神真身不是凡人能够看得见的,只有大罗金仙才能发现。
但是,花神惊讶之余,对于男子的提问,犹豫了片刻之后,道:“你帮不了我!”
男子叹了口气,走了。
昙花依旧每年暮春,守候着年轻人,希望年轻人能够想起自己。
四十年过去了,那名男子再次出现在花神面前,重复四十年前的那句话:“您为什么如此哀伤!”
花神依旧犹豫了片刻,道:“你也许帮不了我!”
男子笑了笑,走了。
又过了四十年,一位奄奄一息的枯瘦老人出现在花神面前,花神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知道这个老人便是每隔四十年,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哀伤”的枯瘦男子。
不过,老人依旧问起了八十年前的话:“您为什么如此哀伤!”
花神有些感动,答道:“谢谢你,凡人,现在你已经奄奄一息了,还怎么帮我,我这是被天帝惩罚的花神!”
老人笑了笑,道:“我叫聿明氏,我前来就是了断八十年前那段没有结果的缘分的!”
接着,在花神诧异的目光之中,老人继续道:“花神,我送你一句话,缘起缘落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说完,老人闭目坐在地上,时间渐渐的过去了,当最后一抹夕阳掠过老人的眼际,老人睁开双眼,如明亮的寒星。
“昙花一现为韦陀,这般情缘何有错,天罚地诛我来受,苍天无眼我来开!”老人哈哈一笑,抓起花神。
这时候,夕阳划过来老人的眼睛,老人随即圆寂,和花神一起来到了佛祖前。
年轻人此时就在佛前,他就是韦陀,韦陀一看昙花,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佛祖大叹一声,让韦陀了结前世姻缘去了。
而老人聿明氏,因为触犯天规,永世不能超生,永坠轮回之苦。
...... ......
说到这里,老者微微一笑,道:“痴儿,昙花一现为韦陀,你为的是什么!”
年轻人如同恍然一悟:“花神因我而生,花神因我而死,我要永坠轮回之苦!”
老者轻轻的一挥手,年轻人那行李中的画卷一幅幅的在众人面前展开,组成一个个故事,故事便是年轻人的一生。
年轻人看得迷迷漫漫,昏昏沉沉,懵懵懂懂,呆在那里,眼前只有一幅幅画卷散发的金光闪耀着。
“昙花一现为韦陀,昙花未死,你何坠轮回!”老者的话语如同警钟一般,在年轻人耳边响起。
年轻人猛然起身,连行李都不要了,向着一个方向奔跑而去。
老者站起身子,捻着胡子,看着年轻人离去的方向,也走了出去。
...... ......
茶馆里静的可怕,刚才的景象恍如黄粱一梦。
“那方向,不是百花谷吗,里面有位姑娘,外号正是花神,最喜爱的也是昙花!”店小二有些吃惊的看着年轻人离去的方向,怔怔的不敢相信。
“他是韦陀转世!”这时候,那大汉终于回过神来,吃惊的道。
“他是韦陀,那老者是......聿明氏!”店小二差点昏了过去,呆呆的看着过往的行人,不敢接受今天所见的一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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