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时,荒野里尽是一片泥泞。山花开得茂盛,小草也绿的逼人的眼睛。柳条将舒未舒,却已经暗暗的绽放着鹅黄的颜色了,几只斑斓的蝴蝶绕着枝头翻飞着。河面的冰层,只留下了旧痕,在堤岸的遮阴处,灰头土脸而又汗津津地孤芳自赏,怀念着严寒时的坚硬与玉洁。柔柔的阳光,暖暖的照耀着,伴随着凉爽爽的风,吹拂而来,四野里便弥漫着一股枯竭的衰草渐渐复苏的味道,而且这种味道愈来愈浓烈,内心禁不住萌发了一种微微暧昧的驿动。冰雪融化,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积满了雪水;再加上偶尔的春雨的淋漓,泡子里的水更加的充盈着了。
林蛙从解去了冰皮的河里,爬游上了岸,那是青草的诱惑,也是生理周期的呼唤。冰河里的冷峭,消耗着了它们的能量;食物的缺少,更加令它们苦恼。躲过多少双眼睛的逡巡,顺利地到达了中转站——水泡子,那是它们希望的寓所。这里,充满了温暖;即使总是荡漾着泥淖的腐臭,却也还是能够给予很久违的那种幸福的安慰。这是绝佳的繁衍生息的地带,对它们的产卵来说,是最适合不过了。
于是,阵阵的蛙鸣如鼓,响彻山野村边。那些大大小小的泡子,陡然的增多了一滩滩的黝黑而又新鲜的蛙卵,在或是清澈或是浑浊的水里,漂浮着。还有一种爬行的身上满是一层层癞皮的叫蜥蜴的小动物,也凑趣似的,裹挟在蛙们的中间,将它们的卵线条形的孵在水草上,或者是孵在半截的小木棍上。
这个时候,那些养殖林蛙的村民,总是挨着泡子,捞着蛙们产下的卵,重新投放到自己的孵化池里。而闲散的孩童,也不慵懒,四下里忙碌着,与养殖的村民争着抢着捞着蛙们的卵,希冀能够多少换点零花钱,以满足小小年纪的口腹之欲。
蛙们旺盛的产卵季节,过去了,村民们又开始忙碌着农田里的活计了。于是,那些晚期爬游上岸的蛙们产下的卵,便得以在泡子里一天一天的长大。先是脱离胎衣的滋养,长成蝌蚪,然后小腿慢慢的形成,蛙的模样略微的显现出来。长大了的蛙们,爬出了泡子,又依次的爬向了山林。
春天悄悄地阑珊,地面上的雪亦已融化殆尽了,而春时的雨也稀少了,曾经充盈着水的泡子逐渐的裸露出了泡子底儿。而那些蜥蜴的幼子,则是贪恋于日渐枯竭的水泡子。
后来,泡子彻底的干涸了。那些贪恋着微微暧昧似的温暖的蜥蜴的幼子们,则已经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方水域,只有停留在黄褐色的泥淖里,奄奄一息。最后,在春夏之际的阳光下,晒成了一个个丑陋的干货。
小时候,我很怜悯地叹息过,为那些贪恋泥淖里温暖的蜥蜴的幼子们;长大后,他或是你,或是我,是否也会重蹈蜥蜴幼子们的覆辙呢?
“烦请远离泥淖里的温暖吧!”从灵魂的深处,传来了这样的一声发自肺腑的呐喊。而与此同时,我也颇有感触的想起了虞世南的《蝉》:“垂绥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于是,在轻柔的吟诵声里,我愈加坚定了,心的旌旗已不再犹豫彷徨,不再如没有方向的翅膀;也不愿留给自己有着可以为之忏悔的一段过往。爱就要爱的堂皇坦荡,切勿那么迷茫,那么怅惘;那种“含垢为好”式的苟且,只不过是泥淖里的温暖啊!
-全文完-
▷ 进入我欲飞翔B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