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行名句出自诗经秦风中的蒹葭诗。蒹葭即芦苇也。多年水生或湿生的高大禾草,世界各地均有生长。芦苇夏秋开花,花期为8~12月。种在公园的湖边,开花季节特别美观。我们这里周边已见不到芦苇盛开的胜景,只在市民广场的水景旁还可见到丛丛芦花迎风飘舞的身姿。
我自小在城里长大,第一次看见芦苇还是在那个动乱年月。那年夏天,省城的武斗开始了。父母托亲戚把我和哥哥送到了位于淮河边的乡下。乡村很宁静,也很寂寞。在这里,我认识了长在地里的玉米、高粱和大豆,还看见了湖里一望无际的芦苇。这里的湖其实就是平原上的低洼地,雨水多了积水成湖,到了枯水期便干涸了。秋天来了,满湖的芦花竞相开放,阵风吹过,白浪翻滚,飒飒作响,十分美丽壮观。农村的孩子带着我们在苇荡里拾鸟蛋,抓田鸡。渴了就掰下芦苇嫩尖当甘蔗吃,甜丝丝的,满口清香。那里农村的厨房、茅房也都是芦苇搭的。把芦苇捆扎成片,一小截埋在土里立起来就成了墙坯,上面用苇捆搭成人字形就是屋顶。两面都用拌了麦秸末的稀泥厚厚的抹了,顶上码上麦秸,用泥固定,新房子就落成了。
很快生产队开始收割苇子了,分到各户打苇席。打一张记五分工。房东的儿子叫汝文,大我五岁,是这里的编席高手。别人一天编一张半,他能编三张。边编席,边唱着当地流行的泗州戏。那压破好的苇篾在他手中欢快的跳动着,人字形的花纹便逐一显现出来。很快我们发现有个拄着拐棍的姑娘常到汝文的席房来闲聊,有时和汝文一起唱泗州戏。她叫小兰,中等身材,上身常穿粉红色的对襟褂子,下身着藏青色的裤子。白皙的瓜子脸上长着一双忽闪着睫毛的大眼睛,乌黑的长发编成两条及腰的麻花辫,忖着苗条的身材,显得有几分婀娜。她的嗓子很好,宛转高亢,唱到动情时白净的脸颊上就泛出了红晕。小兰打小得过小儿麻痹症,就是因为腿不好,都二十了,还没说到婆家。有年纪大的,长得丑的愿意,她也看不上。加上腿残又不能劳动,因此很不受家人待见。
汝文也二十二了,虽说只上过两年小学,可人很聪明。庄稼活无一不精,养兔、打渔、唱戏无一不会。也就是自小生过天花,落下一脸的细白麻子,说亲说不上。每次小兰来了,他都很兴奋,唱戏外,还给小兰表演莲花落子。渐渐地我们看出了苗头,小兰一来,我们就借故走开。有次我和房东大娘提及汝文和小兰好的事,大娘连连摆手说,娶个残疾人作媳妇,人家会笑掉大牙的。再说小兰和她家拐弯抹角的沾着亲戚,论起来,汝文要叫小兰表姨呢。俗话说,一表三千里,汝文和小兰之间还有什么血缘关系可言呢?
苇席打完了,城里的武斗也停止了。大雪纷飞的时候,我们告别了房东大娘、汝文还有小兰回城了。临走时,我把常用的铱金钢笔送给了汝文,让他给我写信。以后还真接到过两封,尽管蚕豆大的字不过三四行,看得出他是在努力的。文革的第二年底,我们也下放皖南农村了。多年后听亲戚说汝文带着小兰出走了,到哪去了也不知道。房东大娘和队里的人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我想这对有情人一定四海为家了,凭着汝文一身的本事,无论干什么都能养活小兰,都能扎下根来撑起一个家的。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句中展现的是一幅秋水淼淼,芦苇苍苍,露水盈盈,晶莹似霜的河上秋景。这种情境,清虚寂寥之中略带凄凉哀婉,渲染和烘托了虽执著追求,却可望难及的爱情。想那古人受封建礼教的束缚,鲜有出格的举动。即便有也如梁祝化蝶成双,也如焦刘殉情而孔雀东南飞。现代人如再拘泥世俗偏见而不能结百年之好就是自虐了。其实爱情的路就在自己的脚下,一对相爱的人与其隔水相望,望眼欲穿,莫如同登爱舟,浪迹天涯,驶向幸福的彼岸才是啊!
现实中的芦苇不光有观赏价值还浑身是宝。苇秆可作造纸和人造丝、人造棉原料,也供编织席、帘等用;嫩时含大量蛋白质和糖分,为优良饲料;嫩芽也可食用;花序可作扫帚;花絮可填枕头;根状茎叫做芦根,中医学上入药,性寒、味甘,功能清胃火,除肺热;有健胃、镇呕、利尿之功效。在湿地广泛种植,能保护生态,是鸟类的栖息、繁殖的天堂,也是发展旅游的胜地。蒹葭苍苍应是现实中的美好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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