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夯歌情切切
蔚蓝如梦的天空,被晚霞染成了一片玫瑰色。在生产队劳累了一天的后生疙蛋们,不用谁请谁叫,都早早地来到了盖房工地,参加农村盖房的最重要,也是第一道工序:打石夯,砸压坚实的房基础。
在五六十年代,农村都是土房。还讲究娶媳妇必须盖新房,儿子快要到结婚年龄的父母亲们,自然要早早地把新房盖好,迎娶儿媳妇进门。
农村的房子十分的简陋,根基不放石头,更谈不上放砖,地形干燥的土房住个二三十年,地形潮湿又有盐碱的土房,十年八年房子就要倒塌,打倒重盖。
盖房子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生产队长给你批二车麦草,自己在自留地里压上二三分土坷垃就行了。至于檩条,椽子之类,生产队会按最低价卖给你,也不用交现钱,年底分红时扣下。
打石夯需要八个人一起抬,有一个专门喊夯的。喊夯由一个有艺术细胞,脑子灵活,嘴皮子又来的快的人担任。
喊夯的人是总指挥,打夯打得好坏,前进后退全靠他指挥。打夯要求“三平压二角双工,”三次平行打后,再压二次之间的中心。根基四周为了更坚实,比其他地方多打二遍。
那时,我正年轻,也是抬夯中的一员。
喊夯歌是有套路的。首先是起套调:“唉---,”是长长的一声。
“众位乡亲们请起来,快把那小时砵【e的读音】砵抬起来呀!”
这时,抬石夯的八个小伙子一起用劲,双手把石夯托在胸前,口中齐呼“好好嗨哟!”
然后举过头顶,随着喊声,石夯按节奏落地。喊夯的人还要时时提醒:“小石砵砵本是石磙磙,谁不用劲谁受痛呀。”让抬夯的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谁不用劲容易偏夯受伤。
等抬夯的人心齐了,劲拧在一起来了,喊夯的人喊的节奏加快了:
“唉,要说山咱就说山,
咱们背靠大阴山。
宁夏有个贺兰山,
杨家将落难那个二郎山。
平顶顶的小红山呀,
紧紧靠着大排干.
唐僧取经要过火焰山.....
唉--
你看那边走来个老仲三.....【人名】
“ 好好嗨哟!”
抬夯的人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喊夯的人再长喊一声:“唉---,众位乡亲们听我言,”声调一慢,抬夯的人要长长的呼喊:“好--好--嗨嗂--”手将石夯轻轻地放在地下,小息一会儿。
不倒三五分钟,随着喊夯的人:“唉---”一声叫板,新的一轮打夯紧张地开始了。
这时也正是喊夯的人卖弄本事的时候,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喊夯歌随编随唱,有紧有慢。在哄笑声中,抬夯的人也不累了,来了精神。
这喊夯的人,把天上的,地下的,远的,近的,传说的,现实的串联在一起,又要押韵上口编成歌,实在了不起。我常想,如果把喊夯歌整理出来,也是咱河套的艺术瑰宝。
喊夯声甜甜酸酸,苦苦辣辣,八个小伙子齐声呼喊,再加上农村田野空旷,早晨傍晚空气潮湿,声音传的更远更洪亮。声音传到十里八乡,自然吸引不少人。还有的人专门来看来听,黑压压的一片。
观众越多,喊夯的越来劲,小伙子们越卖劲。
说不定,那一个姑娘小媳妇正注意自己呢。
小伙子们在打夯时,衣服脱的只剩二股巾背心,胳膊,胸前的疙疙瘩瘩的肌肉显示出青春的活力,身体的壮实你说能不吸引姑娘们的目光吗?
特别红火的是那些孩子,跑前窜后,打打闹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天大黑。这时,房地基已经打好,该收工了。如果父亲打夯,儿子自然也是小客人,理直气壮地来个肚皮滚瓜溜圆。
日子苦,人们不觉得。一家有事,全村帮忙,形成了习惯。
我在农村的三四十年间,村子里的房子翻盖了三茬,谁也没有要过一分工钱。特别是孤寡五保户,乡亲们更是照料无微不至,房子漏雨了有人给抹上泥,生了病有人送医院。水有人担,柴米有人管。
人人见面乐乐呵呵,天大的过节,一笑就完。
如今,我已经花甲,搬到了街上,农村盖房是一砖到顶,已经没有打夯这道工序。
每当有人告诉我说村子里又有邻居盖了新房,就想起那喊夯的声音,总觉得打夯的歌萦绕在我的耳朵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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