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是神圣的日子，让大半个世界疯狂。据说只是因为在两千零十一年前的这一夜，一个未婚先孕的母亲，在半路旅店的马棚马槽上生了一个小孩名叫耶稣。

这件事究竟真假，就是现代最高级的科学技术，最不计代价的投入，最顶尖的考古天才，也无法证实或证伪。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两千多年过去后的今天，大半个地球的人都记得这一夜，都崇拜这个人，都庆祝这件事。

究竟耶稣的诞生是不是给世界带来了平安，这个问题就如同耶稣的诞生一样难以证实。但暂且放弃科学实证，单从宗教信仰的角度看，答案显然并非那么肯定。例如就说耶稣诞生的时候，实实在在的给他的同龄小伙伴们带来了灭顶的灾难。这就是圣经记载的凡是和耶稣年龄差不多的孩子都被杀死了。

当然，那时耶稣年纪小，不能对这灾难负责。如果考虑他后来长大后的业绩，或者可以将功补过。例如在他不断显圣时，让瞎子看见了，瘫子走路了，哑巴说话了，尽管这些个别人，人数上难和被杀死的孩子比，但再加上他送给信徒那吃不完的人肉面饼、喝不完人血饮料，这些举动帮助的世人人数一定要更多一些。再加上他让河水让路，让大地流奶流蜜的善举，就让更多的人得了益。所以这个马槽里的孩子，就不再是一个平凡的牧羊人，而被不断的升华神化，慢慢的从凡人变成了圣人。因为有了圣人的光环，即使是曾经给他施洗的长者，或岁数比他大的前辈，也只好跪拜在他的脚下。

一本正经的说这些，好像是对圣人的亵渎。信徒看了，一定会生气。可生气后加入再仔细想想，这些的确也都是“事实”---至少是圣经里记载的“事实”---假如圣经记载的真是事实的话。可因为你不是信徒，大概耶稣也拿你没法。可见圣人也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并非能普度众生。

更宽泛的看，所谓神圣似乎大都是从世俗来的。耶稣是从凡人一步步神化成了圣人。尽管你可以说耶稣的骨子里有上帝的血统，然而佛祖却完全是个地道的凡人：没了王子身份的人和升斗小民的凡人有什么两样？和尚沿街化缘的样子和乞丐沿街乞讨的本质有什么区别？

这些当然都是舶来的神圣，至于国产的从凡人到圣人的故事，那就更多。老子庄子们，各自作为一门宗教的开山鼻祖，不管是叫仙家还是神圣，在圣人的名册上都不能缺少。而孔子孟子，说难听点是四处漂泊的丧家犬，说好听点也不过是私塾老师，后来居然也成圣了，这个过程倒是简单，只要皇帝赐封一下给个称呼就行。如果说孙悟空的齐天大圣不算数的话，那土地庙的土地神，灶台上的灶王爷，门框上的秦叔宝、尉迟恭，也都是百姓心目中的圣人。聊斋里那些比正人君子更可爱的魑魅魍魉，也个个带着仙气。假如白娘子再修炼一些日子，自然也可以位列仙班。以至于到了现代的红太阳大救星，自然也不在话下。要论资排辈的话，那神圣的功力应该相当于玉皇大帝或释迦摩尼。

这些当然都变成过去式了，权当玩笑。只是如今这样的玩笑依然畅销。有人说昆德拉是智者，哈维尔是圣人。这自然只是一家之言不必当真的。但再看看隔河相望的那边万众同悲的场面，就会惊觉那场景是如此的熟悉，禁不住想那刚死去的并非一句肉体，而是一个神圣。或者那边会有更多的杨澜会问：何时不再是童工？

或者世界从来就没有救世主。否则，为何911那天数千人呼唤的耶稣却抵不上几个人叫来的默罕默德？为何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主至今没得到恶报？

或者头顶三尺真有神灵。假如这虚无的神圣真的让人坚定，假如这内心的信仰真的能转化成良知和使命，假如信徒的目标真的是要普度众生慈悲为怀，这样的话，这世界就还不至于让人太绝望。

一个合格的圣徒，代表着其个人的私德符合宗教戒律，他们言行一致，完全将所信奉的诉诸行动，贯穿于日常生活的始终。他们渴望将自己全身心地奉献给信仰。他们用自己的诚实、谦卑、勤勉、博爱、严肃、庄重、富有气节，来在自己生活的方方面严格自律，世界多一些这样的圣徒，不是会更美好吗？然而按照这个目标来要求，这世界还有谁有资格来庆祝圣诞？而在没了圣人也没了圣徒的时代，我不想再跪拜任何人，只想挺直的站着做个凡人。

哈维尔说：“国家是人的产物，而人是上帝的产物。”而上帝已经死了，你却只能在国家里继续苟活。

于木鱼宅

2011-12-2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