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时,李有根以为是后山的哪个角落又开始崩裂了。于是赶紧用勺子扣了一勺菜到饭碗里,急冲冲的跑出门了。一家人都以为李有根又发现了什么新东西,对他的举动不以为然,因为家人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一惊一诧的性格。家庭女主人秀娘很不高兴的说:“不好好吃饭,又跑去干什么去了,水妹又来勾魂了?”
水妹不是具体的哪个人,在他们那一带,水妹是骚婆娘的代名词。
秀娘说话的时候,李有根早已到了门口,他听不清秀娘说什么,他只听到轰隆隆的机器声。
“我的妈呀,难怪有这么大的机器声。”李有根突然大声说到。
门前因为常有大货车经过而不太平坦的马路上,早已排满了长长的车队,李有根叫不出那些车都是什么牌子的,只看到那些铁壳子无一例外的如蜗牛般在马路上缓缓蠕动。前头已到了石巷口,后面的还在石拱桥上。每辆车的排汽管都在冒着比平时浓得多的烟雾。车队不知将要驶向何处,因为看样子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看到这个场面,李有根就怔住了,早已忘了他此时正在吃饭的事。手中的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倾向一边,刚刚舀上的饭菜散了一地。每辆车的屁股都在放屁,这最后面的车子怎么受得了啊!李有根替后面的车子抱不平。
李有根突然记起什么来了,大叫起来,“秀娘、大根、小根、巧根,你们快出来啊!”这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很着急,把屋里的娘儿四个给吓坏了,还以为李有根遇到了什么麻烦,都赶紧放下碗筷跑出来。一到大门口,他们就都看到了门前的一排小汽车,也听到了更大的轰鸣声,还开始听到了一些喇叭声,或许是有的车子嫌前边的车子走得太慢了吧,喇叭声听起来很像人的抱怨声。娘儿几个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弄不明白怎么一下从哪里出来了那么多的车子。
秀娘说,“我的天啊,哪里来的这么多车子?又是哪一家超生了?”
李大根说,“是不是又来抓那些赌博的,难道有人报上去了?”
李小根说,“施小雅收到通知了?”
李巧根说,“真像一群大雁往南飞,都排成人字啦!”
娘儿几个只顾各自说自个的,谁也没有听到对方的话,因为他们的声音绝对小于轰隆隆的机器声、焦急的喇叭声和村人的惊叹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几乎全村的人都跑出来了,全村已开始沸腾起来了,路边已站满了黑压压的人。回过神来时,他们才发现不见了李有根,他们几乎是同时大叫起来,“你爹呢?”,“爹呢?”他们也突然不约而同的想到车队好像与李有根有关。他们变得开始着急起来,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可就是不见他们那个熟悉的家长的身影,“有根!”,“爹!”的声音也变大了很多,有点与喇叭声竞赛的意思。
“叫什么叫,我才数到二十三辆,又让你们的叫声给打断了,我还会蒸发吗?真是的!”李有根在木梯的最上一格大嚷起来。秀娘他们这才发现李有根跨在木梯的最上格,全村的人就数他一人站得最高,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这木梯平时是李有根为了数清回笼的鸭子而备有的,没想到今天倒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秀娘嚷道:“你作死啊,爬那么高,还不快下来。”
“还有最后一截就数完了。”李有根前言不搭后语的说。
找见了爹,李大根、李小根和李巧根的注意力也就转移到热闹中去了。
这时,车队的前部份已过了石巷口,后面也过了石拱桥,但行驶的速度还是很慢,都像没吃午饭的样子,有气无力。
在村民的啧啧声中,最后一辆车也过了石巷口,长长的车队不知驶向何处。留给村民的只是轰隆隆的回音和漫天飞舞的灰尘。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好奇的村民随车队去凑热闹。
突如其来的车队也搅乱了村民的生活。这一车队几码要让村民们谈论上一两个星期的。至少在今天,村民们在村前的马路上争执过后,回到家里每家每户都会有一个隆重的猜测会。
李有根家也不例外。
李有根说:“难怪这向天在市集上总听到有人说我们这里要出件大事呢,可就是没有谁知道是什么事。直到刚才看见了这么多车,我才确信是要出什么大事了。我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车子,排成这么长的队,就是当年给何书记送葬时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排场啊。不会是又死了什么领导吧?四十二辆车啊!!!”
秀娘就说道,“就你乌鸦嘴,你还想再死个何书记啊?我倒是听说这段时间计划生育抓得很紧。有很多地方的计划生育都派了车队去抓,一车一车的,像猪一样抓到医院去集体阉割。听说上里村的几个生产大户都有五六个小孩了,还在生呢。”
李有根就抢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们孩子不够多呀,真是的,头发长见识短!”
秀娘就瞟了一眼李有根,不说话了。
李大根接着说道,“我敢说一定是去抓赌博的,上里村那里有很多人在赌博,都是那些从北方来的一些挖煤工人,从井下回来后就一帮人聚在一起赌。我见过很几次了,他们押得很大,有好几十块呢。”
“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去赌了?”秀娘突然说。
“我没有,我只是去看了。”李有根说,“再说了,我也没有那个钱去赌博啊。”
“想想也是,大根哪有钱去赌博呢。”
可李有根还是说,“以后少给我去那种地方。”
李小根道,“我们班的施小雅说如果她考上了大学,他爸爸就会叫很多领导去他们家,还说把我们这些同学也叫上呢。我想是不是她真的考上了?”
李大根就说道,“你别做那个梦了,人家会叫上你,过人家的门口还嫌你的鞋底脏呢!”
“真的,她亲口说的。”李小根不知为什么好像有点儿兴奋的样子。
“她的话能当真吗?是她爸爸出钱还是她自己出钱?小孩子的话挺个屁用。”李有根在一边道。
“她也不少了,都高中毕业了,人家都十八岁了,不信问我二哥。”李巧根插了一句。
秀娘就骂道,“你懂什么?十八岁怎么了?小小年纪就往哪方面想了?”接着又转过头去对李小根说,“小根,别奢望那一餐了,要是你也考上大学,娘给你做蛋炒饭。”
李小根的脸上就有了满足的颜色。蛋炒饭可是他最想吃的可又很难吃上的一道饭。但他心里仍希望那车队是去施小雅家的。
(2004年11月13日)
午后的休息时间里,李有根一家就在这件事上消耗掉了,最后还是没有谁说服了谁。只好在李有根的一句“干活去!”的话而结束了争论。
午后下里村,到处都飘荡着兴奋的空气。
田间地头,人们都在兴奋的谈论着那个场面,都在谈论那些从门前缓缓驶过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车队。人们的问候语也由平常的“吃了吗?”变成了“看到了吗?”,“想到了吗?”之类的。车队的轰鸣声和喇叭声早就消失了,扬起的灰尘也早已尘埃落定,可在下里村村民的心里,那些东西还在,永远也挥之不去。
此时,上里村的村头,一片人头攒动。里乡乡长施振雷西装革履红光满面的站在人群最前头,也是最显眼的一个。从第一辆小车上下来的是他的大儿子施威,施威下车时拍拍身上的灰尘,迎上父亲施振雷。
“都到齐了吗?”施振雷的第一句话。
“都到齐了,按照请帖上的名单,我都通知到了。这不,这么多车都来了。”施威忙道。
“这就好,这就好。”施振雷满意的说。转头向二儿子施行道,“行儿,快把这些车子带到咱们家附近停好了。”
施行领命而去。长长的四轮车队就跟在两条腿的施行后面向一座小洋楼驶去。
施振雷又对身后躲躲闪闪的施小雅说,“回去叫你妈他们准备上菜。”施小雅也就逃跑似的向小洋楼奔去了。
随后,施振雷就与从车上下来的人一一握手,施威忙着介绍,这是李局长,这是李局长,何局长,肖主任,方校长……几十号人的手被施振雷一一握过,到最后两辆车上的一帮小姐下来时,施振雷的手已经在机械性的摇动了。但他并不觉得累,他仍显得那么有精神,嘴里不停的说着:“一路辛苦了!”。
这么多车子,这么多大官降临上里村,可把村民的心炸开了。有谁见过这么多官老爷们,平时只在电视里偶尔见过,有的甚至在电视里都没见过。只是最后下来的那些姑娘让村民们觉得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其实他们根本没见过,那些小姐是城里最好的饭店胜利酒楼的礼仪小姐。村民们哪有机会去胜利酒楼呢。只是他们在电视上常见到一些,她们都是清一色的红旗袍,清一色的微笑和一样的苗条身段,所以在村民们眼里,她们很面熟,因为在村民们眼里,所有的礼仪小姐都一个样。
所有从车里出来的人一会儿就在施振雷的引领下进入了他们的小楼,村口只剩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村民。村民们都被这一群人的到来弄得形色各异了。人们看到,在施行的带领来,四十二部车子呈“井”字摆在了小洋楼的四周,把小洋楼围了个严严实实。
小洋楼里传来了阵阵喝彩声,欢笑声,还有从音响里传来的歌声:“天天都是好日子……”
人们还注意到,施家小洋楼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贴上了一幅新对联,上联是“小女高中远行全靠恩师相助”,下联是“老矿动土开工都依领导扶持”,横幅是“又喜临门”。这时村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施小雅真的考上大学了,上尧矿山真的要重新开工了。知道了这么回事,村民们也就各自干活去了,他们对小洋楼里面的内容已没有了兴趣,带着好奇心到田间地头议论去了。
下午,吃饱喝足了的主人及客人都红光满面的陆续从施家出来,朝村头的上尧矿山走去。上尧矿山在里乡是出名的,在开矿热的那段日子,里乡特别是上里村和下里村的人们都得到过矿山的好处,直到有矿井出了很多次漏水事故后,矿山才不得不封存起来。人们依稀还记得,矿山是乡长施振雷亲自贴上封条的,那时的矿山主人是远方的老板,在施振雷封井后,那老板也已赚足了钱,就携老带幼的回老家享福去了。现在只有一些零星的小矿井在开工,那都是私人冒险开的,请的也都是外地的民工。
随着那些客人的出门,上里村的村民也被施振雷召集到了上尧矿山去。村民们也想图个热闹,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涌向了矿山。转眼间,矿山就挤满了人。人们发现,矿山那口主矿井前的围栏不见了,大大的“封”字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的洞口和一幅新对联,上联为“财富深埋将要重见天日”,下联为“煤矿出土定会富足村民”,横幅为“出土为安”。
在一片人声沸腾中,人们听到了施振雷的讲话。
“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女士们、先生们,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们里乡地大物博,矿产资源丰富,是整个县矿产最丰富的一个乡镇。我们的祖先为我们留下了这份财产,到我们父辈时没有技术开发,到我们这一辈时知道要开发了,但我们还是没有足够的技术。所以,以前请来外地的老板,外地的技术人员,从而使我们的资源得到了开发,村民也从中得到了实惠。但由于外地人对我们里乡的环境不熟悉,对我们这地方的地理构造不了解,虽然开采了很多矿产,仍出现了很多技术上的问题。因此,我们不得不查封了这个矿山的主要矿井,我们的收入也就随着减少。我们不能再贫穷,我们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丰富的矿产深埋在地层里面而无动于衷,我们也不能再让外人来遭踏我们的资源。所以,经过乡里领导决定,我们要充分利用资源,让人们快些富起来。今天的这个场面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的老矿山有了自己的新外衣,也将有它自己真正的主人。现在当着县里,乡里各领导的面,我郑重宣布:上尧矿山要重新开工了!!!”
村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回事,人群前面已响起了掌声,渐渐地掌声越来越大,村民们也不自觉的鼓起掌来,老矿井前掌声一片。
掌声渐渐停下来时,施乡长又说道:“关于矿山的命运,乡里认为我们里村自己来管理为好。但矿山要有个领导机构,乡里决定要我当个临时矿长。我拒之不去也就承担了这个责任,至于其他的领导人员,还要等村民们共同推举。希望大家本着为人发服务的宗旨,推选出能干的,有经验的人充实到我们的领导队伍中来,共同为村民服务。这项工作要放到后面几天进行。现在,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县的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尚局长讲话。”
又是一片噼哩叭啦的掌声响起。
只见尚局长从前排的人群中走到老矿井前,面对着众人,大声说到:“我现在宣布,里乡上尧矿山重新动土仪式现在开始!!!”
尚局长刚一说完,人群中爆发出了雷鸣一样的掌声,同时有音乐声响,有鞭炮声。
在音乐声中,一排苗条的礼仪小姐手里拿着一条红色的带子,带着猫步走到施乡长和领导们面前,随着施乡长的一声令下,刚才还连在一起的红色带子转眼间就七零八散了。
这一天的上里村着实热闹,先别说那么多的车子,那么多的领导,且说上里村的村民们就有多快乐了。人们兴奋的是矿山又要开工了,这就意味着很多人又可以不用种田种地,到矿上去当工人了。最直接的利益是,人们又多了一个经济来源了。
剪彩结束后,人们又纷纷回家干活儿去了。在施乡长还没有正式招工之前,上里村的每家每户就都已经人配好了人,哪些在家里种田,哪个上矿山工作。
这一天上里村的人们是在兴奋中度过的,人们从来没有这么集体兴奋过,这种兴奋的情绪直到施乡长家放过烟花,车队离开村庄时才渐渐平息下来。
车队的话题还在下里村村民们的晚饭桌上说开了,一家一户仍在为此争论不休,在他们心里,就知道要出大事或且已经出了什么大事,可谁也不敢肯定,因为他们只看到了汽车,没有看到车里的人,就算是看到了车子里面的人,也不一定认识。
晚饭后,下里村的村民们再次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很响的声音从上里村传来,村民们又纷纷跑出门,每个人都尽量占据一个最高点,翘首西望。李有根仍是第一个爬到了门前的木梯上,他是家长,这个制高点秀娘他们不敢和他争。
李有根看到了上里村上空一片通红,空中闪亮着很多火星,好像天上的星星都集中到了上里村,并在那里降落似的。只是那些星星是从地上冒出来的,到了一定的高度,随着一声脆响,星星又变成了很多小星星。接着就有接二连三的星星上升又爆炸。李有根张大了嘴巴,像在数着什么,可他数不过来,那些星星太多,也飞得太快,而且又在迅速的分散,肉眼是数不出来的。因此,他只能张着大嘴在木梯最高一格那里发呆。
这些景象秀娘、李大根、李小根和李巧根也都看到了,因为那些星星上升得又快又高,不用站在高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是烟花!”还是高中毕业的李小根反应过来了。毕竟学过很多知识,没见过猪跑还是见过猪走路的。
“烟花是什么?干什么用的?”一家人赶紧问李小根。
李小根倒是不慌不忙的说,“烟花其实就是爆竹,就是一种鞭炮。人们在鞭炮里放了很多颜色的药粉,点起来就会很响亮,并有很多种颜色。烟花是城里人在节日或什么重大庆祝活动上放的。开国大典时天安门广场就放这种鞭炮。”不知道李有根他们听懂了李小根的话没有,他们只是点头表示他们听到了,不像是应着李小根,倒像在数从地上飞上天的星星。
上里村放烟花这事又一次激起了下里村人们的一场争论,那些看到车队时认为是坏事的村民,被那些从地上飞上天的星星不攻自破。只有那些猜是好事的村民沾沾自喜,可他们也还是不知道是什么喜事。
烟花持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零三分钟,李有根算得很清楚,噼叭噼叭的声音和五颜六色的烟花并没有干扰他的手表和扰乱他记时。
一阵烟花爆竹过后,下里村的村民又有一番议论,之后各自回家去了。他们都好像在进行着某一种比赛,看谁睡得早。在里村有个习惯,如果有什么新鲜事,谁能当第一个传播的人,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李有根在回到家后,脸上不知怎么的就没有了兴奋,只是说了一句话:“你们记住了,我们也要有汽车,我们有一天也要放烟花。”就上床睡觉去了。
他想当那个传播员。
在下里村,第一个知道车队情况的一家人确实是李有根一家。
消息是施小雅带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施小雅就来到下里村,来找她的同学李小根,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有根一家。当施小雅轻盈的身子出现在李有根家门口时,李有根和秀娘还不敢相信,这一大早的,乡长的千金跑到我们家干嘛来了。
“有根叔,秀娘婶,李小根在家吗?”施小雅大方的问。
“哟,施小雅,一大早的,找我们家小根有事儿吗?”秀娘有点惊讶的回答。
“也没什么事,来和他说个事。对了有根叔,昨天我爸请了很多人来参加上尧矿山的开工典礼,怎么没见你们村的人去看呢。很热闹的,晚上还放了烟花呢,漂亮极了。”
“什么?上尧矿山开工?昨天那些车子都是去你们家的?”李有根突然清醒了很多似的。
“是啊,有好多人呢!还有很多的领导。你们不知道?”
李有根听着就给蒙住了,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并没有理会施小雅的意思。
“有根叔,有根叔,小根在家吗?”施小雅催问道。
“噢,在,在。”李有根连忙应了几声,转头向屋里喊道,“小根,小根,施小雅找你呢,还不快点出来。”
“来了,来了。”屋里传来了李小根的应声。
不一会儿,李小根从屋里跑了出来,一副睡惺惺的样子。当看到门前的施小雅时,眼睛突然一亮。只见施小雅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肩上,身穿一件宽松的t恤,一条流行的蓝色牛仔裤。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平日里与他同班的施小雅。在学校的时候,可从没见过施小雅穿这样的衣服,怎么才毕业了一个多月,她仿佛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李小根还在想着什么,只听到施小雅微笑的说,“小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李小根揉了揉眼睛说,“什么好消息啊,用得着这么一大早的跑这么远的路吗?”
“待会儿再告诉你,我们到村头那去说吧。” 施小雅说着就移动脚步向外走去。
李小根还没来得及回答,双脚也不自觉的跟了上去。
施小雅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对李有根说,“噢,对了有根叔,我爸爸还说了,矿山要招工呢,每家都可以报一至两个名额呢。过几天就来通知了。”说完,施小雅和李小根就往村头去了。
刚才看到施小雅的打扮,听到施小雅对李小根的话语,李有根还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待他们走远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发呆。但施小雅最后的几句话他还是听得十分清楚。对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他首先想到的是昨天的事,然后就跑到各家各户报告去了。
初升的太阳还没有照暖大地的空气,下里村的村民就都得到了这个消息。
“真的吗?”
“不会吧?难怪昨天那么多车子。”
“李有根,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准不准啊?”
……
在人们的一片议论声中,李有根感到很满足。因为是他第一个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充当了那个传播员。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施乡长的千金施小雅刚才来告诉我的,这还有假!”
“施小雅到你们家?是不是……”有人诡秘的笑道。
“是什么是?施小雅是来找我们家小根的,可能是关于高考的事吧。然后就顺便告诉了我这个消息。”李有根像是想要解释什么。
“噢,我还以为是你老牛想吃嫩草呢。”有人开玩笑的说。
“胡说什么,没大没小的。”李有根就有点不高兴了。
男人们开一些晕话的玩笑,在农村或且城市里都是常有的事,这是他们精神粮食。但说归说,笑归笑,人们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个消息上来。
“那,我们下里村可以去矿山当工人吗?”有人小声的问道。
“怎么不可以,施小雅说了,每户都可以报一至两个名额呢。”
“那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
“施小雅说了,昨天开了动土仪式,过几天就来通知了。”李有根开口闭口就是“施小雅说”这几个字,说明了他只是在传播这个消息,不是这个消息的制造者。这时李有根感到施小雅的话好像比施振雷的话还管用。
李小根和施小雅来到村头的那棵大树下,坐在石凳上。
李小根问道,“施小雅,有什么大喜事啊?这么早就跑到我家来,而且还是一副神秘的样子,是不是要出嫁了?”
施小雅被李小根这么一说,几个红点就爬上了脸颊。一时说不上话。
李小根见她不说话,又说了一句,“不会是真的吧?”
“乱说什么呀你?我来告诉一个好消息:我考上了!”
“真的?哗,那得恭喜你啦!什么学校?不过,好像录取工作还没开始吧?”
“是我爸爸叫人帮查到的。北京师范学院。”
“那好啊,我们班终于有人要上北京了。有时间我也要去北京玩玩,拜访一回毛主[xi],顺便可以看看你。到时候可别不认识我啊。”
“你是在咒我呢还是在夸我啊?现在就扯得那么远。对了,你呢,情况怎么样?”
“别说了,我啊,是种田的命,打工的命,没什么指望了。”
李小根知道自己的情况,能考上个专科学校读读就不错了。所以高考完了之后,他根本就没去想自己曾经有过那么一回事,好像高考于他只是一个测验,对他没有什么号召力。
刚刚还活跃的对活突然间就沉闷了下来。
施小雅见他这样子,怕引起他的情绪,于是忙说道,“不是吧你,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你会考上的,不用那么悲观吧?如果你真的考上了,我会向我爸爸说说情况,我怕最听我的话了。”
“算了吧,听天由命吧。命中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看你,才多大啊,说话像个老先生似的。好像经历过很多沧桑了。”施小雅想缓和气氛。
“我想好了,等你们都去上学了。我想我也要上路了。”李小根幽幽的说。
“喂,喂,可别吓我啊。你要上什么路?”施小雅有点不解的看着李小根说。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会是黄泉路,这个你放心。”
“还吧不至于吧?现在不是什么结果都还没出来吗?”
“再说喽,我也懒得去理它。”
“这倒有点像你的性格。对了,这段时间有没有和同学们联系?高考完我就出去玩了一个月,和同学们没有联系了。除了你一个之外。”
“你少来了,你不也是从外面旅游回来才找上我的吗?不过说真的,我也是高考一回来就放下笔头就拿起锄头,也没见过什么同学。倒是见过一回周浩南。”
“他!你在哪见他的?”施小雅的脸面掠过一丝慌张。
李小根虽然也注意到了,可他没有理会,继续说,“他是从我家门前经过,说是去找你呗。”
“他找我干嘛?我跟他又不熟。”施小雅露出了点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我们的施小姐与周大公子还不熟吗?”李小根打趣道。
“别在我面前提起他,我讨厌那种人。”
“好好,不说就不说。让周大公子找他的老祖先周公去吧,这下总行了吧?”李小根伸了个懒腰。
“对,就叫他找周公去。”
两个人就同时笑了起来。
两个年轻人聊着聊着就过了一个小时,他们一个在上里村一个在下里村,自从上初中开始,他们就在一个班上课,因此他们平时也喜欢打打闹闹,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只是施小雅是乡长千金,李小根是正宗的农民儿子,渐渐地长大以后,李小根好像与旋小雅的关系有点不如以前了。
两个人正聊在兴头上,就听到了秀娘在门口叫道,“小根,还不快回来吃饭,要去干活了。”
李小根和施小雅就起身了。施小雅知道,农村人一天的生活也要开始了。
将到家门口时,施小雅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样小东西交到李小根的手里说,这一次去旅游,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小东西就送给你吧。说完就往石巷口方向去了。
李小根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施小雅已经走得很远了。
在里乡,不管是上里村还是下里村,这几天人们议论的都是上尧矿山的事,说得实在一点就是人们关心的是一家到底能有多少人可以到矿上去干活儿。自从上次的仪式过后两天,施振雷乡长就下了正式通知。一家可招一至两名劳动力到矿山工作,这样做的目的是安排剩余劳动力的问题,另一个是为农民的增收着想。施乡长还说了,要全面建设里乡的小康生活。因为人们知道,施乡长一家算是达到了小康,至少在里乡农民眼里是这样认为的。通知上还说到,“一至两个名额”要视情况而定。人们议论的也正是这几个字“视情况而定”,视什么情况呢?要说特殊情况,农民人家哪家没有个特殊的。就算只能去一个的家庭也想去两个,谁不知道去矿山的收入绝对是比种田来得多的。
李有根一家也是如此认为。
李有根认为他们家肯定能去两个,他算一个,另一个要从李大根和李小根中选一个。李大根回家已经多年了,要说力气和经验嘛,肯定比小根强求,照理应该是算上李大根。可是李大根已算是个老把式的农民了,对田地已经十分熟悉,如果把他调到矿山工作,那田地里事只能靠秀娘作主,家里没有一个男把式是不行的。李小根刚从学校回来,虽然平时也帮家里干过农活,可那些只能算是毛皮的活,算个半把式,或且半上都不是。小伙子倒是有几分力气,只是多读了几年书,也多了几分呆气。
李小根在李有根的眼里,根本不是个刚毕业的学生,根本不像个正在等待结果的高考毕业生,他或许早就把李小根当作一个农民来看待了。也许在选择矿山和大学之间,李有根会把矿山放在第一位。家中另外两个成员秀娘和李巧根都是女流之辈,上矿山的差事肯定不能让她们去,所以排除在外。
这一家正在进行一场重要的人事变动。
在去与留之间,李有根征求了在李大根和李小根两兄弟的意见。
李大根说,“先别说小根吧,他刚刚从学校毕业,成绩都还没出来呢,就替他找个苦差使啊。再说我,爸爸这一到矿山工作,田地里就没有个主要的劳动力,这田不用种了?我看还是爸爸一个人先去吧,我还是留在家做个主要劳动力。如果小根考不上了,我带他熟悉了田地里的事再上矿山也不迟;要是小根考上了大学,那我就不上矿山了。”
李有根不干了,“这是什么话,我们种了这么多年的田地,长出了钞票没有?没有!每年的那一点粮食只勉强够几个人的口粮加几头猪的伙食。种田什么时候能过上像施乡长那样的日子?小根我看读到高中毕业也就行了,考不上,就好好回家为生活担点责任,要是真的考上了,我想家里也没有钱供你去读的。为了过上小康生活,光一个上矿山是不行的。无论如何也得去两个。”
说到这份上,李小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既然已经这样了,他只好说,“我听你们的,你们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李有根道,“你就没有一点主见,看读书把你读傻了,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样子。你已经毕业了,别老想着自己还是个学生。”
李小根就应了个“是”字。他不知道这个“是”字代表了哪个方面的意见,是傻了?没有男子汉的样子?还是老想着自己是个学生?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于今天这个结果,对于像他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来说,是必然的结果。李小根从来没有为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而自悲过,当然也没有自豪过。此时他心中开始有了一个意念:书是读不成了,田嘛,只能凑合着种吧,矿山绝对不是他的舞台。他到底把自己定位在哪里?他现在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上面的那几种。当然他没有向李有根说,也没有向家里的任何人说。他以沉默代替回答。
最后这个名额在家庭的一致意见下,把李大根推上矿山。
这个决定的产生,家庭的两位女性起到很大的作用。
秀娘和李巧根都不认同李有根的观点,什么男把式女把式的,她们娘俩都在田里地里滚爬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田地活不会干?李小根虽然是刚从学校出来,没有什么经验,但小伙子有的是力气,遇到什么苦力时,有李小根在就够了,而且她们会慢慢培养小根成为一个标准的农民的。在她们作出这种大胆的承诺时,并没有征求李小根的意见。
矿山开工以后,李有根和李大根就成为了矿上的工人,确切的说应该是成为了矿上的打工仔。村里别的家庭也都有人在矿上工作,有一家一人的,也有一家两人的,不知道施乡长是视了什么情况而定的,人们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异议。这让施振雷有点感到意外。
矿山的领导班子,虽然经过了民主选举,但从组成人员来看,人们好像又看到了不民主。矿长施振雷;副矿长施威,专管对外业务;财务主任施行。虽然还有一些别领导成员,但最重要的职位都掌握在了施家人的手里。从某种意义上说,上尧矿山基本上都是由施家领导着了。对于这种情况,村民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到矿上工作,比什么都重要,管你谁当领导呢。
上尧矿山开工两个星期后,人们的兴奋期已过去了,该种田的种田,该上工的上工,生活又开始变得有序起来。
可对于高中毕业的学生来说,这才是他们激动的开始。因为这个时候高考成绩出来了,各种通知书也从各个高校飞往每个高中学校。
在这段时间里,人们来来往往于学校和家庭之间,有失望而归的,有高兴而回的,也有人带着不喜也不忧的心情回来的。
李小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再说了,考上与考不上现在都与他无关了,从考完最后一门从教室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与学校无缘了,告别了自己的学生,因此在人们的忙碌往返中,他倒是心静如水,准时的下地,准时的回家。这期间施小雅来过他家一次。从施小雅那里他了解到,他的分数刚好在专科线上压着。其余的他就不知道了,“两耳不闻窗内事”了。
直到施小雅拿着她的那张录取通知书再次来到他家时,他才知道了同学们的一些情况。
施小雅,北京师范学院新闻系;
毕飞,暨南大学;
李志,湖南大学;
……
他们班有四十个人参加高考,考上重点的四人,本科的八人,专科的十人。有一半的同学考上了大学,而有十几位同学和李小根一样今年与大学无缘了。其他的同学还打算补习一年,而李小根已没有了这个心思,就算他有这个心思也没了这个机会。他倒认为考不上更好,也好给家里一个台阶,如果考上,那家里得要给他找个台阶,那样子他会更难受。
李小根的冷静让施小雅不知如何是好,她还以为是李小根被这个坏消息吓坏了呢。于是问道:
“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好好的吗?就是最近下地多了点,比以前更黑了点。我觉得没什么变化啊。”
“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关于高考的事。你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呢?”施小雅说。
“那要我怎么样?为你们的高中大喜,为我的落榜大悲?我看没这个必要吧?看你那样子,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呢?”李小根笑道。
施小雅的小脸一红,沉默了片刻说,“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李小根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再说了,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补习,是不可能的了。”
“你不会是要当一辈子农民吧?当第二个润土?”
“我可没这么说过,我只是说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我强调的是现在。”
“你的逻辑性还蛮强的嘛,怎么不用这种拐弯逻辑用在学习上?”
“就是因为太注重拐弯逻辑,所以走不了直路,才从独木桥上滑下来了。”李小根幽默的说。
“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人家好心好意来劝你,你倒和和家耍嘴此皮子。不理你了。”
施小雅的这几句话倒给了李小根一个不好下的台阶。他在心里捉摸着,怎么施小雅今天的话语与平时不一样了,“人家”长“人家”短的说个不停,让人听起来怪怪的。于是他一本正经的说,“好了,不知你拌嘴了,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喝酒呢,这可是你说的啊。”
“到时候会通知你的,少不了你那一份的。”施小雅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行,我就等着你的那一餐,我得干活去了,我可没你那么闲。”
“好吧,改天我们再聊聊,我也该回去了。”
施小雅走后,李小根这一天干活突然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整个人晃晃忽忽的,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秀娘在地里安慰他说,“小根,咱们没那种命,你就认了吧。想得太多会伤身体的。现在读书是富人的事,咱们穷人只能是越读越穷,到毕业时如果没有事做,那就更穷了。还不如现在就做点事情,说不定等他们毕业时你会比他们过得更好呢。你看施乡长,他就没读过大学,还不照样坐汽车,放他的烟花。”
李小根觉得母亲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不读大学并不代表会一事无成,这点他可从来没怀疑过。只是母亲把上大学与放烟花放在一起来说,他就觉得有点不合适了,放烟花不过能与读大学相提并论。他当然不能这么与母亲说,说了反而令母亲不高兴,还以为他欺负她没文化呢。于是他默默的干活,一言不发。
李巧根好像读懂了哥哥的心思,也一言不发。在平时,她可是常与二哥开玩笑的。
这一天施家又是一翻热闹景象。
明天施小雅就要去北京读书了,施振雷在请酒。可她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因为她违背了她的诺言,确切的说是父亲让她实现不了自己的诺言,让她背了一个不守信用的包袱。看着欢乐的人群,看着那些说好话说客套话奉承的人群,还有那些划码猜拳的人群,施小雅更是闷闷不乐。她的家人还以为她是因为要远离而有的一种情绪,所以纷纷有人来劝她,说着“又不是赴刑场”、“又不是不再回来”之类的话。可家里人怎么知道她的心思呢,她曾在同学们面前说过,要是她考上了大学,一定请同学们到她家聚一餐。可现在同学在哪里,没有,一个也没有。有的只是父母亲的亲戚们、同事们,有些她是见过的,可有很多人都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虽然这不是她的错,但仍觉得很内疚。想找人诉苦,家里又没有合适的人。于是她想到了李小根,在李小根面前,她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这件事,而且下里村与上里村也不是很远,她决定去下里村。
施小雅偷偷地在厨房里装了一大包的菜肴,急冲冲地往下里村去了。
从上里村到下里村这段路程,施小雅不知走过多少遍,可今天这段却显得特别长,难以到达。
来到下里村,李小根不在家,只有李巧根一个人在家,而且也正要出门,挑了一担锅碗。施小雅虽然没干过这种活,但她知道,李巧根是给在地里干活的家人送饭去了。这在农村很正常由于田地离家较远,往返一次需要很长的时间,误时又误工。所以一般到那些较远的田地干活时,主要的劳动力一大早就出门,家里留一个人做家务,到中午时再把饭送到田里。
“巧根,你二哥不在家?”施小雅觉得自己有点明知故问。但她只能这样问。
“是小雅姐啊。我二哥在洞落呢,你有什么事吗?我正要给他们送饭,要不要我帮你转告他?”李巧根说。
施小雅知道洞落离他们家很远,她长这么大才去过一次,那还是小时候的事了。因为她家不种田,她没有必要去那里,路又远又不好走。但今天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对李巧根说,“你现在就去吗?我和你一起去。”
“小雅姐,那可不行,路远得很啊,也不好走,你走不惯那种路。你有什么事我帮你转告给我哥行了,你可不能走这么远的路啊。”李巧根几乎是惊叫起来。
施小雅说,“我今天一定要去,我有重要的事要向你哥说。”
“那……那好吧,我们现在就走吧,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他们正等着我送饭过去呢。”李巧根只好说。
于是她他两个年轻的姑娘上路了。两颗年轻的心像两个跳动的音符,在山间林里跳跃着,有说有笑。渐渐地,施小雅开始有点吃不消了,忙问李巧根,“巧根妹,怎么还不到啊!我好像记得没有那么远吧?”李巧根就说,“差不多了,我想你没去地过那地方吧。还过一个山头就到了。”这话是农村人激励孩子常用的一句话,意思是叫孩子充满希望。李巧根见施小雅渐渐地吃不消了,就说,“小雅姐,要不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吧,看把你累的。”
“你的东西已经很多了,还是我自己来拿吧。”
“这点东西算什么,我平时挑的东西比这重多了,来吧。”李巧根说完就从施小雅手中拿走那一包东西。她的这一举动和行为,像是施小雅的长辈,让施小雅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巧根妹,你做事像个大人似的,挺熟练的。”施小雅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看着吧,我以后说不定比你出嫁得还要早呢。”李巧根调皮的说。
“也不害臊!小小年纪就想到嫁人了,简直比你哥还会耍滑头。”施小雅红着脸说。
“看把你急的,开玩笑而已了。”
两个姑娘一路上就这么调侃着,不知不觉地也就到了洞落的入口处,也看到了在地里劳动的人们了。洞落是一条狭长的峡谷,宛如一条长龙在那安详的卧着。她们也看到了在地里干活的秀娘和李小根,李小根本来就长得一身好身材,再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看起来还真有点农民的样子把。从远处看,李小根与秀娘并不像母子俩,反而有点像一对农民夫妇。当施小雅把这个看法告诉李巧根时,把李巧根笑得腰都弯了,差点没把肩上的东西弄翻了。
施小雅也笑道,“你可别把这话告诉他对啊,要不我就惨了。”
“放心吧小雅姐,我会告诉他们的。”李巧根做了个鬼脸,向山谷里叫道,“妈,哥,我送饭来了。”
地里的两个人就向李巧根的方向看来,他们同时发现与李巧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秀娘以为是同村的人,因为在这里种地的不止他们一家。所以她叫了一声,“死丫头,这么久才来,到哪里疯去了。”
李小根远远的就认出了是施小雅,不知怎么的,施小雅的形象这些天总在眼前浮现,抹之不去。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施小雅,但他没有说什么,继续低头干活,只在心里默默的想,她来干什么?
直到两个姑娘走到了地头,秀娘才认出是施小雅。她忙叫了起来,“哟,施大小姐,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到这山旮旯里来了。”
施小雅只是轻一笑,“没什么啊,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李小根和施小雅对视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了。
“该吃午饭了。”李巧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好了碗筷说,“小雅姐,你也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了,我在家里刚吃过了。”
“还刚吃过呢,走了这么长的路,你那几两饭我想也早就散发完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吃吧。”秀娘道。
施小雅道,“噢,对了,我从家里带了点吃的过来。”说完就解开了她的那个塑料袋,里面的内容让秀娘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有鸡肉,鱼肉,鸭肉,还有一些他们都叫不上名儿的东西。秀娘看了看自家的菜,又看看施小雅带来的东西,眼中就有了另一种颜色,表情有点难堪的说道,“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
旋小雅笑了笑说,“也没什么破费的,我是直接从家里拿来的,又不用其所我自己的钱。”
李小根这时才说了一句话,“怎么了,你不会是想贿赂我们什么呢?”说完向施小雅投去一个调皮的眼神。
“你少来了,我还没有那贿赂的资本。我只是不想做个不守信用的人而已。”
“不是吧,这些东西和信用有什么关系吗?”
“有很大的信用关系呢,你将代表我们全班同学来实现我的诺言。”
“哟,那我可担当不起了,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你不记得了,我说过,如是我考上的话,我就……”
“请全班同学撮一餐!”李小根抢着说。
“算你还没忘记,怎么样,这下总可以了吧?”
“到底什么回事,说来听听嘛,你们两个像是用暗语对话似的。”李巧根在一边说。
“也没什么。我是说过如果我考上了,要请同学们去我家聚一聚,可我爸爸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请我的同学了,今天在我家请了很多我都不认识的人,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我就偷偷跑出来了。”
“明白了,可我代表不了全班同学啊?”李小根摊开双手,做了一个很绅士的姿势。
“有总比没有好啊,就近原则吧,只能求你帮我这个忙了。”
“这……”
“别这的,那的了。再不吃菜都凉了。”
“那咱们就来个交换,我领你的情,你也来偿偿我们这粗茶淡饭吧。”
“好吧,那我们开饭吧。”施小雅可不想因为她而延误了他们一家的中午饭。
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塑料布上,酸菜送稀饭,鸡肉鸭送干饭,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秀娘一家是在享受施小雅带来的美味佳肴,这么齐全的大鱼大肉,在他们家,就是过年过节都有点舍不得一次买这么多东西呢,更别说平时了。施小雅却是有滋有味的吃着李家的粗茶淡饭,这对施小雅来说也是很少吃到。更主要是现在这里是野外,从农村出来的孩子都知道,一样的饭菜,在野外就是比在家里吃得香。所以施小雅的味口特别好,一下子吃了很多东西,她还怕秀娘他们说她骗人呢,都说吃过饭了,怎么还能吃那么多?可她确实是刚在家里吃完饭过来的,可现在她却管不了她的胃,管不了这种吃饭的环境。
这一餐饭,四个人都吃得很满足。
因为施小雅的出现,李小根得到了休息的批准。再说了,施小雅还要回去呢。这样,吃过饭后李小根就送施小雅返回了。
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秀娘只是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李小根和施小雅一路说了很多话,因为在农村,很难找到一个谈话的称心对象。他们谈学校,说同学,天南地北的聊个不停,一路上显得特别轻松。施小雅觉得回来的路比来时短了很多,不知不觉就到了村口。
施小雅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心事,“还没向你说声对不起呢,没有实现我的诺言,也让同学们笑话我了。”
“这也没什么,大家也都是开玩笑的,你以为毕业后能找到全帮的同学啊。算我有这个福,一个人全包了一个班的饭食。”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行了,不说这件事,说点别的吧。”
“对了,你有什么打算了没有?”施小雅问道。
李小根就怔了一下,放慢了声调说,“我还能怎么样,你也看到了,日出而起,日落而归。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是农民的孩子,只能是刨地生财了。”
“真不补习了?”
“不了,有那份心也没那份钱了。”
施小雅沉默了一会儿说,“那……要不要到矿上去?我和我爸说说。”
“别,谢谢了。我们家现在已经有了两个黑鬼了,我可不想再当第三个了。你的好意我领了了。”
“不至于吧,人空想去还成不了了呢。只要我向我爸说一声,他会同意的。”
“你就别再为我操这份心了,我会有主张的。”
“那就随你吧,我只想帮帮你而已。我也出来大半天,也该回去了,要不家里人还以为我失踪了呢。到学校后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也该回去了,要不又被你妈妈骂了。没事了,我心情好多了。再见吧!”
“再见!”
直到看着施小雅消失在了石巷口,李小根才向洞落方向去了。
李小根不愿到矿山工作,自有他的理由。
自从李有根和李大根到矿山工作以后,父子两都成了下井工人。第一天晚上回来时,差点没把他们一家人吓死,两个人好像刚从非洲某个角落回来似的,整个人只看见一双转动的眼睛,别的部位基本上都是乌黑一片。用去几桶水后,两个人才开始恢复了原样。
晚上,父子俩就向在家的几个说着井下的故事。
李有根说,“以前没下过井,虽然也看到过北方佬们下井,自己可都没有体验过,这回可让我们给经历了。刚下井的时候,我们是坐在升降机里,差不多十个人一起。随着机子越降越下,环境也变得越来越黑,空气也越来越潮湿,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有困难了。还好井下有电灯,有鼓风机,人下到底之后基本感觉不到与地面上有什么不同,除了暗一点之外。降到井底时,我们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四周除了黑色还是黑色,那些顶桩、轨道也全是黑的,小灯炮和矿灯发出的光好像也是黑色的,让人有点不舒服。还好大家有几个人为伴,如果一个人的话,不被吓死才怪。最后在师傅的带领下,我们就开始工作了。那铁勾子一挖下去,好家伙,一堆的煤就哗啦啦的往外流,好像是有人事先堆在那里似的,一层一层的,很是壮观。当时我就想,我们的汽车,我们的烟花就看这些黑家伙了……
李有根正在兴头上,李大根插话了,“我可不是那么兴奋。以前北方佬在的时候,我也看过他们挖煤,觉得其实挖煤也并不要什么力气。到自己去干时,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自己被飞起的煤灰染黑了不说,一整天都是那么重复的几个动作,人都快变成机械了。还有,以前我去看的时候,那些顶桩都是新的,现在有很多已经开始朽化了,还真的让人害怕。如果不小心碰了一根木桩,头顶就会沙沙作响,落下许多煤灰。我们那一班都提议叫施矿长换换顶桩,施矿长却说没什么要紧的,现在找不到木桩,以后会换的……”
“哎呀,你们两个别说了,说得那么可怕的。”秀娘忙惊呼起来,“开始还争着去什么矿山,好像那是银行似的。”
“妇人之道!那不是银行是什么?你没见过以前那个北方佬不知从里面取走了多少钱,我们施乡长也靠那银行建起了小洋楼。你以为他的小洋楼是无缘无故的就立在那里的啊!不去那里做事,我们哪来的汽车,哪来的烟花?”李有根不高兴的说。
“爸,其实烟花不用多少钱就能买的。”李小根插话道。
“不用多少钱?你去挣回来给我看看?”
李小根就不说话了,但他心里也有了决定:今生绝不到矿山去工作!因此当施小雅提到要让他去矿山去工作的时候,他马上一口回绝。虽然现在矿山是刚招完工,人员暂时还没有什么变化,所以也暂时不会再招人。但他如果真想去,他相信施小雅肯定会帮忙的。
从李有根和李大根的讲述中,还有从各种方面了解到的信息,李小根更加坚定了不去矿山工作的决心。至于他的打算,他没有对任何说,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个月后,李小根在省城里阅读着家里的来信,信是李巧根写的。小学毕业的李巧根虽然在信中还夹着几个错别字,但能读到家里的来信,于他来说已经是很满足了。至少是家里人已经原谅了他,再说了,他在外面打工也是很累的,有时候真的很想家,外面的世界不好混啊。
李小根决定出去打工,是在施小雅去北京后的事。很多同学升学的升学,补习的补习,而他只能在家里日出而起,日落而归,诚实得像头老黄牛。他实在是受不了。在家找个说话的人都难,听到的都是一些农民的唠叨,这让他心烦。于是有一天,他突然决定出去打工。这一想法一出来,他顿时就觉得舒服了很多,积压在心里的所有不快一下子没有了。虽然自己只有高中文化,但他相信凭着自己的聪明,一定能适应城市的生活,也一定能挣到钱,他要改变家人的看法,告诉他们生活不仅仅是靠种田和挖煤,还有别的方式。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家人时,几乎是遇到一片反对声。
李有根第一个不答应:“你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啊,想出去外面打工,你到哪里打工,你以为外面的世界能容得了你啊?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么一点墨水,还想出去闯。再说了,你这一走,家里的田地谁来种?你妈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你还想拖累了她不成?你以为巧根还能在家多久?一个女孩子的。你小子快给我打住这个念头。”
秀娘道,“小根啊,外面的世界坏人太多了,你这一去,娘怕你受欺骗的,地里的事我和巧根倒是还能应付得了,只是你刚从学校出来,还不了解世事,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李大根说话不多,就一句:“现在不行,以后再说。”
李巧根倒是没说什么,因为不想对哥哥指手划脚。
李有根又道,“现在出去,没钱!这些天虽然在矿上得了点钱,可家里要用的地方很多,还有很多债还没还呢。”
虽然遇到一片反对声,但这一想法一出来,他就没想过要收回去的。家里的反对只能更加增添了他的决心。即使知道这样做会有很多不妥,但他宁愿叛逆,也要出去。至于钱,他自己去借。
直到有一天早上,很晚了还没见李小根起床,秀娘到李小根房间一看,哪还李小根的影子,就连李小根常穿的衣服也不见了,床上有一张字条。秀娘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忙把家人都叫来,李巧根拿过纸条念到:爸爸妈妈,哥哥妹妹,我决定出去打工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不想告诉你们,是因为我怕对你们说的时候,我就没有了出去的勇气了。我一直想到外面去走一走,能不能赚钱我还不知道。找到工作后我会给家里写信的。
全家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好好的儿子怎么就突然间蒸发了呢?于是埋怨声、谩骂声和一种焦急的气息充满了这个家庭。矿上的人没精打采,家里的人心不在焉。他们确信李小根是离家出走了,消无声息的出走了。
出来之后,李小根就找到了一份跑业务的工作。他给家里去了信。现在家里来的这封信告诉了他很多新的信息。
哥哥,家里的情况很好,只是妈妈有点担心。自从你出去打工后,我和妈的负担是重了很多,虽然现在地里的事还不是很多,也已经够我和妈忙的了。这个你也知道,农民的活总有干不完的时候。妈妈和爸爸的身体都很好。妈妈说你有空要常回家来看看。你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身体要紧……
这些情况李小根不是不知道,可他真的不愿呆在家里。这是许多农村孩子的心病,出门也许不是一辈子的事,但如果一辈子都不出门,这个年代的农村青年是没法呆下去的。尽管当初出来时也经过一番斗争,但他还是战胜了一切。他之所以不辞而别,是真的怕与家人辞别时就再也没有勇气出门了。
爸爸和大哥在矿山的工作还算过得去,虽然为家里挣回了一点钱,仍还是干干净净的出门,回来时就是黑鬼一个。听大哥说最近矿山出了很多事故。有的村民嫌赚钱太少,与施乡争了起来,可矿山的主要领导都在施家,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村民们也就无话可说。虽然村民们得到的只是卖苦力应得的那一份,但总比种田种地的收入多,所以人们也只好忍了。大哥还说了,矿井下面的工作现在越来越艰难,矿井越挖越深,漏水也是常有的事。大哥说得我们都觉得害怕。都劝他们注意点。可是村民们上班的时候都有合同在身,如果不干,可能会有些损失,况且施乡长说了,先进的技术很快就会投入到矿上,叫他们放心干。有了新的技术,就不怕什么危险了。我们真的是很怕……
矿山工作的危险性,农民们以前都没有意识到,当初都被这份工作冲昏了头脑。这正是李小根所担心的,他担心矿山的安全。可他不能说什么,他能做的只是不到矿山工作。
当然信里也有好消息,家里添了些新东西,李大根开始说对象了,姑娘是邻村的人,还说要在年前过门呢。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如果大哥娶了媳妇,家里的劳动力就多了一份,妈妈也不用那么操劳了。这些事让李小根高兴,虽然还有没成为定数。但现在有一件事最令李小根感到意外:妹妹的信件里还夹了一封施小雅的信。李小根对施小雅的来信一点准备都没有。
施小雅在信中告诉他北京的事,讲述大学校园的故事,回忆中学时的欢乐。特别有几句话让李小根觉得实在太突然,施小雅在信中说:“来到大学以后,我才知道,大学里边有很多要学的东西。可我们从边远地区来的学生,很难与城里的学生勾通,我特别怀念以前的日子,怀念我和你在一起上学的日子,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因为与你在一起,我没有什么优越感,没有什么压力,觉得特别开心。希望你给我来信,我很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李小根没想到施小雅会给他写这样的信。因为他的心里接受不了,人家一个乡长千金,怎么能对他这么信任呢?
他真的不敢相信,但愿这封信不是施小雅写的,可下面确确实实是“施小雅”三个字。
于是他匆匆的回了施小雅一封信,信里并没有告诉他现在的地址,只是说了他的一些情况,当然说的全是一些客套话。
更让李小根没想的是,虽然李小根没有给施小雅地址,可每次妹妹来信时,总是夹有一封施小雅的信,几乎半个月一封,经常是施小雅的信比妹妹的信写得长。更要命的是,信的内容一封比一封让李小根难以接受。在信中,施小雅说她不可能忘记李小根,她根本做不到。经过对比,她在信里说自己已经喜欢上李小根了。这时候,李小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到底哪个地方吸引施小雅了,一个落榜生,一个打工仔,一个家境贫寒的农民孩子。他可不想害了施小雅啊。虽然以前与施小雅说说笑笑,那都是因为同学关系,老乡关系,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关于这方面的事,他从来没有想过。毕竟两家根本拉不上半点关系啊。虽然现在不说什么门当户对的,但他知道自己的分量,他现在与施小雅是两个层次的人了。
于是李小根回了一封长信给施小雅,告诉她一大堆的道理。他想给施小雅死了那份心。剪不断理还乱,李小根越是解释,施小雅越是痴情任性。这让李小根更加烦恼,他甚至写信求施小雅,别这么害他。他们两个人不可能有结果,如果施小雅再不醒悟,他将断绝与她的来往,断绝朋友关系。可是一切都是没用的,施小雅的信件几乎是一个星期一封的来到李小根的手中。李小根真是没有了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给施小雅回信,想以此叫施小雅死心。殊不知,施小雅在北京那边早有了她自己的打算:放假回家一定要亲自对李小根说出那几个字。
上尧矿山现在已经是完全步入了正常运行之中,斗车一车一车的从井下升起,挖出的煤也堆成了小山。看着那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就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这些东西就像是大山的内脏,被人们掏出来摆放在太阳底下。有积水的地方,黑色的液体缓缓流出,像大山的血液。可这些正是大山人发的希望,大多数工人就靠这黑家伙养命,他们辛辛苦苦的劳作,不就是要挖出更多的煤,赚更多的钱吗?看着一车一车的煤被运走,人们喜笑颜开,因为每开走一辆车,就意味着收入又多了一点。当然,更高兴的还是施振雷。村民有所不知,现在的矿山可以说是施家自己的产业,当初说是领导安排的矿长,其实是施振雷主动向乡里县里申请的,走门窜户而得到的。
现在的上尧矿山,就是施家的私有财产,工人们有谁知道集财权政权于一身的施家,他们得到的利润是多少呢?没有人知道,人们看到的只是施家像越来越富有了,施家父子的态度越来越不如前了。人们只关心自己到底这个月能拿多少钱。
上班已半年了,整天黑里来黑里去的李有根和李大根,也从矿山赚回了一些钱。这些钱绝对比他们平时种田来得快,来得多。家里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当人们对施矿长一家有不满的时候,李有根总是说:一部分人先富,带动人们共同富裕,这是应该的。李有根不拿自己和施矿长比,也不和别人家比,他只和自己比:家里多了很多东西,生活也不再仅仅是萝卜咸菜了。李大根还准备结婚,要结婚就得重新建房子,现在的家可以说也像个新房子的样子了。自己苦了,穷了,可不能再叫孩子们苦了。李有根精心计划着他们的将来,他觉得他现在有资本来计划,他有一份工作,井下的煤可以源源不断的挖出来,而不像田地里的庄稼要依风调雨顺。
施矿长是何等人物,在官场上滚爬了这么多年的人,是最善长察颜观色的,他曾经召集了一些像李有根这样老实本份、容易知足的工人聚了多次。这些老工人在村里在年轻人的眼中都有一定的影响力,自己以后的宏伟计划,还得靠这些老工人的宣传和帮忙呢。得到了几次小恩小惠,李有根对施振雷更是有崇拜有加了,好像施振雷就是如来再现,观音再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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