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　

如果仅仅从侧面来看，这个的背影绝对有资格令人联想万千的。飘扬飞洒的长发，引人入胜的曲线，似乎的每一个部位都散发出一种浓郁的女人味。但这个世界偏偏是这么糟糕，一个本来好好的东西，当你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就完全是另一番光景。而且更糟的是，如果你看到这样的另外一面之后，也许原来仅有的美好印象会完全因此而化为乌有。　

今天好象没有月亮。她终于转过身来了，在我怀里动了一下，挥动着手中的烟头对我这样说。　

这时候，我不得不面对着她的脸。我必须承认，这张脸并不难看，正相反，如果从普通人的观点来看，这也许是时下最流行的脸型。高而挺拨的鼻子、线条鲜明的脸颊、圆润饱满的额头，这一切，似乎都是当今小女生们最为梦寐以求的面部构件。但是奇怪的是，当这所有完美配件组装在一起，经她那傻傻的目光一调，就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不和谐了，好象整个人都面目而非起来。　

那不是月亮吗？我回答。目光逃也似的从她的脸上移转开来，望着那面绿绿的月亮。把嘴里含着的烟啼吐了出来，狠狠地甩在地上。　

我一向不喜欢月亮。我常常想，象风花雪月这类只有从古诗中才能找到的旧意象，应该趁早被丢进故纸堆里去。到了大学，等我迷上了庞德、卡夫卡和海德格尔之后，对《月芽儿》、《绿月亮》等一切有关月亮的东东更加是痛恨有加，每次想到它们就好象吞了一只苍蝇。　

但今天的月亮的确很特别。没有星星，孤零零的只是一轮，总还有一大半被乌云所遮掩了。而剩下的小半轮呢，扁扁的、残残的，犹如一条小船禳在黑色的天幕上，散发着一种绿幽幽的寒光。好象随时都有可能被疾风所打翻，沉入茫茫云海中。　

那就这样算了吧!　她又转过身去,　背撞击在我的头上,肩上海带似的黑发水一般地泻了下来,　轻轻拂在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上。她没顾得上看自己最喜爱的月亮，只是勾着头在说，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猛地一摇，身体象一个顽童手中所捏着的青蛙似的，在我怀里不断地抽搐和扭动，我突然间感觉到了她剧烈的心跳，怦怦怦怦的，紧接着，一颗泪水滴在我的手背上，火热火热。　

她为我流泪了！她为我心跳了！她真的爱上我了！　

我不知道应该大哭三声，还是该大笑三声。这世界竟然会有爱情！竟然有人会爱上我！我竟然会得到别人的爱情！　

哈哈哈哈哈。只记得当时我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发了出来，象野狼在山坳里那种锐厉的悲嚎，象饿鬼在黄泉路上那种凄惨的哭号。奇怪的是这声音似乎不象是人类的声音，以至于我很多年后一直怀疑它的真实性。但是，当时她脸上所露出的惊诧表情，却又让我明白这一切都不可能是幻觉的。　

说老实话，我从不相信爱情，甚至不相信任何感情。我是个孤儿，父母很早就去世了，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找到自己的工作。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向我伸出过一双手，也没有任何人对我投注过一分感情。而有的却只是白眼、冷漠和算计。　

我习惯了这世界的尔虞我诈，和冷漠无情。更主要的是，我恨这个世界。　

我恨这世界所有的男人，我恨这世上所有的女人，我更加恨我自己。　

而且，到现在为此，我还没有真正爱上过一个女人。我象一阵松涛似的吹过我能接触到的所有的女生，在她们每一个人的身边稍作停留，然后又象惊虹似的翩然而逝。但是她们为什么会对我青睐有加呢，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的帅吧，我一向是一个漂亮的男孩，而且还很聪明。我老人似的经历和老千式的智慧使得自已有可能在周围织成一张大网，使一切爱耍小聪明的女生都显得苍白，最后只能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下跳了。　

“我只要你一句话”。这个女人转过头看着我的脸，她自已的脸却傻乎乎的来回晃动着，一团迷离的雾气在眼中氤氲。我的视线模糊了，我转过头去不看她。　

“我真的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答应以后只有我一个人，就是到乡下去种田我也随你去……”这个女人用拳使劲地拍打着我的背脊，象个泼妇似的哭喊着。“你这个魔鬼，你这个魔鬼……”　

我一把扳过她的身体，用尽全力拥抱着她。她还很年轻，ru*房尖挺，象某种禽类的嘴缘一样啄击着我的心跳；满头黑发就象我少年时光做的绮梦，丝丝缕缕都缠绕在我的手臂上；而她的指甲呢，却在不断地抓着、搔着，在我的脸上抓出了一个很大的血口子。　

到这个时候，我才切实地感觉到，她的身体是多么的美好，她的灵魂是么的美好！而我是多么的粗心大心呀，以至于一直没有发现这种美丽。我骤然间地捧起她的脸，在她脸上一阵狂吻。我吻着她的泪，吻着她的哭，吻着她的笑，然后强忍住泪水，残酷地笑着走开。　

是的，我不能不离开！我是一个烂透了的无根浪子，我很坏，我已经坏到骨头里了。任何爱情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奢侈。但她还年轻，她还需要恋爱，结婚和生子。而我却不同，四处飘泊注定了我的一生，我的脚步必须不停跋涉，否则我就会失去灵气，失去生命，失去一切。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回过头，重新打量天边的那轮明月。这绿幽幽的月亮呀，是灵魂在天堂里无限升华的歌唱，是火热青春不断律动的舞蹈，是我们迷失自己时所必需的指针。她高悬在天上已经有千百万年了，时而圆，时而缺，时而阴，时而睛，一切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等到月将落的时候，天也快亮了，街道里下起了小雨。我知道整整一个雨季就将要来到，在这个季节里，我是注定是看不见月亮的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