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去韩国,走了才八天,我就觉得妻子临走时说的话有真理的成分。其实我知道妻子就要回来了,可我还是实在坚持不住,没有办法,只好去住旅馆。说来也真是,我们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大家的生活并不好,特别是今年特殊的经济年份,更使得大家的心里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可是去登记旅馆,跑了几家,结果家家都是爆满。
看来如今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还不止我一个。尽管跑了路,费了神,可心里反倒还平衡一些。觉得自己也不全是废物一个。毕竟住宾馆的人很多。最后总算在一家刚开张的旅馆找到了房间,价格倒是不贵,从外边看条件一般,可走进去一看,档次在县上也算说得过去。只是房间里的家什已经有些时日了。看起来妻子在家的时候,我真的有些和社会隔绝的意思。旅馆离我家很近,在一条街道上。
登记好房子,我当时已经是有些气喘吁吁了。可能是妻子不在家的缘故,也可能是年终了,单位的事情实在太多,没觉得自己出什么力,这会儿反倒觉得有点低血糖反应的征兆。多亏随身背着的包里有妻子为我存放的糖果。一口气吃了三颗,最后总算没有发生什么。不过睡在旅馆,我竟然失眠了。觉得很累,也想睡觉。可是躺在床上翻来转去就是睡不着。一会儿看电视,一会儿抽烟。折腾到凌晨三点竟然还是没有睡意。
忽然我想到了洗澡,说不定是近一段时间妻子不在家,没有洗澡的缘故,身上的灰尘太多了。洗洗也许会还自己一个清白。可是来到洗手间,打开淋浴,放了半天的水,发现水温依然还是刺骨的凉水。登记房子的时候人家说是二十四小时供热水。可我住了还不到十二个小时,怎么会全是凉水呢。
是不是我转错了龙头的方向。低下头仔细看,没有错呀。看来想洗澡是没有希望了。没办法,只好躺在床上受煎熬。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知道。反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亮天了。住旅馆还就是不错。起来洗漱不费神思,屋子里温度也很是不错。好几天了,住在家里,冰锅冷灶的,这会儿我似乎才找到了平日的意思感觉。
我知道当时妻子已经在归国的的太平洋上。我想再用不了几个小时,我们就可以通话了。八天的历练,看起来我还真的是要好好的审视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快到十一点时,我接了一个电话,说下午三点钟有个会议,我必须参加。本来我是准备去过车站接妻子的,时间正好也是三点钟。看来我是去不了了。
说好三点的会议,可过了中午我又接到电话,说会议推迟了一个小时。既然接不了妻子,推迟多少都已经无所谓了。下午的会议我知道是程序,可是既然进了这种游戏,那就得按照游戏的规则进行。会议开的时间不短。不过这次会期间没有闭屏,所以我还能给妻子发短信。短息里我告诉妻子,晚饭在饭店吃。因为她是和小妹一起去的,再说这周我也一直没有和父母在一起吃饭了。正好真这个机会,和家人一起团聚一次。
妻子答应了,她说也和父母联系了。吃饭的地方也订好了。这时我也就只等着会议结束了。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钟,突然有人在我背后轻轻拍了我一下,递过一张纸条,我一看是会后大家一起吃饭。我当时就有些傻了,平日开会都是走会,今天这个会议按说也不会例外的。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议上会安排吃饭。
我当时就给发通知的人说,晚饭我不吃了,我得回家吃饭。可通知的人说不行。因为我被安排在和领导相近的饭桌上,要是不去,会让领导觉得我不懂礼貌。我不能为难通知的人,所以当时什么也没有说。不过会议结束的时候我还是起身下楼了。其实我心里早拿定主意。这会儿和家人吃饭恐怕才是人生最大的乐趣。至于礼貌,我想升华的生命才不在乎社会的庸俗。
出了会场,天已经黑下来了,拦了一辆出租,赶紧赶往吃饭的地方。等我到的时候,家人都到了。特别是妻子,其实也就八天的时间,可我一见发现她似乎白了不少。难道说韩国的风水会这么好。因为地理知识我还是懂一些的。韩国是半岛,他们的气候和我们这里差不多。不该有这样的变化。
坐下来我就准备开始点菜。这时妻子把嘴凑到我的耳边悄声说,多点青菜。特别是不要点油腻的东西。我当时还有点纳闷,平日里我点菜妻子可是从来不提建议的。今天这是怎么啦,去了一趟韩国,不就八天的时间,怎么连饮食习惯都改变了。我看着她,大概妻子也知道我的意思,然后笑着说,在人家韩国,很少吃油煎的食物。人家几乎都是用开水煮。而且很淡。听说韩国人的寿命几乎都是八十多岁。
我一听乐了。真有意思。去人家国度才八天,竟然觉得没有油腻的食物很健康。我当时心里觉得可笑,也有点不乐意。因为我天生就是一位食肉的动物,每顿饭几乎都不能缺少了大肉。妻子这么一说,意味着这顿饭我是无肉可吃了。在这一点上我是不会放弃的。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点了菜。当然也照顾了妻子的情绪,点了土豆丝和蒜蓉油麦菜。
平日妻子性格内向,说话很少。可这会儿她和小妹两个人的话特别的多。既然是出国,自然会有心得。于是我问妻子,到韩国转了几天有什么感受。妻子看到我终于问她了,很是激动。说这次外出最大的感受就是人家那里很文明。要说城市的建设,说不定还不及我们中国,可是人家的文明程度真的是无处不在。
妻子说韩国的公厕就很特别,也很干净。还有她们乘坐的旅游大巴司机也格外的勤劳。当她们换车的时候,行李都是司机来搬运,她们根本就不用管。再说了,人家吃饭很简单。就是萝卜,人家也是放在水里煮一煮,调点盐就可以了。说来也怪,吃那样的东西在人家的国度里竟然还就是好吃。
我的天呀,开水煮萝卜,竟然还好吃。当时我想反驳,可忽然想到,韩国是个盛产人参的国家。人参从哲学的角度和白萝卜几乎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大概是人家是人参吃多了,用萝卜补一补。可是妻子却不这样认为。说在韩国他们也吃鲍鱼了,她是眼看着人家把活着的鲍鱼放在开水里一煮就可以了,竟然很好吃。
妻子还说,人家的导游每时每刻都在给他们灌输一种爱国的情怀。尽管在韩国只有短短的几天,可是给人的感觉真的是好极了。看起来今天吃饭妻子是不会再吃油腻的的东西了。果然她没有吃有腥味的食物。吃完饭,因为家里很冷,我登记的房子也没有顾上退掉。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于是我们决定去旅馆住。
客观的说,旅馆的温度还是令我满意的。也不知道怎么啦,这几年我突然怕冷,而且怕得厉害。可是妻子人家怕热。我们经常为这个辩论。当然最后总是我胜利。来的旅馆,妻子说让我洗个澡,她发现我从她走了就没有洗过头。看来妻子对我的了解也真算是到家了。我告诉妻子,旅馆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热水。可妻子不信。说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没有热水呢。
于是她去调试,十几秒钟她就在洗手间里喊叫,说水温很好,水量也很充足。这怎么可能呢。我当时不相信,可是去了一看,热水还真的是很不错。怎么会这样呢?我再仔细看,原来妻子把开关钮到另外的一个方向。我说标志不是热水在左边吗,怎么右边会有热水呢?妻子一听笑着说,我简直快成星外来人了。在中国什么事情还看标识呢。你只有自己去揣摩,去试验,才有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我没想到为了洗澡水,妻子竟然会讲出这么一个深刻的哲学行话来。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有了热水,我当然要洗澡了。冲完澡还就是舒服。躺在床上,妻子开始给我翻腾她们这次去韩国带回来的东西。先让我看的是化妆品。妻子说,韩国到处都是卖化妆品的。导游带她们去了化妆品商店,她买了不少。
我当时就说,在家不是说好了,去韩国不买东西吗。怎么去了买这么多呢?妻子说,开始是不想买的,可到了人家那里一看,社会很文明,想起也不会有假货。再说了,韩国的化妆品举世闻名,买点回来也不遗憾。她说着拿出一瓶来。在我眼前一晃,说是专门为我买的。是人参做的。
关于人参化妆品国内也很多,算不得什么高贵的东西。可妻子说让我先涂点试试。我打开一闻,一股纯正的人参味道涌入我的鼻孔。还别说,中国的人参化妆品我也用过,可从来闻不到人参的味道。我涂抹了一些,水汽很大,味道很原始。感觉还就是有些不一样。看起来妻子从韩国带回这些小玩意儿似乎也有些道理。
妻子翻腾完她带回来的礼品,觉得我对这些东西也是不太感兴趣。于是变了话题,开始考起我来。她说她们去了三八线,看到了朝鲜。她问我知道不知道三八线。我的妈呀,长了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三八线呢。我告诉妻子,不说三八线也罢,提及三八线怪让人伤心的。因为为了验证一句“唇亡齿寒”的典故,我们中国把多少英雄儿女留在了朝鲜。
妻子瞪大眼睛,似乎很惊讶。大概他觉得我怎么会知道三八线呢。她说她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三八线,去了才看到三八线那个样子。我没去,怎么也会知道呢。妻子有些不服气了,紧接着问我,知道仁川那个地方吗?我有意卖了个关子,问妻子说的是不是当年美国登陆朝鲜打那个岛屿。
妻子开始鼓掌了,真不简单,连这个都知道。我说不光知道这个,还知道阿瑟夫,还知道李承晚,还知道阿妈妮。妻子这时开始坐在我身边,好像有些平息下来。她问我,既然我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老早也不告诉她呢?我笑着,说了有什么用呢。
妻子说怎么没用。我说这些年我一直说有机会让他去国外看看,去感受一回。要不然我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现在妻子似乎多少明白了一点。妻子问我,为什么韩国的文明程度比我们还高?按说他们的历史和我们比起来差远了。人家韩国的导游也承认,和大陆比起来,他们的景点不多。可是我感觉人家对自己的景点很爱惜,你说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物以稀为贵吧。我知道自己这样说纯属扯淡,可真阵子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说。妻子最后说,从今往后,我们也应该改变饮食习惯,不能总是大鱼大肉的吃了。我一听就有些急了,照妻子这样说,今后我只能吃开水煮萝卜了。那还得了,在中国吃这样的东西,不出一个礼拜,非要浮肿不可。
我马上拒绝。我告诉妻子,我们是在中国,我们得吃大肉,要不然心灵留下的遗憾就更多。妻子当然也不服气。说这样是为我好,是为了让我多活几年。也不知道我是累了,还是不想再和妻子扯这些话题,于是说了一句很是无聊的话。我说,只要我们活好每一天就行了,活的太长也是痛苦,至少在我们感到失望的空间里……
妻子又惊讶?问我难道不想多活几年?谁不想多活呢?可是得有活着的条件。人家现在吃萝卜是为了养生。可是如果我们现在吃萝卜,那就成了为吃萝卜而吃萝卜。说完我用手指在自己嘴上一挡,示意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因为这时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恐惧,妻子去韩国才八天,再说下去,八天还真的要颠覆四十年的梦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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