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刚好踏入三十,生命的另一个转折点。虽然我家不是十分富裕,但我内心对目前生活的满足,足够拥有一颗感恩的心了.我有美满的家,有憨厚的丈夫,可爱的儿子,如意的工作,这一切都是美好的。面对眼前这些美好,人,不禁会自己给自己一个对比,我小时候是如何的过,这三十年来,我是如何的一步一脚印的长征着,风雨同行,人生百味。
我出生的地方,是个镇外小村,距镇上七公里的路。小村从前没有路牌,也没有门楼,沿着那条曾经的小沟,无数孩子曾经沟里捞鱼的笑声,身影……就一条沙路,一路的,一路的,一路的……通向我们的家。
屋外,挨着墙,有一条三米长的石板凳,另外还有两截大约两米长的,一直通到屋的最后面.我们小时候经常在外面凳子上打滚,做游戏.记得我那小时候走不起路,我扶着对面屋的墙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跌倒了,再起来,起来再跌倒了,再起来.大些时候,姐姐,从沟里捉到了鱼,就在巷子里,左右两块砖,上面一片瓦,搭起来,生灶烤熟了吃,其实味道是真不错了.现在吃不到了.
我们家,跟同宗的叔伯共享一所中堂,青砖瓦顶,实木楼阁,大大的木门,这在以前,是有钱人家,可是,没能延续下来。小时候,同学们来我家学习,这里便摆一张小台,我当班长,拿着小棍,教同学做作业,他们还烧坏了这张小台,后来他们就很少来我家学习了.一进门是个小厅,摆着几把旧椅,人客进入我家,首先会把东西往这里一放.厨房就在小厅隔壁,灶是泥土建的,这里有灯,是鸡心灯,电线还是往外铺的,微弱的黄色灯光,照着漆黑的墙,红色的灶,以前都喜欢赤色的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是迷信.这里还没有自来水,我们就用村里水井里面的水,后来才是自家打的手摇井,再到后来才是自来水,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正在经历着我国民用水的发展历史了,没错的,历史就是这样演变着。厨房天花在我记忆中就是水泥砌的,有个天井,挨着客厅,内屋的光线很大部分就靠着这个天井来透光.天井足有三米长,两米宽,中间由粗铁管间距着,好让我们小时候不会从上面掉下来,但是,从前胆子还是不够大,就会胆惊心战的踩着上面的铁管,一边偷偷往下看,十分刺激.地板,是花岗岩石砌,高高低低,下雨大涝的时候,水就会从底下往上冒,来个大水淹家,然后我们就会风风火火的把楼下的东西尽量往高处搬.记得这辈子最大的一次大涝水,水库里的鱼都跑出来,到处游荡,还游进我们家,水高到大腿处,我们就在屋里捉鱼,追个不停,堂哥家还捉到一条二十来斤的鲤鱼,杀开肚,就是鱼蛋也有三几斤.每一次涝水退潮,我们家的地板,就脏得要命,我妈就会拖个不停,红色的土地砖,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但是她就是越是使劲的往地板上擦,仿佛,这大水淹的不是这地板,而是她的生活一样.
再往前就是叔父的房子了,但他们家,我就不怎么往那边过,自小就知道我们两家关系紧张,为了避免大人尴尬,我只走自家的地方.厨房右边便是内屋,这里还有一扇大大的实木门,有时候刮风下雨,就关起来,但我小时候身体虚弱,不象现在这么强壮的,就是门关得再严也是感觉寒风刺骨.进入内屋,前面是客厅,我小时候就是喜欢躺在这里的长木沙发上,把头枕在扶手上,即使脖子痛了,还是不愿意下来.懒洋洋的躺在那里,旁边放着电话,那一年,我便是坐在这沙发上念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坐在旁边的电话上询问学校的情况.通着这条电话线,是我在二楼给接起的电话分线,我当时觉得非常的利害,无师自通,把电话分线给接好了,而且还会维修.是的,我是这个家的骄傲,我是我们家唯一一个大学生.
后面是由一排木屏风间开的房间,阁楼上也是实木地板,历史久远,上面透一小块大洞,穿过光线,可以看到上面是漆黑一片.这里是两家人的核心位置,左为叔父家,右我们家,而祖宗的大神位就在这间隔开的房间正上方.左右翼可以由二楼的小走廊互通,然后由一扇小门阻隔.我们村里很多房子都是这种建筑,但很多户人家,都已将房子改建,由于叔父家一直不肯退让,我们家也就一直这样,由两户组成.而屏风后面的这个房间,我婆住的(我们南方人都管奶奶叫婆),我的姐姐,哥哥,我都曾经住过,跟婆一起住.以前这里没有一个大衣柜,自从公(管爷爷叫公)走后,这衣柜就搬过来,我公就住在右侧阁楼下,由这个大衣柜间出来的房间.我公曾经是个喜欢饮食的人,我爸也曾经是这样的人,但我婆煮的东西我就不喜欢吃,她一直跟三叔生活,我公就一直跟我们生活,二叔一个,四叔以前就跟着我爸轮流照顾我公.我公,我爸,他们都走了,留下烧香的神位,常常让人感怀.多少年来,我经常也会梦到他们,在我还没真正长大的时候,就看不见了.也许,正是他们的离开,才开始让人加速的长大.
我公,在初中的时候就走了,临走的那段时间,我在镇上上学,一星期才回来一次,他会经常拿两元给我,让我带好吃的给他,他喜欢吃核桃酥,但他已经咬不动了,我就换成蛋糕,他不喜欢.他睡在客厅里,亲戚朋友都来看他,我们看电视,也开得非常小声,怕打扰到他了.他便一直这样躺着,直到临走之前那一天,我辗转不安的,睡不着,那天星期六,我终于回家,路上就一直不安,没进家门,就看到婶婶们都坐在门前的石凳上,神情悲伤,门前挂着油灯.我不安慢步走进屋内,终于知道,这是我为何一夜没眠.公已经走了,我送他的时候,没象以前那样,对着别人的长辈那样害怕,他很安详,就躺在那里没说话,白色的布给他盖上,完结了他简单的一生.这个老人,等不到孙子女们都长大就走了,即使是现在,我的一些叔叔的女儿也还在读初中,可是他看不见了.
我爸爸,因病走的,五年前,我还真没懂事,可怜了这个老人,孙子也很快便出生了,可惜,他还没亲眼看见,临走的那段时间,我经常回家陪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直到他走的那一刻.我以前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对我摆着手做手势,我现在终于明白,那是他想摸一下我肚子里面的宝宝.他知道以后也没有这个机会看得见了.爸爸是个老实善良的人,他一生做了很多蠢事,傻事,然而,他也一直对生活充满着热情,对子女做了很多无私的奉献.
人生就是这样,时间,地点,人物,事情,交错着,没准的,是哪一样出错了,令你遗憾一辈子,或者是,没准的,这一样对了,让你从此精彩.
从右侧往门口这样走过来,还有个小楼梯,通往二楼,前三级是水泥梯级,楼梯用的不是扶手,用木顶板,也可以支撑一部分由二楼楼阁压下来的重量.踏着咚咚声,走14级楼梯,便是二楼,右边是个小房间,现由我哥住,以前他是睡楼梯边这里,因为我家都是女的多,女孩需要个房间,他就只能睡外面.再往前走右边看到通往神台走廊的门,那门一打开,便是两家的路,只可惜,我们的关系并不因为这个门而改变.这些年好了些,人都随着年纪,时间流逝,渐渐的忘记过去的不快.如果不打开这扇门,径直往前走,我们叫廓子,这一块是爸爸开出来的地方,以前是木阁板,通往阳台的是小木门,是后来,他改建成水泥地,买了铁门,好让这个家更安全.我也曾经在这里住过,那时候,姐妹兄长都大了,就只有我还在读书,还经常回家,我喜欢哪里就是哪里,因为这里是家里唯一一块是水泥的地板,不会咚咚响.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哥,爸爸,妈妈,都一起住这里,由于我妈体重超标,而且床板不结实,她就从床上陷落,跌进床底,这个事情笑了她很多年.现在的她,比以前瘦了很多,自从我爸病后,她就一直开始瘦,现在带个孙子,更是瘦了一大圈.白发也长了不少,牙齿也落了几个.
打开这个廊门,便是大阳台,这里便是厨房天花,看到天井,那个我小时候又喜欢又害怕的地方,还经常会掉进里面,幸好我还没瘦到从缝里都能掉得下去的地步.我们小时候就是在这里晾衣服,以前修起过冲凉房,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不再用了,至今是没拆,但里面已经没自来水供应了.而外面的这个水龙头也不知何年何月拆了.墙上那个风眼也早就封了.以前,我们家几姐妹还在家的时候,大阳台还种着花草,现在就只有几个旧盆在这里,什么都没种了.就是现在回娘家,也很少往上面跑,多是当天就走.妈妈和姐姐就是在这里吵的架,叫她不要跟他在一起,我在旁边就这样听着,吃饭的时候,拿东西上来给她.而这个廓子,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我在这里学画画,学唱歌,望着窗外一望无边的水田,无限的惆怅,无限的快乐,无限的回忆.
在这廊子的屋顶,我们用移动梯子爬上去,晒东西.我小时候挺顽皮,喜欢顺着这水泥屋顶爬到瓦房顶上面去玩,有时会瞄一下屋里面,感觉很新鲜.跟哥哥姐姐们捉迷藏,还会爬到瓦房顶的另一面(瓦房顶跟屋形成三角形的形状,从正面看不到后面),任谁也没能找着过我.
对面就是堂叔父通往这阳台的门,一直的紧关着的.我返回来时的路,依旧看见那扇通往神台的门,小时候,我会往里面进去探险,这里是实木板搭建的,围栏的扶手还有雕花,一个大大的玻璃窗对着阳台那里,阳光就从外面透进来.我妈说,老祖宗留下的宝贝,都放在二楼神台后面,她经常给我讲些神秘的故事,我喜欢往后面跑,姐姐哥哥他们,我到是没见过往里面钻的.我轻手轻脚的往里面走,除了走起来响之外,这老屋是陈年旧屋,尘土多,走得用力,尘会啦啦的往下飞,所以,我平时往这里走,都是非常小心的.走到门口,就闻到里面的味道,是那种从没见过阳光的气味,沉沉的.里面没有灯,黑漆漆的,借着阳光透过来的光线,依稀可以看到里面到处是杂物.我进去很多次,却没发现我妈说的什么宝物,哈哈,还是我运气不好吧.
我们家就是这么点地方,而且还是跟别人共享,叔父家很少会来,过节,供神的时候才会出现,我们家也很少被打扰到.
.
从前,屋门前不是水泥地,是后来爸爸修的,从前,是沙地,我们家的手摇井就打在这里.这井,还要用水引上来,我摇起来特别费劲,没到一桶水的时间,我的手就痛得叫.还在这里搭草堆,有过一次大火烧过之后,就没在这里搭过了.后来修了水泥,家门前用来晒谷子.
记得屋门前,经常在傍晚的时候,爸爸跟朋友在屋外面喝酒,就会跟别人说起我.在一次我跌倒了,第一次跌破嘴巴,一口的血,我就哭着跑过去找他.他用白糖给我止了,现在我儿子有跌过几次,我也是用这方法给他止了,是见效的.
夏天的时候,家里的风扇还没外面凉快,我们巷子里的人,都喜欢在屋外面吃饭,我们的桌子摆着各式各样的鱼,海鲜,爸爸喜欢吃菜,花菜.但是我觉得白菜不好吃,他捉回来的大螃蟹,也会摆上来,舍不得卖掉,而我,只吃它的蚶子,我咬不开蚶壳,便叫我爸敲掉.有一年的夏天,我不端菜,我哥便一个飞标饭勺,一下子就打到我的脑袋上,我眼睛一下也没眨.
只要没太阳照的地方,我们就喜欢在那里玩,吃过晚饭,人人都摇着扇子,在外面坐着,聊天.
出了屋,往右便是农田,往左便是出村的路……
-全文完-
▷ 进入Isabellliu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