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我还是不喜欢到处走,更多时候,我喜欢掇一条凳子坐在院子里,酥酥地晒着太阳,看阳光一点点暗下去,直到下了西山,或站在窗边,靠着墙看外面车来人往,直到路面寂静,或坐在书桌边翻看旧时的日记和心情,以及照片,直到心里潮潮的,或窝在床上摊开被子盖着腿,绣十字绣,看书,写文字。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若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不管是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好,一群人也好,不管喧闹也好,寂寞也好,其实都是欢喜的。
这个冬季,安顺的雪还是一次一次悄悄盖满了大地。成群的人结伴去堆雪人,玩雪球,也结伴去吃狗肉,或娱乐。
我一直觉得,无论人也好,物也好,都是需要陪伴的,也需要安慰。我于是在这个最喧闹也最热烈的夜晚,在这个最浓重也最馨香的夜晚,站在窗前一直看雪飘,又伴雪融,仿佛它们是无家可归的游子,没有皈依,也没有港湾可靠。
从来,我们都只在意自己的喜乐,关注自己的得失,谁能真正静下心来仔细听一听那雪落的声音呢?而我一直坚信,真正能够静下来感受雪的,最能读懂雪的,是那些心里和雪一样干净而纯白的人,或者,是那些经年漂泊、客居他乡又上了年纪的人,或者,是那些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在感情上,一直“浪迹天涯”的人。
人的心理需求,有很多,但真正有归属感的,大概是那些真正喜欢的事,喜欢了,精神才有所着落,心灵才有所归乡。而雪,一直飘着,落着,融着,一直在找属于自己的归处,结果并一定真正能找到,就像五柳先生一样,一直在黎明又黄昏,黄昏又黎明的垂柳河边,寻找自己的红裙知己,欲图在这些红颜的温暖里找到自己的归所,却一直在走自己的天涯,像一片叶,从西飘到冬,又从冬跌到西。而每别一处,就多了一份愁苦,多了一份流浪,也多了一份心力憔悴。
其实,像五柳先生一样流浪着,寻找着的,何止是雪?像雪一样飘着,落着的,何止是五柳先生?
看一物的飘落,观自己的故事;观别人的故事,看自己的哀乐;擦别人的伤痕,拂拭自己的旧痛,一事换一事,一物及一物,如是而已。
有人说,疲惫的方向,总是向下的。
是的,如果你仔细看,你想想,雪是不是一直往下坠?雨是不是一直往下滴?落叶是不是一直往下飘?而无论是雪,是雨,还是落叶,因为成长或行走的过程太累太疲倦,极力想安定,想回归,于是把大地当故乡,跌得再疼,也要一直往下。而它们的方向,像是人生的终极。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其实,谁都是一片雪,只是太忙着赶往前方,太急着到达一处“天涯”而常常忽略了自己终有一天,也会像雪一样,回归“故里”,而人生种种努力,不过是为了返乡。
是的,走得再远,爬得再高,努力得再多,不过是为了回归,你说,要是行走的过程里,精神和心灵若能合二为一,生活是不是就有了着落?故乡是不是就在脚下?
我喜欢看雪飘的姿势,很轻,也很美,片片洁白如羽毛旋转在空中,花海一样,竞相开放只为一个目的——回归;我也喜欢听雪融的声音,独有的优雅与安然,是一种少有的灼热和滚烫,我想,只有听见的人,才知道它是一种尖锐又温柔的呐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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