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给学生讲鲁迅的作品，还让学生看鲁迅的照片，引导学生从他清瘦的眉骨里分析他内心的秘密。每一次讲，每一次看，其实我也没有更深地明白这位用笔杆战斗的战士，他何以用一双透彻的眼睛，窥探清楚了中国一代一代持续并将一直持续下去的——悲凉。

最近几天讲鲁迅的《祝福》，昨日酒后，泪水夺眶而出——深味先生的崇高和巨大孤独，以及无味呐喊的绝望，我的思想地震了。“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我想今日终于我是深知鲁迅心中的情感和现实的羁绊揉到一起，团成个毛线团塞在心头、塞在喉咙的滋味。那一遍遍在心里抽出一根试图理个的线索，最后只是一遍遍地以失败告终。那么那么多的情感充塞心肝肺腹，吟出千百万句，却总归是不可说，不能说也无人能说。如同向秀作《思旧赋》时，哽在那里。

从教十二年余，除了课堂上的传道外，我一直以身体力行的方式来教导学生知其不可奈何要学会安之若命，淡泊名利与浮华，与自己共悲嚣，共畅饮的同时，如何在平凡的人生中活出点滋味，而文学，书法，摄影，游戏，酒或茶，都是方式。这种滋味不管是出世还是入世，只要还能自我寻找，陶醉也无妨。

有一个叫张啸的学生，每次回来看望我，总不忘批评我：“不能就这样独善其身，应该发出更多的光和热。”我只是微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播撒点真善美的种子，但我毕竟不是有权势的人，只是一个教师，一个书生。”这不，上个月还在给学生们讲李笠翁的“贫贱行乐法”，也就是退一步法，一如放翁的“万般唯小忍”。所以职称吃了大亏我也没有呐喊几声，《杂文选刊》里的不平事也只是在蹲厕所时瞟瞟。很多时候我都选择做阿q，偶尔也做祥林嫂，甚至也做看客。

作为老师我没有按自己的要求来严格学生，我允许他们自由恋爱，相互欢喜，彼此羡慕，时不时我也邀学生来书房里小酒一杯，我觉得老师放下态度和姿势与学生聊天，交心，并无不妥。我对学生的希望从来都不高，做自己能做的事，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努力了就好。所以学生不按时交作业，考试成绩不可观，我也只是给学生说，尽力就够，不必勉强和为难。

让我欣慰的，是普通话班学生一届一届都陆续的有人考上了理想学校，普通话是我从保定回来后开的班，成绩还算好。2002年，教过的学生，他们出去后会从不同的地方带回小酒同我共饮，也在电话里和我谈心。其实一个老师能被学生记惦，并在心里祝福，我无更多念想，我喜欢和热爱自己的职业，就行了。

有学生说我可爱得像个孩子，与世无争，很干净，但偶尔也很任性，思想像是没有定性一样不够成熟，考虑问题也思前顾后。就因为思前顾后，很多该做的决定，很多该拿出来的态度，总是一忍再忍，也一拖再拖。我看不起自己的优柔寡断可我是阿q。

初冬的早晨，再到学校上课，就听说学校将原本七点五十五的早读，提前了十五分钟，等等无常的事情总是时不时就有变化。我发着狠地想，这回，为了学生们，纵那是张铜铁盖子好歹我也穿它个洞。于是找了平时看似还算正直的领导，结果却无法驱散薄薄的云雾。能看到的那一角希望，终归是绝望。我似乎看见鲁迅在对我微笑，慈父一般，我看着这位慈父却哑然。

其实这样种种的呐喊，不是不知道结果的失望却还是挣扎，不知道挣扎的结果是绝望，却还是呐喊！而现实是我们依然要像祥林嫂，阿q，看客们一样活着，然后在把我们内隐的痛都晒在日光下，并在太阳照射下乐呵呵地呯呯碰碰掐着身上爬的虫，或看着别人身上血淋淋的伤哈哈大笑说怎么样子会那么丑！？

也罢！有时候，大人物的话，不是句句都有意味，但体会的人多了，就有了意味，不是每个决定都深刻，默认的人多了，有深刻了。让云和风，依然月牙！

注：老师离家后根据他断断续续表达的意思所写，希望他一路安好！祝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