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们在幻觉里，深爱。

当女主角坐在车内黯然流泪，当男主角拿着礼物在陌生的街道疯狂奔跑，当故事即将结束，某种类似忧伤的情愫，开始在内心蔓延，蔓延成一种绝望的姿态，像隔壁某个陌生男子的烟圈。

一个人的电影，落幕。

中央大道，拥有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夜景。

此刻，却映衬着我的失意，那些灯光，像刚出土的千年宝剑，剑气伤人。

一个老人，熟练的削着甘蔗，然后选好某个部位，用刀轻轻一敲，瞬间断裂，干净利落。

如同骨头粉碎的声音。

苏说，有时间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

还回得去吗？

就当给这段荒芜的时光一个告别。

然后，我又来到这座城市，这个并非属于我的土地。仿佛一个旧日情人，事隔多年之后，偷偷的来看一眼曾经的某个女子。虽然这个女子早已经嫁作人妇。

沿着某条路线，重复着走，重复着游荡，然后牵手，然后流泪。

最后，分道扬镳。

你相信爱情吗？苏说。

我只相信有爱情，但从来不相信爱情。

其实，我们都只是一些卑微的小人物，仰望着别人的幸福，捧着自己的落魄，卑躬屈膝的活着。

我们像飘忽的尘埃，爱着，只是为了证明我们还有人爱。

我们拥有同样的绝望。苏说。

很小的时候，大概不到十岁，我记得那时候，我爱过一个人，一个笑容灿烂的男人。

某天，他给我一个轻轻的吻，在额头上，像蝴蝶一般轻盈的吻。

然后，突然消失。

你知道吗？在我的童年，他是唯一最深的印象。我曾经夜里无数次地，紧紧地，看着那张黑白相片，生怕那相片的影子会像他的人一样消失。

临，你有试过躺下来喝水吗？那种感觉，窒息，痛苦，似被海水吞噬，而不能挣扎。你有试过那种绝望么？每当我想起那个男人的时候，我就会安静的躺在床上，然后倒着喝水，很大口很大口的，努力的喝，喝到咳嗽，喝到流泪。我喜欢那种滋味，后来开始迷恋，一直到现在。

你有找过他吗？

没有。

有想念吗？

没有。

其实，我并不是爱他，这所有的，都只是一场幻觉。

豪华荒诞的幻觉。

你有过同样的经历吗？自以为自己爱着某个人，爱到无力自拔，无能为力，想着某一天，从某座高楼的阳台上瞬间飞下去找他，而当你真的飞到他面前的时候，你才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

所有幻觉被打回原形，留下残酷的真相，不再有人留恋。

苏，你说得对，爱到绝望，如同每一个被撕裂的梦境，破碎，寂寞。

很多年以前，在某个小镇，我也曾经爱过一个女子。

但我知道，这份爱，永远只能潜藏在海底。

你熟悉鱼这种动物吗？一生离不开水，空气里的氧那么多，可它却呼吸不到，它必须通过水这种媒介，才能维持生命，维持那永远看不到泪水的生命。某天，它在海里游荡着，想跳出水面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突然一道阳光射进它的眼里，让它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但是，泪水没有流下来，因为别人看不到。

此后，它开始心神不宁，一次一次跳出水面，它开始讨厌水，讨厌海，讨厌这些束缚它的一切，但是它却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有些时候，出生之地便也是葬身之所。

永远没有人看得到它的泪水，没有人听得到它哭泣的声音。

然后，它开始向海底最深的地方努力的游，拼命的游，它相信，海底会有尽头，而只要穿过尽头，便可以到达另一个世界。

直到精疲力尽，消失不见。

而我，其实就是这样一只固执的鱼。

有些地方，一旦离开，就再也不能回去，有些人，一旦告别，便永远再无见面之日。

走过千上万水，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却发现，我们一直寻找着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假如，某一天那相片上的影子突然消失，你的记忆也会跟着空白么？

有些人，我们一直看得很清楚，不是因为他很近，而是因为他太远。

河面上，映着我的身影。不近，也不远。

也许，那天，那个男人并没有吻你。

也许，我也并不是那条鱼。

我们的爱，从来都是那么少。

以至于我们需要编织一些虚构的故事，证明自己也曾经爱过。

我记得，很多年前，十年，或者更久之前。当那个喜欢穿白色裙子的女孩抱着我，说她爱我的那一刻，我内心的无助是多么深刻。

带我走。她只有这三个字的请求。

可惜，我做不到，我怎么能做得到？她只是一只白色蝴蝶，而我，是一只注定死在水底的鱼。

某个瞬间，我听到胸腔内一种崩塌的声音，像那个老人折断甘蔗时的决绝。

我只能给她一个吻，告别。

我知道，她恨我。

这种恨，和她对我的爱，同样深。

很多事情，一旦发生，便注定是一种不完美。

能再吻我一次吗？苏说。

我没有拒绝。

只是这一次，我的吻，会更长久一些。

遇见我时，你是最美的年华，而我，内心却早已再无波澜。

我的时光，永远比你要早十几年，或者更长，重叠的时候，时间虽然看似相同，其实中间却相隔着许多无法逾越的多维空间。

在这个多维空间里发生的一切，我们称之为幻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