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故事！关于两兄弟分家，老二叫二郎。老大想占多，二郎不肯；二郎想多得，老大不干。咋整？怎么分？总有法子！法子是二郎想的：两兄弟并排一齐走，不准回头，旁人对他们谁打招呼多些就可多分些家产。说白了就是看谁人缘好，人际关系强一些。好法子，公平！凡是取决权在于群众的法子都是公平的。老大当然同意！不但同意，还很乐意。老大经常出门，认识的人当然多。吃亏的自然是二郎了。

并没吃亏！为什么？因为二郎聪明！走之前在自己背上贴了个条子：二郎到屋来抽烟喝茶！路人因为好奇，都会忍不住读出来。然后二郎再笑答：今日没空，改天再来。最终关于分家结果呢？不说。聪明的你该想的到。

接下来兰爷要写的这位黄二郎并不是故事的主人公。是文字的对象。对象就是主人公的意思，只不过下面的文字并不是故事。不过你可以当作故事来看。既然不是故事主人公，为什么还要写那么一个故事？自己想！

黄二郎叫黄卫，男人，纯爷们儿，有胡子有喉结的。色相五官没有一点能找出些女人味儿来。在家排行既是老二，又是老幺。不过大家都不这么叫。叫老二不好听，在这个年代里听起来也不雅。叫老幺更不合适，一般家里有三个或者以上时，末尾的唤作老幺，再者很容易让人误听成老妖。这样不好，有伤名份。那叫什么呢？卫几！大家都叫他卫几。至于为什么这样叫，不大清楚，只记得从小大家都这样叫他。

卫几比我大一两岁，但也算是发小。一个村一个寨的，只是同性不同姓罢了。从小一块长大，开句玩笑话说我看着他长大，他看着我长高。河里一块洗澡，我见过他果体，他见过我光身，然后相互见证着彼此由裸洗到穿裤子游泳。同辈！按乡规我得叫他哥。不叫哥，就叫卫几！叫哥来得生疏，也显得客套。

就大那么一两岁，从小一块儿玩。上山捡菌子，摘茶泡儿；下河捞鱼，洗澡，打碑儿；石头林子里捉迷藏，打假丈；院坝边边上弹珠珠儿，打纸褙儿，擂蹦蹦，揉黄泥巴砸水缸…。叫卫几都叫习惯了，真要叫哥的话，估计卫几自己听着都别扭。

就那么一两岁差距。山上爬树不见得比我快；河里扎艋子不见得比我久。打飘飘岩差不多远，打蜂子岩差不多响。

也就因为那么一两岁的差距。卫几总是比我会捞鱼，他知道河里哪个地方有鱼窝子；弹珠珠儿比我叼，眼睛一瞄一个准；捡菌子、摘茶泡儿比我多，他总是知道山上哪里菌子比较多，哪棵树上茶泡儿多；石头林子里打假丈每次都是我输，不管见没见着，嘴里都喊一声“啪”，然后大喊：“出来吧，我看到你了，你已经被我打死了”。当你现身要与他争论他并没有看到你时，还没开口，他马上喊一声“啪”，然后说：“好了，你被打死了”。你只有无语，然后一边呆着去，等待着下一轮。

山村里穷！山娃子从小没少吃过红薯，土豆，玉米之类的。吃肉得赶上过年，或是上亲戚家吃酒席。搁自己家的情况是家里来客或是请人做工的时候，能吃上那么一两回肉。卫几因吃肉这件事闹过洋相，至今在寨子里盛传。

小时候，卫几的老爸在外打工，一年四季难得回来，经常是几年回来一次。这种情况搁山村寨子里很普遍。母亲一人带着孩子，偶尔与在外辛苦的父亲有些书信来往。那时候卫几上小学，会写字了。会写字当然就会写信。于是卫几在给父亲的信上说自己想吃肉了，三天不吃肉就脑壳晕。多小的孩子，就因为想吃肉，竟把不吃肉与脑壳晕联系在一起了。多可笑，却又多聪明的孩子！于是不久，父亲来信了，信上叫母亲隔三天就给孩子弄一顿肉吃。可不是嘛，孩子是大事，不吃肉就得晕脑壳。

再穷不能不吃肉，再苦不能苦孩子。农村要致富，少生孩子多养猪！猪养的多了，孩子才有肉吃。吃肉的孩子脑壳才健康。我想卫几结婚时，我得送他一斤肉，他绝对能大吃一斤（惊）。

卫几蛮逗，色相也很喜态。逢人三分笑，话间总带幽默。却又很少有放声大笑，形象失态的时候。如果这是成熟的表现的话，那么卫几便是很早就成熟了，而且一直都成熟着。

寨子上的伙伴一起长大，一起玩闹，总有磕磕碰碰，相互争执的时候。而这时候卫几往往会站出来调解，说说这个，逗逗那个，几句笑话把双方都逗乐了。人乐了，气便也消了，矛盾自然也就解决了。所以每次小孩间组织些活动，只要卫几出面，人都跟着上。从不惹事！砸人家玻璃，扯人家油菜，偷人家橘子等会被人厌恶、家长训斥的事决不会有卫几的份。所以人教育孩子往往以卫几为例：你看人家，多懂事，多让人放心。你这么顽劣，只配给人家提破鞋。

卫几也有脾气，也打过架。不过一般都是为别人发脾气打架。有一堂妹，比卫几小那么两三岁。女孩子老实，到镇小学读书时竟受人欺负，而且还不敢吭声。卫几得知，火了，来脾气了。生气小堂妹受欺负，更生气小堂妹受欺负了不敢吭声。欺负小堂妹的也是个女孩，隔壁寨子上的。管她男女，卫几照样教训。把人家女孩子吓的躲在一砖厂里，天黑都不敢出来。牛人！不过谁叫她欺负自己堂妹呢？女子不学好，小小年纪不矜持，教训一下也算是纠正她人生歧途！

打架这事和笔者有关。吾弟年少，甚为老实，平日节俭，每个星期都攒下那么五毛或一块零花钱。可是每星期都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劫了去。悲催，小孩攒钱多不容易呀，一星期省吃俭用，就余下那么点儿，还给劫了，还不敢吭声。我气呀，愤呀，火了！知道这事后，纠集人马，把那打劫的小子狠揍了一顿。他二大爷三姥姥七大姑八大姨的，抢我弟弟的钱，不想活了他。当哥的揍了他，他哥又拼些人马来揍我了。卫几也在，咱寨子的孩汉子都在。群架，人多一般都群架！只是这次搞的是单挑。每人选一个对手，对摔！那是我小学的时候，卫几上初中。现在还记得卫几当时的一句轰笑全场的话。每人一个单挑对手，卫几把他的对手衣服扯了一下，然后很礼貌很风趣、相当绅士的来了一句：“oh，i　am　sorry！”。不懂，当时在场大多数人不懂。乡镇小学不教英语，初中开始学。笑了，不少人笑趴了。都笑了，架也打不成了，没力气打，也没必要打了。就不知道卫几当时怎么就来了这么一句砸脑袋的洋话。或许真是英语学习及其认真吧，又或者恰好那天英语课学习了这么一句口语。吾等膜拜！

卫几初中那会儿，大街上流行乞丐装。衣服上抠几个洞，裤子剪成几根须。潇洒，奔放。自由，凉爽。乔峰乔帮主都没能如此犀利。卫几也剪，二郎兄也是潮人。赶潮者必为潮所动，不光心动，还得行动。拿着剪刀，端着簸箕，搁院坝里忽弄半天，终于搞出一套潮流装饰。很满意，放下东西上厕所去了。逢笔者上卫几家玩，碰上这空档。见簸箕里有一裤，牛仔裤，挺破旧的一条牛仔裤，巾巾须须的，零星间还有些洞。旁边有一剪刀，人却不在。算了，做回好事吧，助人为快乐之本，勿以善小而不为。我为了！抄起剪刀，三下五除二，手脚麻利的把那些须须巾巾的全剪干净了。

卫几来了！邀功，看我这手脚多利索，瞧我这剪的多干净！没邀到功，只看到卫几满脸的痛苦与无奈，就只差眼睛水啪哒啪哒的往水泥地上锤了。这才一泡屎的功夫，辛苦半天的制品就这样光溜了。怪自己没憋住那泡屎，还是自己赶潮追风本就是个错？不怪笔者，笔者本是好心人。好心总不会错的。世间美好，行善积德，人存好心，希望终在人间。

小时候家里穷，没电视，家里唯一的电器就是几颗电灯泡。事实上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不仅依然没有电视机，就连电灯泡的数量都比以前少了一颗。卫几家有，从小时候那会儿就有电视机。爱看，每晚准时去卫几家看电视，风雨无阻。电视剧几集连播，看完回家。出门是黑夜。两家虽然只隔十几米远，中间半亩田。但一家垄上，一家在垄下，路很窄，很不好走。一不小心就会掉田里去。虽是旱田，但掉下去总还是会让人身体与心里上不爽。

没掉过！因为有灯！依然记得卫几家屋檐下那颗五瓦的小灯泡，那依稀泛黄的灯光不知多少个夜晚送我平安回家。卫几就站在灯光下，等我到自家院坝后，喊一声“到了”。然后那灯光熄灭，再然后便是听见卫几家的关门声和自家的开门声。

时间流逝，人在成长。转眼间儿时的玩伴，当年的发小已是过弱冠奔而立的年纪。走出大山，迈出村寨，步入社会中。为前程理想，为事业家庭，或是为摆脱大山的束缚，挣脱贫穷的枷锁，各奔天涯，游走它方。只是散易散，聚难聚。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多年的闯荡漂泊，不同的人生道路。各自的经历与苦愁又怎相得知？怎愿诉？怎忍听？相逢一声笑，好与坏，乐与忧都化作笑意，融成无声的祝福。出身同处，起点相同。树高千丈，落叶归根。等再归时，彼此抛去尘浊，忘却世忧，于那月夜灯光下，席垄边院坝之中，举杯共酌，不醉不休。

醉后亦不归，自有草树在垄中。何去何从？倒嘛！到时候只怕是二郎你家有妻室盼归，过不了那席天地而枕草树的一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