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的春天,吴玉梅骑着自行车从小学校去镇上中心实验学校开会,她在村口被秦阿龙截住了,他开着一辆手扶拖拉机正在给建筑工地运送红砖。
秦阿龙下了手扶拖拉机,对,吴玉梅说,吴老师好,上次我去学校时对你讲过的话,你考虑过没有?你赶快跟阿坤把离婚手续办了,别这样拖着,耽误大家。他心里真的着急。
吴玉梅说,秦阿龙,我答应你的求婚了吗?看你这个样子,脏稀稀的,你太自信了吧?
秦阿龙说,我不比方云坤差。
吴玉梅推开挡着自行车的秦阿龙说,你让开,等你有了一百万,再来找我!
一百万人民币还是美金?
一百万人民币就行。吴玉梅大声地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已不加思索地说出这句话,这话太伤他的自尊心,同时,对他也是一种激励和鞭策。
几天时间,秦阿龙一直喃喃自语着。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不知道吴玉梅是喜欢自已还是彻底地拒绝。他就要争口气,真当了企业家,拥有了一百万元,看你怎么办?为此,他不断地折腾,把获得一百万元作为人生奋斗的目标。
他先是挂靠在镇上公社有三级资质的建筑公司成立了工程队,管理着三十六人的民工,民工大半以上是吸收了生产队社员中的男壮工。
第二年,他又筹资六万元租赁了房子在镇上政府斜对面街边开办了一家三间门脸的酒楼。他又利用业余时间,依靠积蓄的一万块钱私下里做倒卖建筑用的钢材,他又联络了几个朋友入股一家大队办的水泥厂,半死不活的水泥厂被救活了,正赶上江南地区的老百姓一批接一批地拆旧建新翻建新楼房,水泥厂红火得不行,每年他个人可以分得奖金十几万元。
秦阿龙离奋斗目标更加接近了一步。九十年代初,大批的私营老板买地建造厂房,他抓住机遇在城里注册资金一百万元创建了建筑装潢装饰没计公司,在销售额做到二千万元时,他已经结交了行业里的许多朋友,建立了广泛的圈子,掌握了许多官场巨商的人脉资源。他购置了一块地,有了后方实业基地。坐上了丰田小车。
他在镇上的凤凰大街再次见到吴玉梅时,吴玉梅刚从公安派出所办完手续,她正式转为国家编制的公办教师,她与方云坤已经商量过二次关于离婚的事。
方云坤告诉她,玉梅,我刚从大队书记提拔到乡政府当领导,现在提出离婚,对我们俩人的形象都有损害。私底下我不反对你找别的男人,当然,你也不要干涉我的生活了。
吴玉梅终于彻底地跟阿坤摊牌了,从上岛咖啡馆出来,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对于是否选择秦阿龙做自己的伴侣,一起进行人生的旅行,她心里没底。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缺少教养粗鲁放肆的爆发户而已。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对他的承诺放在心上,根本没有去拭着拉近同他之间的情感距离,而秦阿龙在实现自己的承诺,在兑现他对爱情的表白。
秦阿龙当上了企业老板,有了千万的身价,周围的女人们如春天田野槐树林里的蜜蜂一样围着他鸣叫。而他依然把比自己大二岁的吴玉梅留作梦里的女神,乞盼着她伸出双手抛出长长的爱情缆绳,救出在情感爱河里沉浮的灵魂。
吴玉梅住进了学校的宿舍,一方面,为了更好地培养自己的女儿,另一方面,她又刚提拔为学校的副校长,她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一九九九年的秋天,她在半岛花园的公寓里,为她的恩师举行了一个人的酒会,从此,她彻底地结束了跟钱校长的地下情人关系。五十八岁的钱校长到了什么也干不了的年龄。
钱校长怀才不遇,同在仕途上跌跌撞撞,也是他的桃花运太旺,导致他成了一个庸人。
吴玉梅告别钱校长,在与他结束最后一个拥抱时,独自在湖边流泪。
在暑假里去省城的文学院,寻找她在当代文学杂志上看见的小说作者,与她的偶像探讨文学创作的动机与灵感爆发后的冲动。她把小说写得越来越美,文采朴实而有张力。由短篇小说至中篇小说直至长篇小说的创作。刊物开始发表她的小说,男人们开始悄然地离开她,怕她用手中笔揭露陆书记钱校长们的丑陋嘴脸。随着她发表小说的增多,随着她的名气越来越大,她的内心也强大起来。她调离了风凰镇,孤傲的她反而显得优雅,展示着她的万般风情。她是在阿坤从大队书记提拔到镇上当副乡长那年春天,她提出跟方云坤离婚的。
吴玉梅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女儿了,她也不想掌控女儿,让她走自己的路。她不想把自己青年时代的苦难强加存女儿的头上。时代在迅猛地发展,如时速三百公里的动车。
她等待着自己退休的日子快到来,再有二年退下岗位之后,她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两部长篇小说都写了一半便搁置起来了,她要把小说续写完成,趁着脑袋还有搜索从前生命过程的记忆力,把那些不可磨灭的往事记载下来。
市文联副主[xi]是个闲职,她把许多精力投入到写作之中了,她完全蜕变了,由一个乡村代课教师的所谓乡村贵妇演绎为真正儒雅高贵的城市贵妇了。
原来生活的龙游村在她的心里早已消逝得一干二净,原先屈辱地追求奋斗着的凤凰镇中心水学校在她心里留下了太多的伤痕,永远无法抚平。她曾经在乡亲们眼里那般辉煌,那般鲜活和高贵,那是看她表面上的荣华,其实,在她内心深处有着太多的忧伤和哀怨,别人无法理解她的痛愁和孤独,她没有太知心的朋友倾诉,在奋争的路上,她低着头颅默默地耕耘在自己的狭小天地里,虽然是踩着四个男人的肩膀走到如今拥有了光鲜的岗位,她觉得内心的刚强实展上是肮赃和麻木的混合剂,就如混凝土由水泥搅拌沙石和水一般,她一直是个外强中干的女人,她把女儿抚养长大,阿坤很少承担责任。因为他从不认可自己是彩云真正的父亲。连她她付出的不仅仅是肉体的代价,而且是灵魂的塌陷,几乎达到了崩溃的边缘。在这漫长的二十年里,她的心上流淌着朝霞一般鲜艳的血河,在黎明中她推开窗户,听着鸟叫,对鸟们打个招呼,便伏案在窗下的桌子上写她的小说。生产队长与生产队里的男女生活和劳动的状态便石她脑海里一幕幕浮现出来,她变得不安冲动和万分喜悦,处于兴奋的状态,离开男人们一年多后,她内心涌动着澎湃的激流冲撞着心灵大湖的堤岸,她渴望找一个男人进行一次轰轰烈烈海枯石烂的恋爱。自己也表示怀疑女儿的父亲是不是阿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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