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蔚蓝的,蓝得让人奢望张开翅膀,拥抱这样的天空。当熹微的晨光亲吻大地的时候 ,十六岁的大哥是踏上了末代知青的班车,发端于20世纪50年代初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伴随着共和国坎坷的步伐,走过了它兴衰跌宕的历程。至70年代末结束时,已有近1800万城镇知青被下放到农村或牧区。它不仅改变了一代青年的人生道路,还牵动了亿万城乡居民的切身利益。
大哥是个内向的人,外表儒雅,脾气急躁,孤僻,忧伤,神经质,他眼神执着,从紧闭的嘴角露出些许固执,只有他说话的时候,固执才稍稍地撬开一个角,流露出更多的随和,但发起火来,眼睛瞪成铜铃大,温柔起来说话都听不见声音。我们几姊妹怕大哥胜过于父母。
大哥是多才多艺的一个人,绘画,速记,家电维修,机动车修理样样都行,小时候总听哥哥拉“二胡”,吹“笛子”,吹“口琴”,在那个物质不丰富的年代,自创乐器,自己做“二胡”,用马尾和松香,能拥有一把“口琴”它是很多人随身就能携带的唯一浪漫。
初夏的夜里,从牧业点回来的大哥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中,索性也不开灯,懒懒地躺在沙发上,任黑暗将他丝丝缠绕,在寂寞无边的黑暗里蔓延,安静,沉默,这个在黑夜里睁大双眼的人,他对迷茫困顿的思索。他只能用“口琴”排遣心中的烦扰,“口琴”更多的是给人一种宁静甚至伤感的韵味,让我想起旧日的友情,在我想象中“口琴”是为了别离而吹响,或者也是有意趣相投的朋友在清凉寂静的月夜动情的吹,投入的吹,默默地分享那种心意相通的惬意。
我们家屋前有一块菜园,它始终像一幅精美的工艺画,深深地镶嵌在我记忆的画框里。菜园不大,几条纵横交错的垄沟把菜地划分为诺干个整整齐齐的方格,一个方格种一种菜,菜园中间有一口水井,那沁凉的井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砸吧砸吧那股甜意就是太空纯净水也无可比拟的。
我们每天晚上浇菜,父亲和哥哥是主力,水井上面安着辘轳,你说奇怪不奇怪,肠子长在肚皮外(谜语)谜底就是水井上的辘轳,我拿这条谜语唬了半辈子了,呵呵呵。菜园很美,园内绿色的叶,红色的花,萝卜的绿樱子在婆婆起舞,绿的尖辣椒。绿的西红柿,绿的芹菜,绿的抱头白,再生的韭菜,弯弯的镰刀就在韭菜地边搁着每天母亲做饭时让我们割一把。各色的花,八瓣梅,月月菊,鸡冠红,金簪花还有罂粟花(大烟花)菜园自然就有了丰富的内涵有了妖娆的丰姿。
到了秋天丰硕的果实,都是那样的饶有情趣,那样沁人心脾。 但不知怎的,我常常梦见自己又回到那块菜地,尽管现在变成大哥家的羊的棚圈。北方草原的秋,叹息着夏去的太快,蔬菜绿的也是绿的,红的也是绿的,降落的白雪将遮盖北方的秋,当辽阔的草原一片银装素裹时,抱头白躺在堂屋里,西红柿也羞红了脸。我网上的农场和牧场经营的很好,也许那是我的精神乐园。
我们住在平房里,冬季靠生火炉取暖, 在那个冬季慢慢的长夜里,冬天在大哥的带领下不嫌荒凉。大哥带头把炉子捅的旺旺的,捡几个小点的土豆埋进炉坑下面的炭灰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闻到香味了,我们兄弟姊妹几个抢着拉开炉门,用炉钩扒开炭灰,黑黑的土豆滚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剥掉外面那层烤焦的皮,轻轻一掰,一股白气冒了出来屋子里立刻弥漫起烤土豆的香味,是香喷喷的烤土豆驱赶着寒冷,我们各个吃的像个黑猫警长。温暖着我们枯燥无趣的假期, 临睡时炉子里面添了许多煤,屋里被烘得温暖如春。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身边是焦急的父母和大哥,原来我们一家煤气中毒了。我们小的严重些,大人强打精神来照顾我们,大哥和父亲坚持着给我们熬的小米粥,小米粥的香味却氤氲的钻进我的鼻子里,肚子也不失时机地狂叫,我有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将一碗热粥倒进肚里,胃马上服帖了。好香好香。从那时候大哥就养成每天睡觉之前把炉底清空,把炉渣掏出来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我也对一氧化碳尤为敏感。
《松鹤延年图》是大哥最拿手的一幅画,作品描绘的是盛开菊花群旁边,站立着一雄健的丹顶鹤,它一爪举前,悠闲自在,一爪着地,岿然不动。松针茂密而疏松,菊花竞艳。以至于上高中的家侄遗传了大哥的绘画天赋。
生在草原长在草原,尤其是下乡知青骑马是一项必不可少的活动。大哥的骑马术很高,穿上蒙古服饰以致认不出他是蒙古族牧民还是汉族,但大多数人不会骑马,大哥说骑马需要克服心理恐惧感。因为心中害怕就容易使马受惊。从马的在前方接近它,动作不要太猛,这样不但可以使马看到你,同时也避开了它那致命的后蹄。 一旦接近它,就用手牵住马的笼头,这可以使马感受到你对它的控制,也防止有咬人恶癖的马咬上你一口。拉住马笼头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多遛一会,这样 在马的印象中增加你的控制力在行动的过程中找到马的运动规律,随着马的运动而运动。现在条件好了,大哥有自己的草场,牧场,也不用骑马,巡牧场开着自己的越野车,他固守在家乡的那片草原上。
一个人的夜晚,我的思绪常常从故乡开始,故乡的亲人,故乡的云,故乡的草原永远是心中最美最亲,不离乡不知乡情浓,不回乡不知记忆深,成长路上的点点滴滴洒落在家乡草原的角角落落,因此家乡就烙在我的骨子里了。它属于童年和梦,属于心灵和灵魂 的直接对话。 思乡的梦很远,远到朦胧不见路。回家的路很长,长到没有尽头。天涯何处是归途,只在心灵深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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