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诗人乔塞说：“四月是最严酷的月份。”第一次恋爱在四月里夭折，这一次业已被四月埋葬。

四月十日夜

星相书上说：四月十日诸事不宜。这一天我失去了爱情。

我像往常一样，发短消息给冰，叮嘱他少喝酒，好好吃饭，早点回家休息。而冰并没有回应我的温暖。他说：不要等我了，以后遇到自己心仪的男孩儿就去选择吧。我听见心碎的声音，泪水在脸上挥霍。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昨天我们还如许多恋人一样甜蜜地逛街、吃饭，诉说着彼此的思念。

我一遍接一遍地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我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能说什么，只是拼命地拨，直到听到他的声音。

给我一个理由。我说。

我要失业了，什么都没有了，不想拖累你耽误你。冰平静地说。

冰的理智让我吃惊，他的藉口合理的似乎让我无力反驳。

我没有恳求冰留下，我说，如果这样你才会开心，那我同意。

我蹲在地上，迎着窗，看满天星光一点点隐去。我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沦陷，心不能呼吸。站起身，双腿失去了知觉，我栽到在地。

四月十一日

我把自己裹在被窝里，泪肆虐如泉涌，眼睛蒙着雾气，看不见未来。

我以为我能坦然地面对分手，可我做不到；我以为我可以微笑着和冰告别，可我挥不动手臂。

午饭时，独自一人关在教室大声哭泣，四片布洛芬也无法缓解我的心痛。

整个下午，我唤着冰的名字，直到吐不出任何音节。

凌晨，拼命发短消息给冰，没有回复。手机没电，无法开机。

四月十二日

旷课。

舍友握着我的手，不停地摇着：怎么了？我想我是死了。

回忆，回忆——

我总想把我和冰的相识制造出些许浪漫的气息：在某一个黄昏的bus站邂逅；在没有伞的雨天里路遇……可这不是真相。在我为维系了七年的初恋划上一个凄美的句点时，我们点击了彼此。是的，像许多男男女女一样，聊天、写信、通电话，直至最后的见面。这是一个俗气的剧情。

冰是一个成熟而稳重的男人，我喜欢这种成熟的味道，就像执着于写诗和做梦。

冰的城市离我很近。他在一家有名的化妆品公司做库管，辛苦而忙碌地活着。与冰相处的日子，我知道了男人也很脆弱，也会流泪，也需要关怀，也渴望一份真挚而炽热的爱情。

两年前的“五一”长假，冰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时，我竟没有意识到，我和那个帅气而瘦弱的男子会演绎一段美丽而忧伤的故事。

冰的邮件和信笺总有意无意地向我暗示着什么，我不敢迈出那一步。我一直将感情禁锢在不致使自己受伤的界限。我和他以兄妹相称。当有一天冰告诉我，我将有嫂子时，我的心很痛。原来，我是喜欢冰的。我笑着说：祝贺你！泪从眼角滑落。后来，冰与女友分手，我期待会有什么发生，又怕会发生什么，最终我和冰作了暂时的别离。

２００３年的暑假，冰打电话到家里。冰说，你想过和我在一起吗？我说，我不做任何人的“午夜新娘”。

这年的国庆节，我到冰所在的城市看望一位朋友。途中，皮包被扒，身无分文。我打电话给冰，他请我吃了饭，然后我们去看午夜电影。那晚，我们把心交给了对方。冰用吻平息了我所有的顾虑和无助。

与相恋七年的男友分手后，我以为我的心就不再有春天了。是冰，让我早已干涸的心又一次涌现出了汩汩清泉；是冰，为我灰暗的天空洒下了一片阳光。也许这又是一次错误，而我还是跟随那冥冥的天意，不知不觉地步入其中。

和冰在一起的日子，我像个孩子似的沉浸在他的温柔里。我以为快乐永不会消逝，而这种幸福也会延长到永远。

夜里，听着阿杜，想他，心很痛。

四月十三日

旷课。想他，疯狂地。

四天了，我用泪水洗透了自己，除了泪，我咽不下任何东西。

当别人开始换上清凉的夏装时，我还穿着厚厚的外套，但心仍无法暖热。

四月十四日

午休时，去上网。

冰给了我一个网站，那里有他的心情日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日子——２００４年２月１０日。那天，他深情地呼唤一个女孩的名字，而那个女孩不是我。滑稽的是，几天后的情人节，我们却在一起缠绵。尽管没有巧克力，没有玫瑰，我以为我们仍是相爱的。

冰竟是这样残忍，一下子把我推向幸福的颠峰，一下子又让我跌入痛苦的深渊。他在我的心上插入无数把刀，却还要我微笑着死去。

争吵，伤心，无休止地。

为什么我们总这样一次次彼此伤害？我说。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的存在。冰说。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们相爱了四年；我知道她是冰的第一个女人；我知道她有过冰的孩子。可我接受了他的过去，原谅了他的错误。

我以为我的爱能平复他内心深处的痛楚；我以为我的付出会有收获的一天；我以为我们可以走向生命的尽头；我以为我找到了此生的幸福。然而我错了。错在我的认真；错在我的不现实；错在我爱上了一个我无法相守的男人；错在我的倔强；错在我的天真和幼稚；错在我不懂冰的游戏规则。

四月十五日

想见他，想听他亲口说出“分手”这两个字。他不肯见我。冰说，他难受，见了我更难受。我的倔强和固执终于使他让步。

晚上，我搭最后一班车前往冰的城市。我们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看匆匆的车流碾过午夜的灯火。

原本准备的一大通语言，此刻苍白得不着一丝颜色。

冰说，你是我所认识的女孩儿中人品最好，性格最好的一个。

我想：倘若我足够好，他就不该离开我。

我说：冰，你爱我吗？你后悔和我分手吗？

冰没有回答我，就像他曾经问我一样，为什么我这样一个本科生会爱上一个中学都没有读完的男人，我也无法回答。我只知道我爱这个男人，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爱，无可救药。

我想，冰无论如何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到白塔山。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刻起，他便说要带我去那里看日出。因为我曾说过，最美的风景只有和最爱的人一起欣赏才有意义。我也一直想要与他一同前往，在那高高的山上呼唤一个年轻的名字，听山谷与我回应。而我再也没有机会与他一道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

我们再一次重温了午夜剧场，像是凭吊我们六个月零八天的爱情。冰将我的手攥得生疼。他不停地吻我，手指轻轻滑过我光洁的肌肤，我竟无力抗拒。

冰说：这辈子我能娶到你吗？

这是个绝望的问题。我想说，如果你愿意无论何时都可以。可是我说的却是——不知道。

我问冰，如果她回来找你，你会和她在一起吗？

冰说，会的。

我知道，我彻底输了。输给了他们四年的感情，输给了冰的责任。

冰说，再给我写最后一封信吧。我摇头。

冰说，我们做朋友好吗？

我知道我做不到。我不能和他相敬如宾、相待有礼地交往。

冰送我上车，我轻声与他道别，我知道冰希望我会有怆然回顾的时候，而我没有，任眼泪夺眶而出。一刹那，我们终成陌路。

四月十六日

今生将不再见你／只为　再见的／已不是你

心中的你永不再现／再现的　只是些沧桑的／

日月和流年

这是我送给冰的最后祝福。

我将冰从ｑｑ里删除，将他送我的如爱情一样不打折的蓝沙吊坠，将他写给我的十五封信，以及他亲手折的九十九只纸鹤统统束之高阁。我试图斩断与冰有关的一切，只为掩饰内心的脆弱。

我买了冰最爱的白沙，想象着他抽烟时的样子。我以为浓浓的烟雾可以让我看不见痛苦，可是我仍旧迷乱。

我在皮肤上掐出一道道青痕，我以为我已经麻木，我以为身上的痛可以让我忘了锥心的疼，然而，我却比先前更痛。

我以为他的心已誊空，所以我住了进去。可是，他只是在心的一隅，辟了一方小小的空间让我憩息，没有氧气。

我就像那扑火的飞蛾，明知道会葬身火海，却义无返顾，死了也就罢了，偏我还要伤痕累累地活着。

临近毕业，当我在冰所在的城市为找工作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我没有遵循大哥的安排前往上海，而是应聘到一个遥远的小城做了一名教师。

冰曾说过，如果两年之后，他未娶我没嫁，无论我在何处，他都会去迎娶我。他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会爱我一生一世。这是冰的铮铮誓言，但是，我知道这永远都不可能兑现。

记得，曾给过他一道试题：哪种饮品代表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冰选了米汤，这是我意料中的；我选了水，这是他意料中的。其实，就是这样，我是他关心的人，他是我依赖的人。仅此而与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