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一些疑惑了，那么一瞬间，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关于那个叫陆苍的男子吗？我不确定，只是这样的感觉十分的强烈，让我欲罢不能。
“你们都聊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他提到了一起杀人事件，说我是重要的证人。”
“杀人事件？”
“是啊，难道你还没有听说八里巷的杀人事件吗？”
“问题不在这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医院的护士说的，我自己问她的。”
“你怎么会……”
“说出来有点让人不相信，我在梦里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一个男子用尖刀杀掉了一个女人，作为目击者的我被他的帮凶袭击，失忆了。”
“这就是你看到的？”
“对，这就是我看到的。这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打扮成了上个世纪初上海滩风格，还带着礼帽。女人穿着旗袍，名叫方巧，我知道她是话剧团的当红女演员。”
“你看到袭击你的人了吗？”
“没有。但是我可以肯定那是一个女人，因为站在我的身后，所以长什么样子不知道。”
“看来你真的并不是完全的失忆了。虽然想不起来什么，但是在受伤以前的那一幕场景，还是深深的印在了你的潜意识中。这种场景出现在了你的梦中，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清晰，最终你会完完全全的想起来。”
“是啊……可是你似乎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也许吧，只是不想让你卷进这么危险的事情里面。”
“我总感到有点奇怪，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可是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我为什么总是会感到危险的存在呢？在我的内心深处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呢？我开始有点好奇了，我现在渴望恢复意识，我想知道我失忆的真相。”
“你……你在怀疑我？你认为我们联合起来骗了你？”
“我从来都没有怀疑，我只是认为我的梦是否真的是真实的。”
“什么意思？”
“你没有听说过吗？人在梦中可以以第三者的身份看到自己的行为，我没说错吧。”
宋嫣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说什么？”
“和我说实话吧，杀掉方巧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我？”
“你……”
我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的预感是真的，我就是那个杀人凶手。难怪我觉得那个凶手的脸特别的亲切，原来那就是我的脸。”
宋嫣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有一种想要夺门而去的冲动。
“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让我以目击者的身份住进了医院，可是毕竟是犯了罪，我希望可以今天出院，到警察局去自首。”
“你真的决定这样做吗？”
我心中一阵刺痛。多么的符合事实，不管任由你怎么去想，只有这个解释行得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总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凄苦。我感到自己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是这种思想在我的内心早已经根深蒂固了。
“哥哥，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我也不想去坐牢，可是……对了，为什么我会失忆？到底是谁袭击了我？”
“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最先发现你的是苏莘，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上穿着的是刚刚结束的话剧的演出服。”
“看来还真的是话剧结束之后我杀了人……”
“被杀的方巧和哥哥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
“哦？难道说是情人吗？”
“这点我说不清楚，不过很多人都这么说。方巧迷恋哥哥，可是哥哥舍不得苏莘，但还是和方巧保持着暧昧的关系。”
“真混蛋……”话一出口，我才反应过来这其实是在骂我自己。
“看到你受伤不轻，没办法，只好先送到了医院，一切只有等伤好了再说。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你却失忆了。”
“是啊，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罪犯，警方也是无能为力的是吧。”
“我想是这样吧，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官已经来了很多次了，毫无办法，这才请来了断案天才陆苍。”
“陆苍？就是刚才的那个可笑的男人？他还是一个断案天才？”
“是啊，他没有和你说吗？”
“确实……不过还真看不出来……”
“谁都知道陆苍这个人不修边幅，你这是以貌取人了。”
“哦，按你的意思，如果这件事陆苍插手了，就很不好办了是吧？”
“是啊，虽然已经可以确定就是你杀的人，但是警方也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而且现在，医院已经证明你得了失忆症，所以警方现在也没有权利对你进行审讯。我想，警方也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请来了陆苍。陆苍的出现，的确可以让复杂的案情无限的简单化，谁都知道，陆苍可以从完全不可能的线索中分析出合情合理的真相，这是他的本事。”
“疯子，我感觉只有闲得无聊的人才会对探索人的秘密这种事情感兴趣。”
“话也不能这么说，总之你现在还是安全的。至少，在你恢复记忆以前你是安全的。”
“你是说，警方现在不会逮捕我？”
“警方恨不得把你抓起来，可是社会的舆论让他们不得不放弃这种做法。逮捕一个失忆者，警方也不想背上这样的名声。”
“看来我还是真的钻了失忆的空子，我就说，失忆对我来说，或许真的就是因祸得福。”
“你先不要急着臭美，陆苍参与了这起案件，事情就不是那么的简单了。”
我摆摆手：“陆苍也不是神吧，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
宋嫣叹了一口气：“从以前的案例上来看，小看陆苍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瘪瘪嘴，感到一丝的不屑。想到那个人的颓废，丝毫看不出他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都是在无聊中度过了。熊医生不时的前来查看我的恢复情况，并做了详细的记录。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位医生，我总是感到一丝的神秘和亲切。说到神秘，就是熊医生一直都戴着白色的大口罩，一副有色的近视眼镜，从来不见他摘下来过。说到亲切，就是我可以感到他的身上有着与我相同的东西。我说不上来，对于自己的妹妹和女友，我反倒没有一点亲切的感觉，似乎这两的人以前并不存在我的世界，可是对于这位医生……
“我们是亲戚吗？”在一次谈话结束后，我冷不丁的问了他一句。
“哦？”熊医生显得有一点惊慌失措。
“我感到我们在某些方面很像，真的。”
“是吗？也许是你想多了吧……我并不认识您。”
“是这样啊……对了，这家医院为什么这么的安静，没有其他的病人吗？”
“这是我的私人医院，您的病情不适合住在大医院中。”
“私人医院？那一定十分的昂贵吧？”
“我可以为您打折，我读过您很多的论文，大受启发。这些钱就当我交了学费了。”
“是吗？那真是太谢谢了。我总感到，我和脑学的研究者是八竿子打不到边的。怎么说呢？我对我的身份有点怀疑。”
“看到您这样，我也很怀疑。宋医生为人十分的冷漠，可以说是没有感情。可是自从您醒来以后，性格就变得开朗了不少。对于这种变化，我试着做出了解释。虽然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但是毕竟有点牵强。您的妹妹和恋人已经帮助确认了您的身份，作为医护人员，我不应该怀疑任何一位病人的身份。这是身为医生的道德。”
“是啊，我的脑子里面很乱，似乎有很多的事情，又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一个合理的源头。看来，我还是需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其实，失忆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好。你的外伤已经痊愈了，已经可以出院了，对于你的记忆……呵呵，怎么说呢？这还需要您自己的努力，我们是帮助不了你的。”
我有点失落，但是就像熊医生说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对了，熊医生，我真的在受伤以前……”
我的话还没有问完，熊医生就抬起了一只手打断了我。
“对于您的事情，我有些耳闻。但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没有任何的权利对您的事情产生怀疑和疑问。我也不想把那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打听的那么清楚，您也知道，这样不好。不是吗？”
“或许吧……”
“您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给您开了一点健脑的药，您按照说明服用。这是一种保健的药品，没有副作用，也不治什么病，或许会对您恢复记忆起到一定的帮助作用。”
“好的，谢谢您，熊医生。”
熊建光走了出去，我全身一阵虚脱的感觉。脑子中似乎是在强烈排斥着什么，似乎对现在的情况提出了强烈的抗议。我试着去回忆我以前精通的脑学知识，但是还是一片空白。相反的，我似乎对数字有了很深厚的感情，似乎和那些阿拉伯的数码有着什么很深的交情一样。明天就要出院了，我要去干什么呢？我原先是干什么工作的？现在我还有能力去做原来的工作吗？突然之间，我头痛万分，感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是啊，一个连自己是谁都需要别人来提醒的人，怎么可能还不是废物呢？
一个晚上平静的过去，今天是我在医院的最后一天，宋嫣和苏莘全都过来了。从她们的脸上，我意外的看到了一丝的凝重和慌乱。或许，我这一离开医院，马上就要接受警方的调查，毕竟我是一个杀人犯，这也就是她们心情沉重的原因吧……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我们便离开了医院，我的行李很少，基本上也就是一些换洗的衣服。离开的时候，熊建光医生交给了我一小瓶药，这是他自己配置的健脑药材，嘱咐宋嫣提醒我按时服用。
“熊医生，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身为医生，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等我恢复了记忆，我会常来看你的。”
“我随时恭候。”
我们离开了熊建光的私人医院，走在了朝阳密布的大街上。我已经在医院中呆了整整的半个月，此时突然间看到如潮水一般的人流，我感到一阵晕眩。
上海，标准的国际化大都市，一个由高科技和繁杂人口组成的大都市。
“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
“去东方明珠塔，去吃你最喜欢的海鲜自助。”
一听到海鲜这个词，我有点反胃，我很喜欢吃海鲜吗？
“看你的脸色不怎么对……”
“哦，或许是躺的时间太长了，有点头晕。海鲜还是算了吧，我们回家吧，我想吃一点清淡的食物。”
宋嫣和苏莘对望了一眼，最后慢慢的点点头。
我们走了将近半小时的路程，一个小型的公寓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宋嫣说，这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三个人同住在一块，但是一般来说都是她们俩住，我一般都住在办公室。公寓小巧淡雅，不乏一种温馨的感觉。
我们三人坐在一块，共同品尝美味的食物。我的心情不错，还特意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或许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对于做菜，我没有丝毫的生疏和淡忘。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潜意识吧。
我们彼此默默的吃着桌子上的食物，似乎是心照不宣，我们谁都没有和谁说话。气氛有点沉默，甚至有点压抑。
“说几句话吧……”我试探着问。
苏莘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好吧，就算真的是我杀掉了那个女人，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什么办法都没有啊。你们要让我怎么样？投案自首吗？那好，如果这样有用的话，我一会就去投案自首。”
我有点生气了，将筷子扔在了桌子上。
宋嫣有点为难：“其实……你就是去自首了，警察也会把你放出来，毕竟你有着医院开的失忆证明。警察也无法定案，因为看到你行凶的，只有我们俩。”
“是吗……”我回答的有点有气无力。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是一个杀人犯，我这样的人会去杀人吗？我的头又开始疼了，眼睛有点发胀，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尖叫，我看到了一个黑衣女子冲我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凶器。我遭到了袭击，我的头部受了沉重的打击，我失忆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宋嫣和苏莘一脸焦急的看着我。
我想开口，但是强烈的头晕使我恶心的全身颤抖。我强忍着身体上的强烈不适，结结巴巴的说：“我睡了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从餐桌上直接昏倒了。看来还是没有好完全……”
我努力的坐起来，脑袋胀的似乎就要炸开。
“我杀了人，但是同时也遭到了别人的袭击……那个人是谁？”
宋嫣和苏莘面面相觑。
“袭击？你什么时候遭受到了袭击？”
“没有遭到袭击，那我是怎么受伤的？”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了，是意外。你的受伤完全就是一个意外，居民楼上的花盆掉了下来，打到了你的头，这才是你受伤的原因。”
“胡扯！”
我猛地站了起来。
“你们认为我是傻瓜吗？难道认为我的梦真的就是无稽之谈吗？不是的，告诉你们不是的。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个打我的人。虽然我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是我可以肯定，那是一个女人。”
两个女人被我吓得不敢说话，她们坐在那里一直发抖。
我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感到非常的混乱。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我默默的离开了家，走在深夜的路上，任由上海湿润的风吹拂着我的面庞。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感到这么的不安？我逃避了警察的追捕，我抱着侥幸心理逃避着责任和自身内心的折磨。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就这样走着，完全没有了方向。我感到了不安，是的，不安就像是潮水一样的袭击着我的内心。什么地方不对呢？我真的说不上来。或许也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而已，我自身也许已经厌倦了宋青的这一身份了吧？又或许，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迎面走过来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他那麻杆一般的体形暴露在夜风中，似乎随时有着倒下去的危险。
他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拉住了我：“你已经出院了吗？”
我认出他来，正是那个到医院看望我的陆苍。
“原来是陆教授啊……”
“怎么大晚上的不在家里好好的休息，在路上闲逛什么？”
“教授，为什么我总感到有些地方不怎么对劲呢？”
“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说不上来，真的，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我感觉，所有的人都在欺骗我，我并不是那么一个刻薄的人。我几乎对我自己的专业没有一丝的熟悉感，这还不值得奇怪吗？”
陆苍用大拇指顶住了自己的脑门：“的确是有点奇怪……但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人的大脑是人身体上最复杂的机构，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也不能给你最为学术的解释。但是就我看来，你这应该是强迫症的一种。”
“强迫症？”
“对，就是强迫症。你大脑中强行的排斥着一些东西，也就是说，你自身非常的讨厌自己所学的专业，但是这种感觉只是存在于潜意识中的。现在你失忆了，暴露出来的就是你最原始的感情，所以你才会出现那种情况。同样的，对于原先的自己，你也是抱有一种否定的态度。你自身本来就很难接受原先的自己，所以现在才会出现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宋青这种很荒唐的想法。”
“你是说，是我自己的大脑在强迫我对以前的事情产生怀疑？”
“是啊，即使你不相信他们，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复旦大学逻辑学教授，警察局的宋欣警官是我的老朋友了，我是不会随便的说大话的。所以我很负责的告诉你，你就是宋青，曾经上过我的课。”
我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你可以到警察局调查自己的档案，我可以陪你一块去……”
“够了！”我突然间疯狂的大叫了一声。
“你……你怎么了？”
我泄气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全身无力，马上就要当街躺下了。
陆苍叹了一口气：“宋青，你要是没事，咱们就找一个地方坐坐吧。我……呵呵，我对你的事情很感兴趣，可以和我说说吗？或许，说出来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反正我也不想再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面对那个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妹妹和情人。与其面对他们，还真的不如和这个疯疯癫癫的大学教授喝点什么、聊点什么来的痛快。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未完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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