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陈幸华其人其事中秋月儿明

发表于-2011年12月10日 上午10:07评论-1条

陈幸华是我的老乡,也是我的同学。

最初认识陈幸华,是我刚进高中的时候。当初,我以比较理想的成绩考入一所省级重点高中读书,他就刚好分在我所在的班级里。陈幸华个子很高,差不多一米八的样子,黑而且瘦,感觉年龄也比我们大,喜欢独来独往,也很少和同学说话。后来知道我和他是老乡,他开始主动和我接近,再后来他和睡在我下铺的同学交换了床位,我睡上铺他睡下铺,我们便成了同乡同学同室同起同落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他比我大五岁,在家里排行老大,是插班进来的。他其实早就高中毕业了,因为没有考上大学,家里又穷,就没有复读,回家务农了,还当上了民兵排长。后来看中了本村的一个漂亮姑娘,就和那姑娘谈起了对象。那姑娘据说长的十分可以,可谓百里挑一,又非常贤惠,陈幸华喜欢得不得了,把她抓得很紧,但女方父母嫌陈家太穷,陈幸华长得又很一般,总认为女儿找个这样文不得武不开的农家汉子太吃亏,就把女儿许配给了乡里武装部长的儿子,不久便结了婚。这次恋爱给陈幸华的打击是致命的,他发誓要改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一定要做个人上人,气死那个鼠目寸光朝秦暮楚的绝情女子。教我们物理课的老师是广东人,文革时期在某大学任教,是个“右派”份子,被下放到我们乡进行改造,就住在陈幸华的隔壁,这个老师做了村里的上门女婿,平反后没有回广东,被安排在我们这所重点高中教书,陈幸华就凭了这层关系到这里复读。

或许是爱情的打击反而给陈幸华增添了无比巨大的动力,他学习确实十分的用功,除了吃喝拉撒睡,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他的这种勤奋劲儿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我也不得不拼命挤时间学习功课。那时侯学校晚上就寝时间差不多是晚十点半至次日早上六点,但在睡觉的时候我却很少看见他回到寝室,后来才知道他是躲在路灯下或者厕所里温习功课,因为常被老师发现,就不得不终止,但是他仍然不死心,就邀我每人买了一盏手电筒,配好了教室里的钥匙,待同学们回寝室后两人偷偷躲在教室的墙角下读书。我那时瞌睡多,读着读着就犯迷糊,他老是轻轻拍醒我,鼓励我,说读三年高中,到时候不能衣锦还乡,那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我不得不强打精神,一心攻读,但到底读进去没有,鬼才知道。我总感觉这种读书方法象做贼似的,后来也果真玩不下去,我们不是被晚上值班的后勤老师逮个正着,就是被检查就寝情况的班主任老师发现,还少不了通报批评,这样几次三番之后,自然就没有坚持下去。

读高二的时候开始分科,他读理科,我读文科,自然就分开了,但我们都有贫穷的家庭基础,性格上也有许多共同点,加上同学同乡的关系,所以依然是很好的朋友。尽管学习上不象以前那样形影不离,但闲暇之时也常常聚在一起交流心得,互诉衷肠。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都如愿以偿的考入了大学,都选择了师范院校,他读的是化学系,我读的是中文系,只是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学校。

遥远的距离并没有成为我们之间增进友谊的障碍,我们常常以书信的方式互通信息。刚进入大学不久,陈幸华就结识了一位高两级的学姐,并发展成恋人关系。开始两人关系处理得相当不错,一度成为他们的师兄师弟们恋爱的典范。他曾邀请我去他的学校,要我看看我的这位准嫂子,替他参谋参谋,我也欣然前往。其实那时候我根本不懂得爱情是什么玩意儿,一看见美女就红脸,更没有谈过恋爱,我是抱着向他们学习的诚意去的。我的这位准嫂子姓刘,叫什么名字现在记不清了,长得比较高大,大概一米七上下,白白胖胖的,是很大方,也很温顺的那种女人。我们一起吃过一顿晚餐后,我向他们表示了美好的祝福,那个女孩子一口一声谢谢,说得我反而不好意思。那个女孩子两年后毕业,分配在市里的一家大型招待所工作。那时候的招待所都是挂靠在政府或企事业单位的名下,她那个招待所好象是某大型企业的派出机构,以内部接待为主,还是蛮不错的。后来陈幸华就基本上没有在学校住宿,吃喝居住都在女孩子那里,过起了名副其实的夫妻生活,那女孩子除了管他吃住,还把工资的相当一部分供他学习和零用,其时我的这位同学生活的滋润程度可想而知。

他们的开始分裂是在陈幸华临近毕业的时候。那一年甲肝流行,陈幸华也未能幸免,在医院里呆了两个来月,女孩子既忙于工作,又要照料他,自然出现一些照顾不周的情况。陈幸华对她开始冷淡起来,稍有不如意就骂她打她,女孩子总是忍气吞声,一心希望把这种关系维持下去,但陈幸华怎么也不买帐,提出要分手。我是在结束实习之后去看望他的,那时候他已经在医院住了快两个月。我进入病房的那天中午,那女孩子正端了一大钵子清炒黄蟮给他。无论女孩子怎么劝他,他就是不吃,并一掌把钵子打翻,黄蟮撒了一地。女孩子气得眼泪直流,我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最后女孩子哭着跑回了单位。我离开的时候,瞒着他去看望了那个女孩,她眼睛红肿,很是气愤。我说我会努力做好他的工作,请她放心。女孩子说,算了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段感情即使维持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他让我看清了绝情男人是什么样子,这样的男人还是人吗?我倒要看他能好到哪里去!我想女孩子用四年的青春和心血去看清楚一个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而自己最终没有消沉,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所以再多安慰的话语也是多余,或许我自己要真正看清楚一个朋友的面目,恐怕远不止四年的光景!因为我也在思考,如果一段如此坚固如此美好的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即使付出再多的心血也无法消融一个人内心的冷漠和残酷的话,那友情的力量相比爱情而言,又显得多么的苍白和脆弱!自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女孩子了。

陈幸华毕业之后被分配在市郊区的一所中学任教,我也因为舍不得离开自己的老母亲,拒绝了几个条件比较优越的单位的聘请,回到老家的一所高中学校教书。参加工作之后我们的联系不是很多,我曾经去过他的学校,那里条件相当艰苦,他也总是摆出一副忧郁不得志,玩世不恭的样子,经常牢*满腹,总说自己混得太差,没有面子和同学朋友联系。那里有一对都是老师的夫妇,女老师和陈幸华是本家,夫妇俩就认他做儿子的舅舅,两口子对陈幸华甚是关照,我去的时候,就是他们夫妇招待的,现在我和他们夫妻还保持着很好的朋友关系。两口子非常热心地为陈幸华介绍了一个对象,是税务部门的,家庭条件很不错,他这才终于组建了家庭。陈幸华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后来通过老婆的关系,调到郊区的教育局从事教研工作,终于脱离了三尺讲台,这样觉得脸上有了一些光彩,也渐渐和我们联系多了起来。

陈幸华喜欢斤斤计较,和同事相处久了,别人就瞧不起他,他也更瞧不起别人,所以在新单位也混得不怎么样。一次过节单位分物资,他一人拿了两份,别人检举他,他不但不承认,还动手将别人打伤。据说他写了入党申请书,却没有人愿意做他的入党介绍人,其入党要求批不下来,他一气之下加入了民主党派。他对单位的同事充满了仇恨,一说起某某某某同事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某某某某吃了才罢休。那一对拜他为儿子的舅舅的老师夫妇,曾经力劝他改改坏脾气,他反而和夫妇俩大吵了一通,最后双方分道扬镳。他觉得这样的地位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一直寻找步入政界手握重权的出路,刚好他的一位远房亲戚在邻县当县委书记,他通过这个关系,调入某厂担任厂长,不到三个月厂子濒临倒闭,他将厂里的所有设备买个精光,所得资金一部分发给员工工资,一部分自收自支,最后卷铺盖走人,被派往某乡镇担任党外副镇长。

在陈幸华不断变更单位不断升迁职务的时候,我也已经结婚生子,为解决两地分居的问题,我请调到妻子所工作的地方,这个地方正好和陈幸华在同一个郊区。后来当地乡镇缺少文字秘书,我被乡镇借用,稀里糊涂地进入了政界。他担任党外副镇长也刚好分在我所在的乡镇。于是我们又成了同事,并住在同一间寝室。我们又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的生活之中。

但是我们的心境好象都已经没有了高中时期的单纯,我们之间尽管还没有产生矛盾和隔阂,相互之间却没有了过去的那种吸引力,我有时候故意不和他相处在一起。我们每一次说话,很少谈一个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他那种总喜欢抢占上风喜欢发无谓牢*喜欢策划今后个人发展方向的神情,是我最不乐意看到的。我感觉他的城府太深,又处处咄咄逼人,仿佛他的身上全是火药,总有一天要爆炸一般,我有时候试图劝他,提醒他我们的原始关系,不希望他在我的面前过多地谈论官场的是是非非,但他那种总以自我为中心,每谈及官场之事都那么慷慨激昂愤愤不平精神饱满的状态,远不是我的能力所能扭转乾坤的。

我已经感觉到现在的我只是他试图跃出深潭的一根稻草罢了。有时候他会拿出一叠不知道做了什么用途的税收的票,要我在证明栏上签上我的名字,以便于作公费报销之用。他在单位分管一些简单事务,其实没有多少工作可做,也体现不出什么政绩,他自己的身份也实际上是一个挂职的编外副职,无非是作为晋升的阶梯而已,两年期满就会离开,然而他比谁都看得重要,年终组织部门考察班子,他非得要我给他写述职报告,非得要写得成绩斐然,取得惊天动地的效果才行。虽然我很明白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价值,但我还是不希望彻底地把这层纸捅破,我还是希望他有一天会幡然醒悟,会明白我们之间应该怎样相处,才能使我们的纯洁关系不致走入尴尬境地。

他的品行已经不是我一个人内心不满,从不轻易发火的镇委书记在人大选举大会时发现他拉帮结派,私下撺掇代表操纵投票,对其大发雷霆,并提醒我别与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这种提醒尽管不是事实但对我有益,我当然接受。这次批评使陈幸华慌了手脚,他十分清楚书记态度的分量。他知道书记很器重我的为人,好说歹说要我在书记面前替他讲话,要我帮助他缓和与书记的关系。我没有办法,在书记面前替他解释,并违心地承担了一部分责任,又安排时间让他和书记交心,还在节日的时候陪他一起到书记家里拜访,这样总算把两人的关系缓和下来。

两年的时间快要过去,他开始盘算着如何找一个好的单位和职务。他曾经给我看过他的一个日记本,里面不是写的日记或工作记录,而是他已经拜访和打算拜访的一些官员的名单,拜访次数,拜访礼品和金额安排计划以及资金来源等等,考虑得相当周全。我问他这样过日子累不累,值不值?他一言不发,只对我露出十分不屑的神情。但我此时最希望的,是他赶快在我的眼前消失。

他的用心和执著终究没有白废,机会也总是垂青他这样的人。市里刚好选派民主人士到县区一级担任党外副职,于是他一路过关斩将,幸运入围,他一下子从乡镇副科级领导摇身而变为县区级副处级领导。

后来他也常常主动和我联系,说话的口气总是那么踌躇满志,听那种得意官腔的滋味,和看某电视台播放“花儿朵朵”选秀节目没有什么两样。他和我联系最多的,还是要我搞一些物资,给他送人情之用。我唯一的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拒绝他的,就是他要我给他准备一百斤的大闸蟹,那螃蟹当时可是五十元左右一只的东西,这样狮子大开口,我可真的难以办到。我内心里也确实厌倦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关系,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做更好,这样的关系没有更妙。

我离开那个乡镇已经几年了,他和我没有联系也有几年了,大概是我现在的职位,已经对他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了吧!我想,丢掉这种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同学同乡朋友以及后来的同事关系,虽然有些不舍,有些可惜,但于我于他来说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美事!这样想来,又还有什么不舍和可惜的呢!我只希望我的这位同学同乡在官场上一路好走,决不希望出现象他的大学恋人刘姑娘所诅咒的“倒要看他能好到哪里去”那样的结局。然而世事难料,路是自己走的,人是自己做的,当官可不是用来炫耀的,也是不可以为所欲为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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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梦海晴空点评:

用二十年的时间来看清一个人是否太晚?
想必作者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何会与这位大人物紧密联系在一起吧!
一个人的本性如何,决定着他在生活中,在工作中,在爱情中的得失。
作为一个知恩不懂得回报,只懂得事事埋怨他人的人,
他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不管如何,作者的愿望还是美好的,
希望自己的同窗好友能够早日醒悟过来。欣赏朴实感人的文章,问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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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评论

聆听冬天的声音,愿雪花吹来阵阵好运,祝朋友冬安!at:2011年12月10日 晚上8: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