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天,太阳像是贴在背上,压得人喘不过气。对于初步异乡的客人,大街上写满了陌生,那一抹忧伤虽淡,却也足以伤怀。瞧见精剪二字,这才想起已经三个月没剪发了,这便走了进去,随着欢迎光临的话音落下,浮现于眼前的是八字须男人和小姐的调情,眼神,动作,很难入目,见来了客人,小姐这才走了过来,颇有礼貌,几句询问后,便带我去洗了头,坐在靠椅上,剪刀嚓嚓的响着,镜中簇簇发丝落在了两肩,或是抖落在了地上,面貌渐渐显得清晰 。 简单的聊着天,只是小姐的语气和神情让人有点反感,这种反感源于那种妩媚的神情和传统女性的抵触,许是身边很少有这般女子,便对她的印象稍稍深了那么点。
时隔一个星期,朋友叫我去酒吧,闲来无事,我便去了,只是有点迟,推开包厢的门,微熟的剪发女坐在迎门,一缕青烟,飘过脸颊,显得这位少女格外的沧桑,小姐的身份似乎写在了脸上,且字迹十分难看,见朋友酒兴正浓,便没有多说,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是狂饮,两三个小时过后,眼前的人影直晃,烟雾缭绕,看着看着便不省人事了,头隐隐的痛,揉了揉额头,光线及其刺眼,此时已是翌日午时,软软的床,明晃晃的玻璃墙间飞着几只千纸鹤,迎门的墙上挂着一副十字绣,十二金钗栩栩如生,眼前的这个屋子极其温馨,只是思绪模糊的我竟没想这是谁的闺房。伸了伸懒腰,便坐了起来,眼前的一幕,让一个七尺汉子无地自容,娇弱的女子趴在书桌上,青丝飘满整个桌子,脸颊下边露着记事本的一个角,如此熟睡的神情像极了高三寒窗苦读的学子枕书而眠,这是剪发女?是陪酒小姐?微露的半个脸颊,小姐的字样影踪全无。
如她醒着,此时我便会难堪,如她醒来我已走了,又显得薄情,想想这是夏天嘛,天气这么热,趴在桌子上睡睡也没事,常混夜场的人,许是习惯了这种生活,总算是找了个借口,便写了几句留言,以表感谢。转身拎着鞋子轻轻的把门开了个缝,极其狼狈的逃开了,事后那一幕时常出现,常常敲打着我,伴随着那一幕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份寒心,一份对自己的思考,朋友寻欢则弃我于迷醉之时,此份友谊实为可酌,承蒙她人途中扶持,我却连最起码的当面言谢都不曾有,此行亦可酌之,心想待时光如流水般冲淡这次不期而遇,这一切会不会渐行渐远,我如当它是一个梦,醒来会不会忘记?第二次相遇没有过一句对白,只是她的形象变的高大了,而我略显渺小。
带着两种答案度过了漫长的这一个月,天渐渐转凉,告别了酷暑,微风中身体稍感舒适,周末的下午闲来无事,便闲步于稍稍熟悉的街巷,好长时间没有看过书了,何不趁此闲时去逛逛书城,此时脚步变得轻快,奔向了书城,琳琅满目的书籍,老幼不齐的读着,很受气氛感染,找了一本清史便靠在了一边,钻进了文字,渐渐变暗的光线将我从文字中扯了出来,此时眼角瞥见了一束光线,这光线来自一个熟悉的瞳孔,这种熟悉让我乱了阵脚,厚重的脚步声震颤了我的心,高大的身躯覆盖了我的身体连同影子,强忍抬起头,耳边扬起了一声:“你也看书”脸上的微笑我分不清是职业的,还是发自内心的,上次的事她竟一句没提,悬着的心这才踏了下来,尴尬渐渐消退了,怀着感激的心便请她吃饭,她点头默应了,此时的她又显得格外含蓄,也许很早以前我便不在意她的身份了,只是现在才肯定了这怀疑的思绪,这次我和她聊了很多,几乎什么话题都有,包括她的职业,她的经历,提到上次的事,她只是一句:“习惯了”。没有一丝怪怨的语气,透过了她的笑容,我看到了一个风尘女子的无奈,“笑并哭着”这四个字用来形容这种无奈极为合适,此时有一种情在心底扎了根,不是怜悯,也不是爱慕,这种感觉如花,只是少了几分娇艳,如水却又略显暗浊,还有几分说也说不上来。
天空渐暗,太阳和月亮交接之际,有一种担心,回家的路并不坎坷,只是我很想送她回家,夜路的单调会让她害怕或是恐慌,这便是此刻我所想的,她并没有推辞,心想那个温馨的小屋我又可以重温,心中淌出了一丝淡淡的幸福,车窗外的人儿跑得极快,到了她家的门口,我找了一个很幼稚的借口,为的只是那种淡淡的幸福,打开灯的一瞬间,墙白得刺眼,刺退了淑女高大的形象,眼前的这个女子很透亮,我甚至可以看她的心,桌上记事本仍在,她的眼神告诉我,我可以看,于是我翻开了封面,看到了这样几行文字:
我所看见的风景总是朦朦胧胧的,且不是因为我的视力。
我所经过的春夏秋冬总是看不到季节的颜色,甚至寒冷都不曾有。
我告别女孩的身份,既没有哭,也没有笑,感觉到的只是可笑。
没有恋人,也没有丈夫,枕边却常常有人,那鼾声告诉我的只有陌生。
我的空间挂满了一页页灰白色的纸,没有丁点字迹,想写却无从写起。
学会了抽烟,酗酒,总是笑个不停,只是不知高兴为何物?
如我是个无耻下流的女人,我便会记起一个单纯的女孩,她常常送弟弟花,常常报父母,儿平安。
断断续续的几行文字间,我了解了这位深处风尘的女子,她不是因为恶劳或是轻浮而出卖身体,而是因为情,她那无辜的弟弟躺在病床上,雪白透亮的白大褂让他看到了冷漠,苍老的父母已无力,责任被动的便落在了她的肩上,谁又能明白这风尘背后的故事,记事本我只翻了一页,不忍心继续翻页,怕她会伤心,此时我并没有低估她在沧桑中练就的承受能力,只是在我眼中她也是个平凡的女子,会哭,亦会痛,想着想着,便想起了一句话,“ 英雄多数匪徒类,自古侠女出风尘,”说是侠女似有不适,只是一个女子能如此已属不易。
不知不觉中才发现对于身边的人,当年初识的情景都已想不起来,唯独和她的相识越发清晰,近来见她还是在几个月前的天水,聊天中得知他的弟弟离开了人世,他也不再是小姐,在一个私人医院做了护士,临走时恰逢是周末所以去找过她,到她家时,她在阳台上晾衣服,那件雪白的褂子,格外漂亮,衣缝间她的样子显得格外清纯,哼着小调,那脸上,满是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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