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在我这个年岁是不该再去做梦了。人生的路走过了这么久,不敢说大风大浪走经历过,可也是心灵感受不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次偶然的邂逅,一次意外的收获,竟然我又重新燃烧起了对梦的渴望。
其实我都知道,不管是怎么样的梦,对我现在来说已经无有意义了。然而眼前的现实和心灵的期冀却让我无法感受生命的图腾。最近不知道怎么啦,我总是有一种失落,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觉得这世界怎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变得昏暗,变得令人无所适从。
记得很久的时候,我曾和一位在哲学上很有造诣的朋友交流,也不记得当时怎么会说到“煮熟的鸭子也会飞”的熟语。当时朋友说,从哲学的角度说,煮熟的鸭子是会飞掉的。当时我还不理解,觉得飞是和生命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的,既然没有了生命,怎么会有动态的飞扬呢?
记得当时朋友面对我的困惑,苦笑着摇摇头,说我真的是太天真了。怎么可以把动态的东西和生命联系在一起呢。其实鸭子能不能能飞不在于鸭子自我的本身,而在与外界给它提供怎么样的动力。今天看来朋友的哲学素养可谓是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这么些年,我慢慢的发现,动和生命真的不是必然联系在一起的。许多按说顺理成章的事情就是不能成章。许多本该涅槃的故事,最后留下的却是现实的沧桑。过去在北京服役,我总是喜欢独自一人漫步在故宫博物院里。特别是到了傍晚人消而去之后,留下我独自一人,我总是觉得,这世界要真的是这样的空空荡荡就好了,因为生命需要安静,生命需要沉淀,只有这样,生命才有可能归真。
记得有一年我在北京,不知道怎么会心血来潮,非要想着在万里长城上拍一张雪景。当时我在构思,想着穿一件衣黄色的大衣,让北方的风带着雪花吹乱我的头发。后来我尝试了很多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次都没有成功。后来有人告诉我,那样的做派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毕竟这个世界不是一个唯我独尊的世界。
就在不久前,我又遇到了当年和我一起讨论“煮熟的鸭子能不能飞”的那位朋友。几十年过去了,两个人都留下了光阴的沧桑。相遇很偶然,不过也算必然。我们找了一家不算太好的茶座,躲在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要了一壶铁观音,我刚品了一口新茶,还没有发表感慨,朋友就先说话了。
他问我现在还读哲学吗?说真的,我怕没有想到朋友会问这样的问题。要知道,当今的社会,谁在讨论这些,别人已经不是把你看得幼稚,而是把你看成滑稽。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朋友。所以只有照实去说。
我喜欢哲学好多年了,我觉得哲学是生命存在的价值,哲学是生命有别于别的什物的根本。尽管我知道,如今说哲学已经有些不适时宜,可是对于生命的本质来说,哲学就是生命最好的诠释。
我告诉朋友偶然还读哲学。朋友一听,把嘴张得老大老大的,半天没有合在一起。看他的架势,我似乎成了星外来人,成了当今世界的一个怪物。最后我把茶杯递到他眼前,才让他恢复了常态。不过朋友说话了。他说,我的天呀,如今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还在读哲学呢?
我想问为什么就不能读哲学呢?哲学毕竟是思维的科学,生命本来就是思维的产物。可是话到嘴边我留住了。我知道,这个时候再说这些正统的东西,说不定朋友的嘴巴会张的更大,有可能永久的合拢不住。于是我转变了一种形式,说了另外的一个话题。
我问他不读哲学了?朋友说,多亏没有再读,要不然今天坐在我对面的不是他自己,而会成了这个世界的另类。如今的社会已经没人讨论哲学了。生命很简单,除了吃饭享乐,留下的就是无聊和无趣。
我不服气,生命真的怎么会这样呢。看着朋友抽烟的姿势,我就知道,他如今已经完完全全的融入进这个大社会之中了。不过我还是想不通,难道生命会在这短短的几十年变异成生命之外的杂质?不会的,我坚信不会!不管怎么说,我们面对的世界已经开始了新的变化,理解也罢,不理解也好,最后的归宿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看着朋友,没有说话。老半天时间,朋友大概被我的眼光扫射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问我,现在还想不想煮熟的鸭子也会飞的问题?几十年前的哲学命题今天被朋友提出来真的是别有一番风味。可我没想到朋友如今还会困惑在煮熟的鸭子会不会飞的命题当中。看来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有些面目全非了。
我听朋友从提老话题,笑着说,当今世界已经不存在这样的哲学命题了。现在不是煮熟的鸭子会不会飞的问题,现在是已经被吃的只留下骨架的样子照样可以飞的问题。朋友又张大了嘴巴。这回看得出来他不是有意的,是一种条件反射。这回他真的感觉到自己不再读哲学已经成了致命的失误。
朋友开始谦虚起来。这可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他很虔诚的问我,怎么说被吃的没肉的鸭架也能飞呢。我说,当年我们讨论的是生命构架下的哲学,现在我们所说的哲学已经变成了生命之外的尤物。过去我们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后来说,有钱能使磨推鬼。现在怎么样,现在是有钱能让鬼和磨成为一回事。
别忙!你这里有个哲学误区。朋友毕竟也是喜欢过哲学的,他在这里拦住了我,看来他是有话要说。他说我怎么可以把两种不同的事物混为一谈呢。就说当今的世界在扯淡,在不至于香臭不分,也不至于死活不辨吧。
看来这些年朋友真的是不读哲学了。要不然他是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回我没有放弃辩驳的权利。我说当今世界还有什么是对立的呢?如今的世界没有对立,也没有统一,留下的只有存在。我们看到的一切就是社会的存在,对与错,优与劣都已经没有哲学的意义了。
那你说说鸭架会飞的缘由吧?朋友的语气温和了许多,看来这回他是真的想知道这其中奥妙。其实让我说,我也说不清个中缘由。我只是从现实里领略到了这一切。当然了,如果非要从哲学的领域来诉说这一切,那不外乎就是政治冲破了哲学的羁绊,哲学在政治的领地里已经没有什么科学性而言了。
我想给朋友讲一件真实的故事,可这回话到嘴边我又收回去了。我想还是沉默吧,毕竟古人都说了,沉默是金。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发生了,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其实今天我们有不少的人总想用理想的梦境来完善自我生命的价值,这怎么可能呢?看看今天社会的五花八门吧。当我们把自己的生命还当成有价值的生命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也是一位朋友,他把人生理想化了。他想用自我的实践来告慰自我的心灵。他想用生命的价值来完善社会的价值,结果到头来,面对的一切已经成为一种生命来去的颓废。对面的朋友不过就是在喝茶,可这时他望着茶杯,看样子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他自言自语,说他怎么喝茶像是在喝酒,明明大脑很清晰,怎么觉得自己已经醉了,醉得不省人事,醉的一塌糊涂。
我知道朋友想说什么。我知道朋友是对我这种对哲学的任意践踏还真的不如就不要去读哲学。是的,我也想放弃,可是处在江湖之中,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我只能哀叹。看着鬼和磨子成了一回事情,我只能苦笑了事。看着肉都没有了,光剩下骨架的鸭子不经意间也飞走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我只能用无聊来捍卫无聊,用无趣来遮掩心痛。
朋友喝着铁观音,忽然问我喝过陈普洱吗?怎么能没喝过呢。只是我不明白朋友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普洱,难道朋友在鸭架的问题上又有新的发现?我说那就换一泡陈年普洱吧。我们换了新茶,朋友没喝,他让我喝。我喝了一杯,他问有什么感觉?我说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感觉。朋友让我再喝,我照办了,一连喝了三四杯,似乎还是没有感觉。不过这时朋友说话了。
他说这下可以了,普洱很浓,这下晚上就可以不用睡觉。不睡觉了,也就没有梦了。没有梦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苦楚,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我没想到朋友会在这里等着我,不过我还是很感激细心的朋友。因为他还记着,我只要喝了陈年普洱就一定会失眠。看来朋友这回是真心的,他是不想让我在梦中折磨自己,不想让我在梦中摧残心灵……
我知道,陈年老普洱也许能让我一时失眠无梦可做,可生命的延续怎么可能因为几杯普洱就会消失殆尽呢。最后我和朋友握手分别。朋友点点头,没说话。我也点点头没说话。其实我们的心里都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是多余,说什么都是对哲学的蹂躏和践踏。看来当今的社会,鸭架飞走不复还的故事还会有的。
朋友走了,我一人独自走在大街上,看着往往来来的行人,忽然心里一阵苦楚难过。甚或都有些差点流下眼泪。看来我还得做梦,因为现实实在太折煞人了。我知道,今天的文字很多人会觉得无趣,我也知道,人心中的许多困惑也只能留给自己的生命去体验。说多了,会伤及生命的真谛,会煎熬滴血的心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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