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路过袁家岭立交桥下，发现前面有十几个人围观，几个中年男子围堵另一个中年男子，有人大喊：“你太不像话，这样打骂细伢子！”“你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别跟他罗嗦，打110把他抓起来！”我停下自行车，挤进去，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旁边放着一个打气筒。少年头发蓬乱，脸上、脖子红肿，一道道抓痕，可恨的是，那凶神恶煞的父亲人来疯，仍在左冲右突，突然飞起一脚，把少年踢倒，少年立刻又爬起跪下——

我挡住这个看上去像农民工的瘦小汉子，问：“他究竟犯了什么罪，你不能好好说吗？”他点燃一根儿烟，操着一口益阳话，唾沫横飞：“老子就是要打死他，养这样的崽有什么用！”说着又飞起一脚，少年倒下，又爬起跪下，哦，这家伙疯了，好几个男人上来将他抓住，一个老奶奶气得脸色铁青，问少年到底怎么回事，他咬紧牙关，还是一声不吭，谁知瘦小汉子说了一句：“莫问哒，他是哑巴！”

他是哑巴！亏他说得出，照我看，他犯的不仅仅是虐待孩子罪，简直是反人类罪，我推了他一把，吼道：“你再打他，我们会一起打死你，你试试看！”众怒难犯，瘦小汉子也许怯火了，一下换成一副可怜相，哽哽咽咽：“他是个不争气的伢子啊，快读初三了，不好好读书，成绩没有一门及格，天天旷课，老师经常寻人不到，还偷我的钱进网吧！他娘改嫁了，留下这个孽种，要我一个人管，我辛辛苦苦送货，累得臭死，他又不听话，我留着是祸害，你们说，这样的细伢子留着有什么用？不读书做事也好，要他上街摆打气筒赚点钱，他崽听你的，不来！我实在拿他没办法！”

瘦小汉子大口大口喘气，听他这么诉说，大家的心都软了，是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父亲也不容易，恨铁不成钢啊！老奶奶趋前说：“细伢子不懂事，不听话，你是要好生管教，但你的方法不对，他是个哑巴，天聋地哑，可怜咧！”说着又回头劝跪着的少年：“崽哎，你要听爸爸的话撒，这么大了，要为爸爸分忧，现在我来给爸爸担个保，以后好好读书，不调唆皮，长大做一个有出息的人，算哒，快起来，跟爸爸回去，你看看，穿一件单衣，冷吧，还不快起身！”

少年也很倔，就是不起身，直到父亲过来拉他才起身，随后捡起翻倒地上的打气筒，跟在爸爸后面上了立交桥，朝火车站那边走去。

2011-12-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