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那年我做了一次眼部手术,原因是眼底戳伤,视神经受损。
住院的那段日子真是难忘。病房一共四个人,两个青光眼患者,一个做过两次开颅手术,颅骨内长了一个压迫视神经肿瘤的患者。我真的很庆幸能和她们一个病房,因为我从小就见不得愁眉苦脸,而我们的病房从来都是笑语欢声。
等待手术的日子是悠闲的,不是大家一起说笑就是用那只没伤的眼睛偷偷看书。(必须偷着看,被值班医生看到会挨批的)所有的检查过后,司大夫(实习医生)一脸凝重地站在了我的面前,带着临时准备好的些许忧伤,告诉我我的右眼可能废用了,也就是说,手术的性质是整容手术,只能起修复的作用。
看着年轻的医生因为职业操守而必须做出的忧虑我不由笑了,抓起床上的杂志说:“我闷闷不乐因为我少了一双鞋,直到走在街上看到有人少了一双脚。不是还有一只眼睛能看路吗?总比没了脚好呀。”医生诧异地看着我笑了。
手术的日子定了,我和医生商量可不可以不打麻药。看着医生一脸的惊讶我说:“我从小最佩服的就是关羽刮骨疗毒,如果我可以做手术不打麻药,我以后再想佩服人我就照镜子”。医生笑了,再次确认后说可以考虑少打两针麻药。
手术那天吴小燕阿姨(做过开颅手术的那位)把我的头发编成紧贴头皮的辫子,说是这样血不会流到头发上。手术开始了,给我做手术的是当时的一位眼科权威,因为是局部麻醉我能清醒地感受到手术的全部过程。手术一共需要45分钟,最后的缝合是由实习医生完成的。当我即将被推下手术台的一刻,检查器械的护士发现少了一枚三角针。虽然话语很轻我还是听到了,主刀医生严厉地一瞥,汗,从年轻的实习医生脸上流下来。我笑了“这下我的便宜可占大了,花一次钱做两次手术。司大夫,您又多了一次实习的机会”。司大夫脸窘的通红,拆线,取针和缝合时一遍又一遍关切地问我疼吗,我说:“我根本就不想打这麻药,这下好了,您给了我佩服自己的机会。不过手术完您得送一面镜子给我,好让我认识一下我佩服的那个人。”司大夫笑着答应了,因为这点小意外手术用了一个小时多一点。后来司大夫真的送了一面镜子给我,我们成了好朋友。
好多人会奇怪一个花季少女对自己即将失明的眼睛如此淡漠,其实一点都不奇怪,事情发生了,你高兴不高兴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干嘛不高兴啊!换做你也会象我一样,该笑还笑,该吃还吃,该偷着看书还偷着看。
我的眼睛当然没有失明,只是视力有所下降,可是比我那戴隐形眼镜的好朋友的视力不知好了多少。(嘻嘻,我也知道这么说话不太厚道,姑且让我就忘形一次吧)
我一直都觉得我的一生实在太幸运了,如果真有造物的存在,我愿意虔诚地匍匐在他脚下,感谢他守护着我生命的周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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