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沙火车站出来,五一大道第二个通道可以摆地摊,但要到下午五点半才能开始,于是有很多摆地摊的大包小包放在通道一边等着,为的是抢占最佳位置。
昨天下午我四点半赶到,我的旁边站着一个农村女孩,身着一件单薄的运动衫,脑后束着无精打采的马尾巴,个子瘦小,皮肤焦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画了眉,头发也染成棕黄色,她双手插在裤口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她是卖唱的,摊位在通道口,由于时间尚早,所以进来避风。我问她是哪里人,她告诉我,她来自贵州什么乡下,我没记住那个地名儿,大概是穷乡僻壤吧,而且是苗族聚居地,我立刻说宋祖英也是苗族,她笑笑纠正我:“宋祖英是土家族!”“对,宋祖英是土家族,不过,苗、土不分家,我好像听有人这么说来着。”女孩又笑了笑,问:“你说,我的歌儿唱得怎么样?”我说:“嗓音清亮,如诉如泣,十分动人。”我这么恭维她,当然有鼓励的意思,接着我又问她是否知道北京有个“西单女孩”,她点点头,我知趣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再过一刻钟她要连续不断唱到九点才收摊,她得歇歇嘶哑的嗓子。
到了五点半差几分,摆地摊的纷纷解开大包小包,我是卖书的,只要把自行车后座的箱子盖儿打开即可,女孩走到距我五米开外的通道口,调试音响后拿起话筒开唱了,我坐着仔细听,今天竟听出了她艰难的身世,格外楚楚可怜。我的右手边是一位卖袜子和鞋垫的中年妇女,看来比我更了解卖唱女孩,她说她是大二学生,22岁,学计算机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又是家里的老大,现在休学一年出来挣钱,除了给自己挣足学费和生活费,还得兼顾弟弟妹妹,啊,真是难为她了!我不禁心酸,感叹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我想起我们城里不少孩子,花钱如流水,还这个不高兴,那个不满意,而她,她,被迫中断学业,只身流落异乡卖唱,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怪她投错了胎。
女孩的歌声和一声声谢谢不时打断我的沉思,她表示谢谢,说明有善心人士投钱,我抬头看了几眼,有一个男孩走过了她,但又跑回去投钱,并把散落的钱一一拾起放归“钱盆”,女孩谢了,又朝他鞠了一躬,臊得他赶紧离去。接下来我看到更感人的一幕,我心头一热,眼圈儿肯定红了,一位拄着竹棍,衣裳褴褛的老婆婆,一手拿着一个破碗,我想,说她是要饭的不会弄错吧,只见她哆哆嗦嗦用拿着竹棍的手从碗里挑了一块硬币,当啷,我听到清脆的一响,女孩放下话筒跪下了,带着哭腔说:“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这个场面大家都看见了,造成围观,我却看不下去,难受极了,尽管今晚一分钱没赚到,我连忙收拾书摊,挤进去给老婆婆和女孩各十块钱,然后转身走出地下通道,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几个喷嚏,心里才没有那么难受了。
2011-12-3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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