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人的眼里我是大手大脚惯了的,我不能太仔细让他们觉得我缺钱,尤其在我赔钱的时候。毕竟金钱是衡量生活质量的一个很重要的标尺。
年很快就过去了,再次离家的时候我除了车票身上就只有几百块钱了。所以我必须尽快找一份赚钱多的工作,无论多辛苦都无所谓,我必须尽快把债务还清。在我回到这个边境城市的当天就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因为太辛苦的工作即使男人也是不愿意去选择的,只要不是等米下锅,就没必要让自己累死累活的,而我是那个等米下锅的人,所以我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新的工作是一家工厂,确切地说是一家打算在俄罗斯投资建厂的公司。第一次见到俄方客户,他就问我打算在这个公司服务多久,那是带着无奈的指责的口气和表情,一问才知道我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公司请的第七个翻译。因为频繁地换翻译,将近一年的时间工作没有任何进展,客户情绪很大,因为面对的总是陌生的面孔,还没有熟悉又换了新人。我对他的回答是如果工作太容易了也许我会考虑离开,如果很艰难我倒想看看是我强还是它强,谢尔盖(客户)向我挑拇指,大声地笑,杨(我的领导)问我们说什么,我说给他听,他笑了。谢尔盖告诉我从来没见杨笑过,看来我一定能留下来。
于是我开始了在这家公司的工作,先是选址,买厂房,注册公司,过设备,一切就绪。(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国家,每一道手续都要报批,批复时间之长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所经手的文件几乎是我学校里所有课本罗在一起的高度。)原计划在七月份就可以开始安装设备,试运行,九月份投产。可是因为杨和几个技术人员的签证问题,一直拖到十月份人员才各就各位。
接着开始买木头做盒子板,买各种各样的工具,找挖掘机开始打基础。可怜我哪里懂得这些东西,每天和谢尔盖连比带画,据谢尔盖说短期内我的手语和绘画水平有很大提高。终于基础打好了,盒子板下去了,天也冷了,马上面临着断水。(俄罗斯的很多小工厂冬天就会停产,因为只有楼房冬天里才有自来水的供应,而远离市区的平房区是只能汲水用,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水井。)于是预先把打混凝土的水储存一些。
所有的男人都在干活,所以做饭的问题只能由我忙里偷闲来做了。我一天会无数次地跑五金市场,这些二百五的工人就不会列个单子一次把工具买全,总是用到什么要什么,说一百遍也是对牛弹琴。
水泥有了,沙子有了,石子有了,混凝土也好了,电停了。所有的人都傻了,人工下吧,气温已经到了0度,再等已经不可能了。没人干活,都抱怨活累工钱低。没人干我干,我拿起一把铁锹一边往下送混凝土一边骂:这个国家迟早得亡国,男人都是孬种,在中国随便找个女人都比你们强上百倍……终于一个小伙子过来对我说,素尼亚,我干。我感激地对他笑,递一把锹给他,接着所有的人陆陆续续地过来干活了。第二天早上浑身的骨头疼的我龇牙咧嘴,都快起不来了。
天一下子冷了起来,雪很快就及膝了。(俄罗斯北部地区半年是夏天半年是冬天,根本就没有春秋,大道上的积雪有除雪车去除,小路和偏远的地方只能等到第二年自己化了)我是不愿意去计较谁该做什么的人,所以工人忙的时候,我会去拉水,做饭。离我们最近的水井一来一回要25分钟左右,下雪后差不多要一个小时。雪太厚了走路都艰难,有时候一桶水拉回来衣服都被汗湿透了。洗菜做饭的水都是带着冰碴的,那时侯的我就象一个乡下妇人,每天穿着臃肿的衣服,头发象俄罗斯人那样用头巾包住,手上裂的都是小口子,黑黑的起了一层毛毛刺。其实我的手很漂亮,细腻修长,谁看到了都不会相信这是一双做过粗活的手。可是这样的一双手真的是很苯,除了写字也就只能做一点粗活了。
所有的艰难终于过去了,我开始有余暇关注自己的美丽和生活的质量,我和杨之间开始有了矛盾。这之前我几乎没有注意过他,因为他不爱说话,所以我们除了工作很少交流。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和白色,而这两种颜色在冬天都是很乍眼的颜色。我记得他有一次对我说,我还是希望你穿的朴素一点,原来的衣服就很好。我当时诧异了一下,然后大笑不止,他困窘的不行----原来,他喜欢我象一个乡下妇人的样子!变态的男人!
之后他就经常找茬儿批评我,我能理解男人这种被人忽视的不平衡心理。随着我们业务的进一步展开,我每天谈笑风生地周旋于众人之中,杨就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我觉得他可怜,跟他说过一次辞职,他说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刚有起色你就撂挑子,诚心拆我台嘛!既然不是想让我走,那我赚我的钱他生他的气跟我没关系。
这样做了一段时间之后我还是和杨提出来再请一个翻译,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了,而我的本意是想趁我在让新的翻译熟悉一下我们的客户和工作流程,我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我不愿意每天对着一个不快乐的人。我走的时候,杨发了很大的脾气,但我还是笑着走了。后来谢尔盖打电话给我说,杨和所有的翻译都处不好,又在不停地换人,问我可不可以考虑回去,我拒绝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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