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按老家的风俗,继父牵着一只羊羔,翻过村后的大山, 走进了我家的大门 。母亲只是炒了几个鸡蛋,卷了几个煎饼,就吃完了第一顿饭。我们姐弟几个都没回家,我那时正疲于奔命 ,直到一个冬天的早上,我打开屋门,看到母亲扶着一袋子白菜,和他一起蹲在我租的房子的门前,蜷缩在一起,我才知道,他已是我的继父。
我不知道他们是几点出的门,从老家八十多里路,后面坐着母亲,一边绑着袋子,一路骑来……我的眼睛有些潮湿,看着衣衫褴褛的,衣着有些单薄的他,我喊了声叔,我已没有了任何不接纳他的理由。
继父姐弟七八个,家里穷,一直和自己的老母亲相依为命。我不知是谁的撮合,让他这么大的年龄,走进了同是贫穷的我母亲的家。我欲哭无泪,在外闯荡了好多年,还要他们遭这份罪,挂掂怕是饥肠辘的我。
农村还是封建,更别说已是年龄接近黄昏的他们。族里不管你家的死活,却之乎者也着家族的脸面。地里的庄稼,经常遭人糟蹋,在村东犁地。一趟回来,化肥已不知被谁偷走。晒在场里的麦子,也被别人撒的满地都是……继父什么都没说,只是蹲在哪了长吁短叹 。当母亲哭着告诉我这些 ,我也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地面出神。所能做的只是割两斤肉,出去为他买两条好烟 。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后来生意有所起色,我也回过几次老家,每次继父高兴地像是孩子,烧火做饭,忙前伺后。可到吃饭的时候,他老人家怎么也不上桌子。我用力去拉,他总是红着脸:“我在外面给你们看车子,要不让小孩子给划了。” 我哽咽无泪。
哥姐是不是也是反对?我从没问过,我只是忙自己的事情,从没关心。 直到母亲打来电话,说你叔已回他自己的家了。走的时候,只牵了一头小牛。我一下愣在了那里,我已刚刚适应了你的存在,还从没叫过你一声父亲,是谁让你离开了已经活了七八年的家?
你抱着羊羔走来,牵着小牛回去,孤零零的一个人,翻过了那座你来时的山! 父亲!今天我叫你一声父亲!不管你是否能听得到,你在他方过的还好么?是谁让你走进了这个穷困潦倒的家? 又是谁让你这样凄凉的离去?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们又为你做了些什么?
我去过你老家好几次,可我已没有勇气,敲开你家大门,我知道,我不配。我不能左右我的家族,但我能左右我自己。所以我一直想如果哪一天我回了老家,能够老老实实的蹲在家里,把继父接过来,小住几天,我不敢承诺是否能够颐养你的天年,我只关心我能否有这么一块地方,有一次机会,能让你安安心心得过几天舒心日子,弥补一下我心中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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