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周也莉今年师大外语系毕业，被保送上海同济大学做研究生，不去，非要考北外美国文化专业，果然落选，进长沙市明德中学任教。也莉接到上班的通知书后自我解嘲：“这就是读不得书的下场！”她的大姨获悉这个消息后，高兴啊，喜笑颜开啊，打来电话表示恭喜，她认为女孩不用读太多的书，只要找个好工作，然后找个好丈夫，从此相夫教子便是福气。对此，我颇有同感，读死书，死读书，结果是书本知识沉积后变成一身肥肉，人见人怕，我们这里有个肥胖的女博士快四十岁，仍待字闺中，老母急得什么似的。

也莉如今做班主任，驻校，全身心投入工作，人瘦了一大圈儿，每次回家来去匆匆，声称明天有会开，后天要上公开课，后后天更不得空，我们父女聚少离多，我帮她提大包小包，送她到窑岭公交车站，临别时我嘱咐她注意身体，我说，来日方长，作为一个班主任，不可一日无此君，既然今天干得不错，就要为明天作好准备，我的意思是要忙里偷闲，保存体力，切莫把自己累垮。

也莉很听我的话，我从不对她疾言厉色，我以理服人，言教身传。记得小时候她跟我闹别扭，或犯了什么错儿，我往往冷处理，我说：“你仔细想想，你这样做，对吗？你想通后找我谈！”一会儿，她想通了，站在我的面前，昂起头撅着嘴：“爸爸，我错了，但我不会道歉！”为什么错了还不道歉？原来她有自尊心，我想，有自尊心就好，就怕无皮无血，知错不改，你嘴硬就嘴硬吧！

我的这个做法她也学到了手，她管理一个乱班，六十几号人，除了赏罚分明，她更多的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近她跟我谈到班上有一后进生，上课吵闹，甚至无礼，对她说：“你站开，我看不清黑板！”我们的小周老师可不是好惹的，她说：“我站开可以，但难道你不会用一个‘请’字吗？”也莉倒没有在课堂上小题大做——给对方留面子嘛，而是下课后把该学生叫到办公室，不理他，让他乖乖站着，学生终于开口认错，也莉顺水推舟讲了一大篇道理，他心悦诚服。

我经常打电话告诫也莉，你的工作才开始，新官上任三把火，纪律整顿好了，接下来要把书教好，要虚心向前辈学习，哀矜而勿喜，以后肯定还会有很多难题，你别想一劳永逸，也不必焦虑，今后遇到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办法总是有的，只要开动脑筋。我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治班权当治国，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随你怎么玩，既快刀斩乱麻，也和风细雨，先威后恩，最后不怒而威才算玩出了真名堂。

我们父女总是心心相印，我的话她句句懂，最后，我提醒她千万别跟学生开玩笑，我知道，我是老顽童，她是小顽童，尽管她向我保证坚决不开玩笑，我不信，她高兴时也是我那副嘻嘻哈哈，不说笑话便失语的鬼相。至于要不要继续考北外研究生，她讳莫如深，我也不提，我断定她是考不上的，因为明德中学新校区实在太漂亮了，而且同事们都喜欢她，夸她会带班，有一次她跑步进办公室，一个同事大喊一声：“周也莉，你站住！”大家见她急刹车险些撞在墙上，不禁哈哈大笑。

2011-12-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