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在《野草题辞》中曾说: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做装饰的地面——以前总不是很明白他究竟要表达什么,而现在似乎略懂一二了。
野草是卑微的,伏地而生,芸芸众生,长得那么普通,确实算不得什么。在路边也好,水边也好,甚至厕所边也好,都是那么的不起眼。一点点阳光和水分,就足够它们生长了。野草就那么默默地长在那里,它能碍着你什么呢?偏有那些富贵而骄的人,自命不凡的人,得了权势的人,饱暖了,淫逸了后就傲然地去踏上几脚,千方百计蹂躏它们,让它们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他们得意地笑着,阴惨惨地笑着,之后在金碧辉煌的屋宇中弹冠相庆。这种境况下的野草的生存状态,自然是凄惨的,悲凉的,无可奈何的。
然而大多数野草似乎还并没有那么不幸。因为那些所谓的高贵者,成为了牡丹花的“贵族们”,他们需要背景,需要陪衬,需要装饰,于是他们高兴之余可以随手赐予脚下的野草一点养分,让它们活着,偶尔还让它们微笑。于是放眼望去,好一派太平盛世,连野草都开出了花朵!
可是野草毕竟是野草,哪怕你开出了最艳丽的花,甚至结出了最香甜的果实,仍然改变不了你被做装饰的命运。你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更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被榨取,被勒索,被奴役,实在是太正常不过。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再美也都是他们的,你脚下的土地再肥沃也都是他们的。不管你在此安营扎寨了几十年,或者你繁衍了多少子孙在此生生不息,你依然毫无立锥之地。哪一天他们看不惯你这样的装饰了,因为你过时了,或者你妨碍着他们的新生的装饰了,你就得连爬带滚地消失。自焚吗?真是天真!你的死算什么?轻如鸿毛,死何足惜!你怎么能指望着让他们的脑中生出同情怜悯这样可怕的字眼呢?
所以先生憎恨这地面。先生走了,但恨意并没有消失。相比较于先生的那个时代,他们也随着时代的进步,把装饰精致了许多,这不,连野草都披上花花绿绿的纱衣了,不说可以与风雪搏一搏,至少秋天不至于寒冷。但野草的生存还是艰难的,尤其是跟大洋彼岸的“腐朽”的统治下的野草相比。且不说快乐与否,幸福与否,单看一个饭碗是否拿得稳,是不是经常与死神对对面就知道了。看看那些隔三差五就出事的煤矿,那些随时都可能翻个四脚朝天的破旧的三轮车,那些五彩斑斓的被污染了的水,那些被加了毒素毒死你不偿命的食物,野草啊野草,你再顽强的生命又经得住几多折腾?
命如草芥,贱命一条,这就是野草的真实写照。我写到这里,心头涌上一阵阵的悲凉。我的朋友,就是个老实人,40年来,小心翼翼地活着,不幸偶然却被恶人给缠上了,被要求用血汗钱去填他们的私欲(欲壑难填,何时是一个尽头?),虽然愤怒,却就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们可以相信什么?相信谁?因为我们这不长不短的一生中,已经看过了太多的野草的失败与无奈,我们早已经变得无比悲观。除了祈祷上苍来惩罚那些贪得无厌的恶人,除了埋怨自己运气不好,还能有什么呢?中国人的忍耐力是极强的,没到“逼上梁山”的地步,还不都这么忍着忍着再忍着?
先生说:我希望这野草的朽腐,火速到来。要不然,我先就未曾生存,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那么我说,高高在上的他们,固然不肯顾野草的性命,可是真要没了野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们又如何生存?还是网开一面,给野草一点生存之地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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