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曾说:“吾未尝见天下之好德者如好色也!”这句话倒教历代文人纠结了数千年,尽管程颐、朱熹等名儒,甚至连作【红楼】的曹霑都阐释过,而这“好德者如好色” 终令人一头雾水,摸不清楚。我想单以性别论,孔子乃男性,此处所指的“色” 断不会指犬豖之类,定然指的是“女人” 了。
说起女人,首先便会想到体貌,什么手如柔荑肤如疑脂, 什么颈如蝤蛴齿如瓠犀, 什么面似桃花面似芙蓉 。随后又会想到一些美色,譬如闭花的贵妃羞月的貂蝉, 沉魚的西施落雁的昭君, 甚至纤腰盘中舞的赵飞燕,举身赴广寒的嫦娥,以及云雨巫山的瑶姬,等等等等枚不胜举。这中国人关于女色溢美的词或故事,真可谓汗牛充栋,浩瀚如海。而关于形容女色丑陋的诸如“人老珠黄” “庸脂俗粉” 以及“残花败柳”“母夜叉” 等,既便加上现代人所说的“飞机场” 类,亦是少之又少,寥若晨星,可见中国的男性是何等的敬慕和赞美女性!
自社会渡过了母系氏族后,男性便占据主导统治地位。奴隶社会时女人只是如牛马一样的附属品,文人们为女人起了个好名儿,叫“尤物” 自然是物类中“优者”之说 ,买卖时那价钱自略高于牛马之类(非为不恭,客观如此)。到了封建社会,文明得以发展,女人的地位随之提高,已区别于物类,虽然可衣着光艳,涂脂抺粉,但多半是男性的闲置的玩偶而己。这段时代内,有觉悟的女人开始一代一代的争取,要与男性分庭抗礼,渐渐可占了半壁江山。无论从人类的发明创造或者文艺理论有关教化方面乃及各行各业中,无不显示了女性聪慧的一面丝毫不逊于自高自大的男性。尽管尚在男性的掌控之下,那蓬勃的女色之美总叫开明的男性刮目相看。而在现在的中国女性似乎占尽了优势,中国的男性倒羸弱了下去。这也是伟大女性革命的结果。这“好色” 的意义除了女人体貌外,自应多了另一番注释。
自古以来,女人多扮演着悲剧角色。夏朝是喜妹亡的;商朝是妲己亡的;周朝是褒姒亡的。注定女人是“红颜祸水” 一切的天灾人祸亦多与女人有关了。历代而下诸朝更慎重了这种观点,每当遭遇灾难,辄拿女人说事,那杨贵妃便是活活缢死马嵬坡的;武則天和慈禧也仍要遭万年唾骂了。至于闾巷村野之间的女人,行为稍有不慎則为公族或百姓恶视,轻則休书一封,重則或毒打怒欧,或命自行了帐。那【水浒】里的潘金莲,【金瓶梅】中的瓶儿春梅,以及【三言二拍】中的女性,多是如此(尽管皆是虚构的人物,但必有社会生活真实的气息)。那男人的不是处随意可抺掉去,那女人的是也不是处,則拿来示众,杀鸡儆猴,以正礼法。但看历史女人的三寸金莲;一座座苍灰天宇下的贞节牌坊,則可知压在中国女性身上的悲剧。我想起清人某者撰写的一篇歙县贞节牌坊志:某女十二岁嫁于死人守寡,每夜寂寞,遂以掷铜板消磨时光。一百个铜板洒落地面,然后在黑灯瞎火中一个一个摸寻来,直至极倦睡去。一掷一收六十余年。死后望那百个铜板个个锃亮,薄如蝉翼。当族人欣喜若狂树立起那贞节牌坊时,可听见幽冥下的幽幽啜泣?
有人说:“女人,就是女娲造给男人心疼的。”倒有点那个呆痴贾宝玉,或者那个情种金挹香说的,但仔细想来也有七分道理,这天地间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女人是母亲,是妻子,是姐妹,是女儿,男人不去心疼女人?这世上还会有那一种?历史上心疼女人的人很多,【二十四孝】中的卧冰求鲤,闻雷泣母便是儿子心疼母亲的实例;后唐李煜更是疼爱天下女人的国主;而五代十国的钱谦益,宋代的柳永更是女人们的护花使者;至于民国“护法讨袁” 的蔡锷尤为女人的知音。他们有的是一介草民,有的是君王,有的是饱读诗书的文人,有的是性情刚烈的军人。无论身份如何,而关爱心疼女人却是发自肺腹的同一种心声。与圣人的“好色” 之说自有本质的不同。
女人值得可疼可爱者,多因有一颗善良纯洁温柔之心,且或有不弱于男人的聪明、才情及义烈。焦仲卿妻和蒋婉的温顺;李清照朱淑贞的才华;花木兰萦缇的孝心;何香君及“秦淮十艳” 的忠勇义烈等,皆是些帼国不让须眉的大举,怎不令有血性男人之“好色” 固然女人也有小鸡肚肠、心胸狭窄、庸俗者如同种男人类,不值一提。
圣人所说“吾未尝见天下之好德者如好色也” 时,大约在春秋末是因他只见了些君王公卿蠢蠢于肉身的女色中荒废了礼乐,而没看见春秋以下值得男人“好色” 的女子吧?那些“女色” 中俱包含了“德” 的情操,正是男人们也应该去好的“色” 呀!
我比圣人幸运,能看见许多好色的女人;是以吾“好色” ,好“有德” 之色,恐怕圣人亦不会怪罪于我。
附:或有两处笔误,因自脑中收索;百度不易。望读者诸君谅。一、程颐:宋之理学家。不知是否此“颐” 二、萦缇:汉之孝女。不知是否如此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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