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杯　于　欲　醉　未　醉　时

酒是好东西。人们对酒，好评如潮。俗话说“无酒不成席”。你看古往今来，无论帝王将相，还是草根庶民，凡有个大事小情的，都要摆上几桌，又哪有不上酒的呢，就算是“鸿门宴”也得有酒啊？“无酒不成席”吗？又云“酒壮英雄胆”。你看武松景阳冈打虎、醉打蒋门神，你看那少林的“醉拳”、“醉棍”，真是挥洒自如，酣畅淋漓，即便舞枪弄棒之人未曾真醉，也要弄出个饮酒的姿态来才好。人们还说“李白斗酒诗百篇”。不是吗，“李白醉草吓蛮书”，把个蛮夷使者吓得胆战心惊，屁滚尿流，真不知中华竟有这等英杰人物，就连杨国忠高力士等朝臣权贵一时竟也手足无措，脱靴、魔墨，甘受其辱。而今，就算我等凡夫庶子，平庸的文学爱好者，若是饮得尽兴，不也会有才思泉涌之感吗？如此看来，谁能说酒不好呢，先不说那国家因酒而获多少税收，就看那古往今来的洋洋洒洒的酒文化不就是“怎一个博大精深了得”吗？　

当然，酒也确实是个坏蛋。古语云：“言多语失皆因酒，义断亲疏只为钱”。你看，酒后伤人的，因酒误事的，酒后朋友反目的，比比皆是、屡见不鲜。我的一个老乡酒后窜入车站，爬上机车，非逼着司机下去，让他开两圈不可，可笑不，火车怎么可以论圈开啊，司机不干，最后报警，这一折腾子就是了十来分钟。十来分钟，那是铁路，不是酒桌啊，多大的损失啊。结果是，那位老兄被拘留了数日。倒没听说罚多少款，我想就是罚，他也掏不起，他家一贫如洗，两袖清风，一个下岗职工，借酒浇愁，那顿酒钱指不定都是借的呢。

老话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这话一点不假，你看，轻微酒精中毒，慢性酒精中毒，酒精肝，这不都是酒精惹的祸吗？这还是轻的，酗酒丧命的不也大有人在吗？倒我的一个同事，一位同乡就都是喝酒喝死的。由此我又想到了“李白死于牛酒”之说。当然说到因酒丧命，我们与邻居俄罗斯比，那只是“小巫见大巫”了，俄罗斯，那么一个人口不足一亿的大国，人口多珍贵啊，可是每年死于醉酒的人数可不是小数啊，就连政府都为此头疼啊。

古今对酒的作用的评价有一点倒是不谋而合的，那就是古语中的“酒是色媒人”与现今流行的“男人不喝醉，女人没小费，女人不喝醉，男人没实惠”。

有句话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胡乱引来，验证一个道理：那就是同一个人或同一个事物，发挥怎样的作用那得看你如何去用它。

对酒也是如此。木皮散人鼓词中有一个很长的唱段，其中几句是“酒可陶情适性，兼能解闷消愁，三杯五盏乐悠悠，痛饮翻能损寿”。说得多么精当，何等地到位啊。前几句详叙酒的妙处，临了一句，让你知道豪饮是与性命攸关的。

这段话我在四十年前就倒背如流，可酒桌上却依然屡屡失败。后来，变得聪明些了。那倒不是因悟透了了某段至理名言，而是受了一个远方亲戚的启发。

他姓金，是个地方小官。他的两大好评是当官多年，从未真正彻底地得罪过谁，另一个是常年在酒场周旋，可是谁也没见他醉过。对第一条我不感兴趣，我要知道的是第二条：为什么常喝不醉呢？　

我们关系不错，提到请教，他感到不好意思，于是便直言相告，把宝贵经验和盘托出。

他说得很中肯。他说：“兄弟，酒桌上谁愿意喝醉啊，都说一醉方休，那是盼人家一醉方休，自己愿意醉的没几个。其实，醉与不醉就在那一盅酒”（那时东北大多喝白酒，喝酒用小盅，一般四盅一两）。这盅酒你不喝，你就没事，喝了，可能就来尿（兴奋）了，就越喝越多，就人狗不是了。”我插嘴问：“那酒桌上那么多人，兴许有领导，有长辈，不喝好吗？”他说“喝酒吗，不喝那行，得喝，得真喝，还得喝好，不喝高就行。”我插嘴：“不管你喝得咋样，人家敬酒你能不喝吗？”他白了我一眼：“这关键是你得有自知之明，阴天下雨不知道，多大酒量还不知道吗，提前要留量，关键时刻不掉链子。”我问“要是人家逼上咋办？”他说：“好办，如果知道自己要到量了，谁逼也不好使，他骂你是孙子你也不喝，管你叫祖宗你也不喝。他能拎着你的耳朵硬灌吗，能刀架脖子逼你吗？”

临了，看我还有些疑惑，他说“兄弟，因为喝酒喝多喝少是不会真得罪人的，说被人家灌醉的人，其实都是他自己想喝。”

后来仔细一想，是啊，老金就是那么个喝法，到哪都那么喝，人们也都认可，他人缘还满好的。

其实他的经验是“醉不醉，就差那么一盅”，也就是“停杯于欲醉未醉时”，这也算不上什么神秘的经验，但是贪杯的人们真要做到这一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啦。

我想：无论武松在景阳冈打虎也好，醉打蒋门神也好，因为他酒量极大，他还都处在似醉非醉之间，如果真的乱醉如泥，爬都爬起不来，还打什么虎，恐怕就只有老虎吃他的份了。李白醉草吓蛮书亦是如此，如果他真是喝得一塌糊涂，连北都找不着，连笔都握不住了，他还写什么书啊。

适量的喝点小酒，于似醉似醒之间，看什么都顺眼，想什么都舒心，再哼几只小曲，产生点创作的灵感，这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2011年11月28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