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闾尽知花木兰,几人评说冯婉贞。
——题记
【1】
清道光29年(1849年),山东大旱,饿俘遍野,民不聊生。
泰安附近边寨的山村里,住着几十户的人家,以种植大片山地玉米和打猎为生。
这年,天不遂人愿,已经三年多了,老天就滴雨未下,枯黄的山地庄稼颗粒无收,面黄肌瘦的人群望天长叹,无奈中,多少人家流离失所,逃荒要饭。
村子里的山民,一直以来,都有上山打猎的习惯。但年成不好,老天干旱,连山中的飞禽走兽也远离山林,渐渐不知所踪。听说关外日子要好一些,村子里的人,大部分就像山外的人家一样,携妻带儿,举家北往,“闯关东”去。
“儿呀,我们世世代代在这山里生活,不去不行吗?”村东头,那间简陋的屋子里,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端坐在正堂屋里,对跪在面前,准备闯关东的儿子说,浑浊的双眸里,流露出对家乡的眷恋。
跪在母亲身前的汉子,名叫冯三保,父母生他的时候,也是天时不顺,为了讨一个吉祥的名讳,母亲迈动着那双缠了的小脚,背着山货,特意到城里,找到私塾的先生取名。三保本是大儿,不是排名第三,取三保之名,意思是保佑其健康成长、保佑前程似锦,更重要的,是保佑平平安安。
但现实生活,算命取名的先生是无法预知的。
多年以来,一家人辛辛苦苦劳作,仍然无法摆脱贫困。吃了上顿无下顿,家中一无所有。此时,三保已经娶妻生女,但岳父家也一样是山里人,艰难困苦。这年,女儿冯婉贞已经6岁,成天不知道忧愁,屁颠颠跟在父亲和爷爷身边,舞枪弄棒。
山村面临泰山,高耸的山脉,铸就了人们坚忍不拔的性格,在上山打猎,下地种庄稼的同时,人们也练就了一副强壮的身体和灵巧的功夫。
是年,老天不长眼,从头年入秋开始,就没有在齐鲁大地上落下半点雨,辛辛苦苦种下去的庄稼,早已枯黄,到了秋天,真的就颗粒无收。
看着老父母,三保无奈,就和母亲说,打算一家人也去闯关东。母亲想呀,咱家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山不亲水亲,天不亲地亲,就死活不肯,让儿子苦苦哀求。
“娘呀,不是儿子不孝顺,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我们一家只能饿死。村子里很多人家,已经出去了,再说,我家这破砖烂瓦的屋子,送人还没人要呢,我们出去闯闯吧……”跪在地下的三保,还在苦苦哀求。
“孩子长大了,就该听他们的,你死老太婆絮絮叨叨啰嗦什么。”三保的父亲,在一旁火上浇油,愠怒的说,“何况,儿大不由父,山大不由人,我们就听孩子的吧。”
是夜,无眠。一家人,收拾那简陋的行囊。总算有机会走出山外了,小婉贞兴高采烈,一夜不睡。
第二天,告别了熟悉的家乡,像其他闯关东的人家一样,一家人,推着那辆木制的架子车,吱吱呀呀的鸣叫中,携带着破旧的家具什物,星夜兼程,往关外走去,他们心中,渴望着那块沃土。
“乐土乐土,爰得我所”。他们,去追寻心目中的乐土。去寻找生活的希望,但在这黑暗的世道,哪里是穷人生存之所。由于生活在山区,那小山村的山民,世世代代,在上山打猎,下河捉鱼中,练就了过硬的身体。
有一年,住在村东头的三保家,救了一个路过的僧人,看到他时,一身生满毒疮,家人把他抬回来,三保父亲用传统的草药,煎服抚外伤,几个月后,奄奄一息的僧人醒了,说是北少林的和尚,和尚感慨于三保一家和村民的淳朴,就留了下来,教村里的人们练习少林功夫。
三宝父子,晨起晚归,练就了一身武功。
时过境迁,想不到,老天无情,淳朴的山里人,为了生计,不得不远走他乡。
走在黄沙滚滚的路上,一家人饥餐渴饮,随人群涌向关外。
【2】
三宝一家人,晓行夜宿,劳苦奔波。还没有到关外,这日,在路上,遇到了母亲的一个远房亲戚,说,在京郊,那个离圆明园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叫谢庄的村子,生活还算稳定,去投奔亲戚好了。
三宝父子感觉一路辛苦,没有一个容留自己的地方,有这门亲戚的介绍,不妨去试试。能够生活,就不必走到天寒地冻的关外,商议后,一家人前往谢庄。
其实,这谢庄也和家乡一样,在大山之间,只不过离京城不远。村子里的人,依山傍水,祖祖辈辈,也是以打猎为生,和三宝一家在家乡的生活习性差不多。
“哎呀,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居住在谢庄的远房亲戚很热情的接待了母亲的那个亲戚和三宝一家,“孩子们,出来迎接你家娘娘。”
到达的当天,亲戚多年不见,很亲热的聊起家常,“唉,这年头,兵荒马乱,老天又不长眼,受罪的,还是我们庄户人家”亲戚说。
“是呀,是呀,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都一样苦呀。”三保父亲看着也不宽裕的家里,说,“只是我们来,牵连让你们多操心受累了。”
“他爷见外了,亲戚之间,还客气什么,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大家。”
三保母亲和带他们来的那家亲戚,千恩万谢。
想起了这些年来的苦楚,想起了流离失所的生活,众人眼里泛起了泪花。
同是苦命人,亲戚就为娘家亲戚和三宝一家,在村东头的田房里,搭起了两间简陋的茅屋,就这样,三宝一家从此在谢庄定居下来。和村民们一起,上山打猎,耕种山地,维持生活,在远离喧嚣的山里,日子一天天,平平淡淡的度过。
婉贞调皮的本性不改,带领村里和孩子们嬉闹玩乐,不知喜忧。
十一年后,已是咸丰十年(1860年)。
冯婉贞,此时,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清秀的面庞像山里的野花,性格活泼开朗,人见人爱,更为难得的是,从小和父亲爷爷练就的武功,丝毫没有丢下。
婉贞的性格,像极了男孩子,调皮捣蛋,爬山攀树,无所不能。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很听她的话。
谢庄里,办有私塾,一家人来到谢庄后不久,父亲就把婉贞送进私塾读书。那个头发花白,摇头晃脑的先生,就讲很多故事给孩子们听,讲得最多的,是妇好、花木兰、杨家将等传统的故事。
婉贞本来就在山里长大,从小像男孩子一样,调皮捣蛋,上山掏鸟,下河摸虾,爬高上低。不仅仅像男孩子一样的性格,而且嫉恶如仇,平时总说,自己要做花木兰,要当杨排风。
此时的婉贞,文武全才。
这一天,婉贞和父亲在山中打猎,从小用猎枪和弓弩的父女,看到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的奔跑在灌木丛中,就躲在树丛里寻找机会。
“憋住气,不要眨眼,顺着直直的枪管,心随那猎物奔走。”父亲轻声对婉贞说。
“嗯”。
“当你心无杂念,只有那猎物在心底里无限大的时候,就扣动扳机。”
猎枪管缓缓移动,瞄得很准。“砰”的一声,兔子应声倒下。
父女欢呼雀跃,奔向猎物。
正在此时,“轰隆隆……”一阵连续不断的炮响,从山外传来,父女俩大吃一惊,就连那只受伤的兔子,也吓得拖着一只瘸腿,一瘸一拐慌忙躲进草丛中。
“父亲,这是什么声响,像天上打雷似的。”婉贞问。
“我也不知道。”父亲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声响,诧异的说。
于是,两人匆匆回家。刚走到村口,见到大榕树下,早已围了很多人,议论纷纷。那个瘦骨伶仃的教书先生,站在人群中间,绘声绘色的在向大家讲述,说,是“老毛子”从海上打来了,那些响声,就是他们大炮呢。
“这炮是什么,怎么比我们的猎枪还响?”不知道炮的村民问。
先生说:“你们是不知道,这是我们祖先发明的火药,就是过年时候,放鞭炮的那种,被老毛子偷去,加个铁管,就造成了大猎枪了。”
“那铁管该多大呀,不然怎么会这么大的响声。”村民们好奇的问。
“我也没见过,应该是像我们山里的树一样粗吧。”先生说,“枪炮不长眼,总之,大家以后上山,要注意安全。”
炮声还在继续,惊恐中,众人一哄而散。
【3】
先生所说不错,老毛子开着坚船利炮,从海上向京城打来。
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腐败无能的政府,镇压国内的农民起义,义和团小刀会之类的民间组织,可厉害了,但当外辱到来,民族矛盾大于阶级矛盾的时候,就软弱无力。
那些老毛子,衣着光鲜,全副武装中威风凛凛,执着火枪,拉着火炮,擂着战鼓,吹着长号,逶迤而来,一路烧杀抢掠,奸y*妇女,无恶不作。
堂堂大清帝国,自恃鄙视洋人,认为,很多是技术是从中土传过去的,想不到这些该死的老毛子,用我们的火药,造成了枪炮,一路打来。
“太后老佛爷,听说洋毛子从天津打来,快到京城了,您老人家快点想个办法吧。”李莲英颤巍巍的对慈禧说。
回想这么多年,堂堂大清,万人之上,坐拥天下,还没有人敢欺负我。自从那个不听话的林则徐烧了洋人的鸦片,就烽烟迭起。“唉……”老佛爷一声长叹,想到此生的辉煌,搞不好就将消逝,不禁感慨万分。
她揉了揉臃肿的眼睛,说:“不是让李鸿章去谈判了吗,都是一群窝囊废,平时飞扬跋扈,关键时候就没有人出来为皇上分忧。”
“大臣们各持己见,主战的,主和的,乱哄哄没有一个主意。”李莲英附和着说,“要不把义和团招安了,让他们来打这些老毛子,省得朝廷劳民伤财去剿灭他们。”
“嗯,这主意不错,那就先这样。”
其实,义和团即使没有朝廷的旨意,也在一路抗击洋鬼子。他们看到,那些不堪一击的官兵,平时欺负老百姓,耀武扬威,见到洋人,如见鬼一样,转眼逃跑得无影无踪。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义和团奋起反抗。但因组织松散,大刀长矛,抵不住洋人的洋枪洋炮。刀枪不入,那毕竟是引诱百姓的,一个个肉体,不可能刀枪不入,只不过凭民族气质和熊熊燃烧的怒火,在抵御洋鬼子,在捍卫国土。
朝廷哗然,主和的大臣说,就是因为义和团闹事,烧了洋人的鸦片,砸了他们的商行,才激怒了老毛子,还是议和为好。洋人知道后,更加得意洋洋,一路向京城打来。主战的大臣说,我华夏儿女,堂堂大清,自进关以来,从来没有被人欺负和凌辱过,打死老毛子狗日的。
如此,反反复复,纠缠不休。
未几,枪炮声已到京城郊外,太后老佛爷吓得屁滚尿流,携咸丰皇帝,带着一干太监宫女,仓皇逃往承德。此时,百官皆散,军卒志懈,民心大恐。
其挪用北洋水师的军饷,耗费了无数黄金白银,动用了多少工匠民夫,修筑的万园之园“圆明园”,号称皇家园林之最,惨遭涂炭。
“抢呀!”联军总指挥瓦希德恬不知耻,大声对强盗们说,“要美女有美女,要财宝有财宝,只要你们背得动,干得动,尽情随心吧。”
于是,这一大群各种肤色、各种式样的豺狼,闹哄哄地蜂拥而上,扑向这一堆无价之宝,赴向一个个缠着小脚的东方小美女。他们用各种语言呼喊着,争先恐后,相互扭打,跌跌撞撞,摔倒了又爬起来,诅咒着,辱骂着,叫喊着,各自带走了自己的“战利品”,各自耸动着长满长毛的躯体,在烟火燃烧中,不顾一切,在宫女们身上发泄着兽欲。
可恨众贼烧杀抢掠奸淫,横冲直闯,肆无忌惮。
一年后。
谢庄的祠堂里,大人小孩乱哄哄的。那个瘦骨伶仃的甲长,叫喊着村民,来听教书的先生讲老毛子来中国后的斑斑劣迹,以及道听途说来的外国的新鲜事。
“静一静,静一静!”甲长扯着破锣似的嗓子,站在祠堂大殿石阶上,双手舞动着,对众人大声喊,“我们听先生讲!”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先生理了理那件洗的发白的拖地长衫,清清嗓子,就讲开了。
“这些狗杂种,漂洋过海,来到我大清帝国,这些还没有完全蜕化成人的老毛子,就不是人!”从不会骂人的先生,想起了他知道的事情,想起了被屠杀的同胞。不禁怒火中烧,情不由衷的骂道。他花白的长胡须,微微颤抖着,架在鼻梁上那副圆圆的眼镜,要不是那小串细细的银链子挂着,早掉下了。
老先生咽了一口唾沫,平静了心情,才慢慢说起他知道的故事。
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法兰西国,出了一个像我们孔圣人一样,知书达理的大人物,他的名字叫雨果,可能他父母在下雨天生他,才取的这名。他是和我们一样,贫苦人家出身,经过自己的努力成名后,还是一样关注百姓。
法兰西有个大城市,叫巴黎,在城市中间,有一间如我们泰山顶上一样的寺庙,一个丑陋而可怜的敲钟人,就在里面生活。有一天,雨果到寺庙里烧香,就认识了那个敲钟人,看到他可怜,就为他写了一部书,叫《巴黎圣母院》,虽然没有我们的《四库全书》厉害,但在法兰西,就人人喜欢读。
来到我们中国的这些老毛子,就有法兰西国的士兵。雨果知道他的同胞,毫无人性,来中国烧了我们的圆明园,在痛悔中,非常生气,凭着他在法兰西的影响,就写了一封信给他们来中国的军队最高指挥官,这官叫什么鸡巴莱特。他在《致巴莱特的信》里,悲痛的写到“有一天,两个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强盗大肆抢劫,另一个强盗纵火焚烧。”、“在历史面前,这两个强盗:一个强盗叫法兰西,另一个强盗叫英吉利。”
其实,不仅仅是这两个强盗,还有其他国家的军队,认为中国是一块老肥肉,蜂拥而来,人人想分一杯羹。
村名们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等事情,好奇的鸦雀无声,只有几个小孩子,在祠堂长满蒿草的石板院子里跑来跑去。婉贞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先生讲。
老先生继续说。
听看到雨果说的那些烧圆明园的强盗的人说,那无与伦比的圆明园呀,被他们抢劫一空后,还放火少了,那红红的火焰,映了天空,“映在从事放火的军队的脸庞上,使他们看起来仿佛魔鬼一般”。烟雾笼罩,火光烛天,大火三昼夜不熄。那些花季华年的宫女,大部分被奸杀,这些毫无人性的狗杂种!
说到这里,老先生浑浊的双目中,噙满泪水,也透出愤恨和坚毅。此时,他泣不成声的说,这圆明园,凝结着我们劳动人民的血汗和智慧,经六朝皇帝150多年悉心建设,辉煌一时,想不到短短几天的时间内,被闪电般抢劫还烧成灰烬。
“杀死老毛子,杀死老毛子!”
村名们听到此,愤怒大声呼喊。冯婉贞也如其他年轻人一样,大声高喊,此时,她心中充满了怒火。
“甲长,我们也要防患于未然。”老先生讲完后,对甲长说,“我们庄离圆明园和京城不远,要预防老毛子打来,要保护村民呢。”
“嗯,”甲长说,“先生说的不无道理,那就户主留下在祠堂里议事,其他人散了散了。”
通过商议,全体户主同意,成立谢庄民团。考虑到武功高低和在庄子里的威望,众人就推选三宝任民团的首领。
事情一经确定,三宝在先生和甲长的支持下,不几日,就把庄子里青年男子都组织起来,集中到祠堂门口的场地上,日夜操练。
做火药,造火枪,削弓剑,整个庄子里的人,不去打猎了,在他们心目中,杀老毛子要紧。
婉贞也跟着父亲,带着一般少年子弟,包括石蛋、山花、黑子等相处得比较好的几个伙伴,成天舞枪弄棒,大人们也不管,他们知道,大敌当前,孩子们也该学会保护自己。婉贞武功最高,性格如小子,自然,成为孩子们的头。
三保带领民团,日夜奋战,在庄子四周,在险要的地方筑起了石寨和土堡,修筑的材料,都用山里坚硬的石头垒成,进可攻,退可守。并像水泊梁山一样,在土堡最高处,树起了一面绣着青龙白虎的大旗,随风飘飘的旗子上,“谢庄团练冯”几个龙飞凤舞的篆体大字,熠熠生辉。
几个月后,民团枕戈待旦。
【4】
老毛子肆无忌惮,在华夏大地上胡作非为,其恶劣行径,渐渐扩散到京郊的十里八乡。
他们洋洋得意,每天,扛着那只长长的洋枪,偷瓜捞菜,鱼肉百姓,可怜那世世代代生活的庄稼人,忍气吞声,任其横行。想我华夏子孙,忠孝礼仪,上下千年的文明,被强盗践踏。是可忍孰不可忍,多行不义必自毙,终于有一天,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日,三保正领着团丁们,在祠堂门口的青石板上操练。
“冯队长,不好了,老毛子来了。”一个负责站岗的团丁慌慌张张的跑来报告。
三保眉头紧皱,说:“你慌什么,不要怕,不用着急,你慢慢说,来了多少人,带多少枪炮,是不是开往我们谢庄来了?”
团丁从瓦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咕咚”一口喝下去,说:“是的,是的!有缠着头巾的印度兵,有头上戴着翎子帽的英法兵,骑着高头大马,一路战鼓,起码有几百人,浩浩荡荡的向我们庄子开来了。”
原来,联军总指挥瓦希德听说在圆明园不远的谢庄里,一伙庄户人,舞枪弄棒,说要和联军作对,还窝藏义和团,就勃然大怒,就立马召集各路指挥开会,商议征讨的办法。
“我大英帝国,横行四海,所向披靡,运点鸦片到中国,还被那个姓林的烧了,有辱我大英的颜面。”那个身着西装马甲,黄头发,高鼻子,蓝眼睛的英国统领说,“这弱小之国,皇帝都被打跑了,难道还怕几个山野村夫?”
印度佬缠着头巾的老辣椒统管说:“中国的丝绸之路,从来是要通过我们哪里的,你们喜欢中国的瓷器,绸缎,但中国人,从来不守信用,就把他们的疆土,扩展到我们的领域内,那克什米尔,历来是我们的疆土,就被他们强占,不是靠枪炮,我们的仇,何日得雪?”
瓦希德锐利的目光,扫了一下紫禁城的太和宫里,那雕龙画凤的圆桌两边,各自坐立的各国统领一眼,不屑的说:“大家静一静,乱哄哄的说了半天,还不是都为了你们各自的利益,和中国比邻的印度支那,本来就是我们的殖民地,也是被大清征服,还有鸭绿江之畔的鲜卑,还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呢,沙皇也有很多理由。”
“现今,为了维护我们共同的利益,还是只有打,让这些软弱的中国人听到枪炮声,就不寒而栗。”瓦希德掷地有声的说,“杀猪焉用宰牛刀,攻克京城的时候,也没有大动干戈,还不是把他们的皇帝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无影无踪。”
“下面,让总参谋长部署。”
那个参谋长,长得一身横肉,五大三粗,叫达德洛夫,他站了起来,手持指挥棒,在墙上那张纵横交错的地图上指点着,说:“明天中午,村民都下地劳作的时候,让大英帝国的副帅杰克,带领一个连的印度士兵,前去清剿就是。”
“众人还有什么异意?”瓦希德问。
“没了!”众人答复。
杰克说“你们可以安排我,但不能低估我的能力,指挥权要交给我,印度支那人……”说着,他鄙视的斜眼瞟了印度的老辣椒一眼。
“行行!”众人没有意见附和着说。
第二天中午时分,杰克带着印度兵,敲锣打鼓,旌旗飘飘,一路张扬,前往谢庄。离谢庄30里,被站岗的团丁发现,飞马来报冯三保。
“大家不要慌,听我说。”三保面不改色,安排道,“洋人有枪炮的优势,这优势只可以在平原发挥,而我们这里是山区,经过大家的努力,早已筑好了石寨,只要强盗们敢来,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但大家不可掉以轻心,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强敌,大家把火药枪装好,第一队在寨子的东面,第二队在西面,我带第三队在正面,等敌人进入我们三面夹击的时候,看到负责信号的旗兵挥动旗子,大家一起开火,千万不要乱射,耗费弹药,那样对我们没有好处。看准了就打,就像我们上山打猎一样,那些洋人就是熊瞎子,打死他狗日的。”
于是,团丁们各自归位,蛰伏待机。
杰克一点也不把谢庄的人放在眼里,骑着高头大马,一路上哼着英格兰民歌,带领印度兵,逶迤而来。
“停下,停下!”在离寨子还有十多里地的地方,杰克用长长的望远镜看到谢庄上空,旌旗飘飘,只见人头在石寨后面涌动,叫道,“停止擂鼓,在这里先用炮轰。”
于是,炮声隆隆,敌人的大炮,轰隆隆在石寨周围响起,那些老弱病残,已被三保派人早早转移到山里,没有了后顾之忧,团丁们潜伏在石寨后面。硝烟过后,见没有人回击,杰克以为庄子里的人们已被他的大炮炸死了,拔出英格兰佩剑,一声高呼“杀进去呀!”众兵哇啦哇啦的叫着,从谢庄的正面蜂拥而来。
敌人越来越近。三保赴在石寨前面,居高临下,看见他们已经进入了包围圈,连忙叫旗兵挥动旗子,大吼一声 “开火!”,顿时,火药枪声四起,弓弩齐发,敌人就像村民们在菜地里割韭菜一样,像秋天里山里被风吹起的枯树叶一样,一排排倒下。在杰克身前擂鼓兵的战鼓中,又一排排跟上,那洋枪乱射,火星子在石头乱飞。
虽然死了很多人,但那些训练有素的老毛子,阵脚一点不乱,前面放完火枪的士兵倒下了,后面的一派立马补上,踏着他们同伴的尸体,依然向前,不知道就里的人,还以为一个没打死。
等到敌人枪炮齐鸣的时候,借着寨子里的石墙作掩护,三保又让团丁们躲好,等敌人炮火过后,那些老毛子雄赳赳排着整齐的队伍杀来的时候,三保再命令团丁们开火。
不到一个时辰,敌兵损伤大半,灰溜溜的退回到20多里外的小树林里。
“打得好呀,弟兄们!”三保高兴得手舞足蹈。
一直带着伙伴们在寨子一角观看的冯婉贞,小跑到父亲面前,面带忧戚的对父亲说:“小股敌人退走,大批敌人就要来了。假如他们再带着炮来,我们村庄不就变成粉末了吗?”
三保想想女儿说的不无道理,也陷入沉思中,对女儿说:“贞儿,那你说,用什么办法可以对付他们?”
婉贞眨了一下俏眸,一种少年老成的样子,思索后对父亲说:“兵书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我们要避其所短,用其所长。”
“此话怎讲?”
“老毛子擅长用火药武器,而不懂武术。火药武器适合于攻打远处,武术适合于贴身厮杀。我们村子周围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和他们拼枪炮,那怎么能取胜?”
婉贞理了一下被风吹到眼前的刘海,继续说:“不如用我们擅长的武术,去攻打敌人的短处。拿着大刀,带着盾牌,象山里的猿猴那样,轻巧而敏捷游近敌人。登高望远,如山里的苍鹰一样,一旦看准目标,准确出击,杀他狗日的一个措手不及。只有这样,靠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免遭灾祸。” 婉贞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在石缸里舀了一瓢水喝了,清纯的双眸望着父亲。
“真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三保听完女儿的讲述,说,“把我们全村男女老少加起来,你知道,精通武术的也不过百来个人,用百多人去和老毛子近身肉搏,那老毛子牛高马大,我们却身材矮小,投身于强敌,与他们搏斗,这跟把一只羊扔到狼群里有什么不同?小丫头什么也不懂。不必多说。”
“唉……”婉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走了。一路上,她想,“眼看我们庄子就要被老毛子踏平了,父亲总把我当小孩看待,不听劝告,只有去和小伙伴们商量,尽力保护庄子。”
正在祠堂门口的青石板上舞枪弄棒的小伙伴,看到婉贞垂头丧气的回来,就知道了所劝无果。
“姐姐不必烦恼。”石蛋头发剃了只剩中间一小撮,看到婉贞回来,对她说,“我们用自己的办法去对付老毛子,不只是保护父老乡亲,主要是让大人们看看,我们人小志高。”
山花、黑子等其他小伙伴一起附和着说“是呀,是呀!贞儿姐姐就拿把握吧,我们都听你的。”
于是,一堆孩子凑到一起,唧唧哝哝的商量了半天,如此这般,婉贞作了安排,并拉勾,说,不准告诉大人。
众孩子群情激昂。
【5】
当天晚上,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村口的大榕树丛中,几只还没有安歇的鸟儿还在低声细语的交流,那只胆大的雄鸟说,这几天,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雷声,声声在耳边炸响,好在我们生长在这山里,电闪雷鸣,什么没见过,否则,还不被吓死。其他雌鸟“嗯嗯”的应着。
榕树下,婉贞带着几个姐妹,翘首以望,焦急的等待着从家里悄悄跑出来的伙伴们。
月影西移,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孩子们陆陆续续来到。天气寒冷,先来的几人已经感觉很冷了,婉贞也不高兴,说:“不是都说好了吗,午夜时分在这里集中,你们拖拖沓沓,这样子,还想杀老毛子呀,真是的。”
望着婉贞愠怒的表情,特别是平时好看的瓜子脸拉得老长,小伙伴们一个个不敢作声。头上只有一撮毛的石蛋说:“姐姐别生气,这不是父母看得严吗,等他们睡了,我们才悄悄跑出来的。”
“好了,好了!”婉贞不和他们理论,一一检查了孩子们的装束,看到都是平时练功时候的夜行淄衣,黑色的衣裤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他们的小脸和牙齿,依稀可辨,只有他们手中持着的大刀,寒光闪闪。
“大家可都要听我指挥,不可轻举妄动。”
“知道了!”
清点了白天安排好的,武功相对比较好,岁数不小于十四岁的八十多个孩子,婉贞手一挥,带他们出发了。
这些孩子,从小就在庄子周围的山沟里丛林中长大,即使不是夜晚,他们闭着眼睛,也知道这大山里的每一寸土地。鱼贯而行,他们紧紧跟在婉贞后面。
在大人们和老毛子打仗的时候,婉贞就派人悄悄侦查好了,洋人来攻击时候所走的路线,以及他们退到的小树林在哪里。于是,乘着夜色,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前往敌人扎营的小树林边埋伏。
天还不亮,孩子们早早到了预定的伏击位置。婉贞让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石蛋说,传话下去,大家静静休息,不准咳嗽打喷嚏,只准吃东西和睡觉,要是谁不听,坏了我们的大事,定不轻饶。
派出了站岗的哨兵,一行人在离小树林不远的地方,在灌木丛中休息。没有睡觉的,就从怀里拿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馍馍,轻轻的啃着,以积蓄体力。
一夜无话,没有睡觉的小伙伴,依稀能听见远处的小树林里,传来洋人哇啦哇啦的讲话声,透过灌木丛,还能看到敌人帐篷里透出马灯微弱的灯关。还有几个老毛子,燃起篝火,在烧烤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鸡,蓝眼睛在火苗下,跳跃着贪婪的光。
话说杰克带领的印度兵,在白天几番攻击后,总是攻不破庄子周围的石寨,退到小树林后,在商量对策。
“这些山野村夫,想不到也会利用地势,这样强攻也不是办法,白天的几番进攻,我们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大家想想,用什么办法消灭这些村民。”杰克用眼光扫了一眼在帐篷中,坐在一张木制的长桌前的军官们说。
留着长胡子的印度统领站起来,说:“你们英国人就是自以为是,不听我的劝告,还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底细,就下令进攻,害我们死伤无数。”
“是呀,是呀!”其他印度军官附和着。
杰克装着涵养很好的样子,坐在木桌东面藤椅上,慢慢点燃一根雪茄,看自己吐出的烟圈,一圈圈绕着帐篷顶端游走。
随行的英国统领站起来,说:“总指挥让大家来商量,是如何破敌的方法,不是让你们支那人来这里发牢骚。”
于是,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帐篷外,那些在篝火上吃烧鸡的兵卒,大声喧哗,几杯威士忌下肚,忘乎所以的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好像他们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度假的一样。
“有什么办法了吗?”杰克在桌子上按熄雪茄,问。
印度统领说:“在这鬼地方,还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进攻。”
西装马甲的参谋长站起来,不屑的瞅了一眼五大三粗的印度佬。用双手拉齐了别在裤腰里的衬衫,弄了一下蝴蝶结,才很绅士的说:“指挥长,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星夜派人回去向瓦希德总指挥报告,请他再多派些火炮来支援。天亮后,我们从三面用炮狠命的轰,我就不相信,这小小的庄子是铜墙铁壁。”
“只有轰塌他们的石寨,我们才可能打进庄子里,到时候,杀他个鸡犬不留。” 参谋长恨恨的说。
“嗯。”杰克站起来说,“那就这样,派最好的快马,星夜兼程赶回去,总指挥同意后,立马把尽可能多的火炮运来。”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了!”
“那就这样,除哨兵外,大家好好休息。”
帐篷的灯光,随着帐篷外的篝火,件件熄灭。
当然,婉贞和孩子们是听不到老毛子们的话的,即使听到,也听不懂。
天,渐渐亮了。
婉贞他们埋伏的地方,不仅仅有茂密的灌木,不远处,高大挺拔的树木遮天蔽日,老毛子做梦也想不到,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只少年伏兵。
黎明前,婉贞叫醒了熟睡的小伙伴们,悄悄隐蔽到大树下,她抬头看了看,太阳渐渐升高了,斑驳的阳光,透过树桠,洒在厚厚的枯树叶上。树林淡淡的散发出特有的清香味,身处这样的环境中,感觉心旷神怡,那些战争屠杀的阴影,好像离他们很远。“要是没有战争,人人都能各自享受自己快乐的生活,该多好。”婉贞暗自想。
“姐姐快看!”负责把风的石蛋说,“老毛子拉着很多大炮来了。”
沉思中的婉贞赶紧转过双目,透过树林的缝隙,向石蛋所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敌人车拉肩扛,人喊马嘶,运着很多大炮来了,在大炮的前后左右,蜂拥着大约五六百印度兵,间杂着几十个衣着光鲜的英国佬,人声鼎沸。
乘敌人还没有架好大炮,婉贞叫来山花黑子等几个武功相比较更高一些的少年子弟,安排道:“我们刚好八十多人,分成四组,你们各带一组,绕到树林的左右两边,山花所带的一组,快速绕到敌人身后,截断敌人的退路,我带一组,在前面。”
“乘老毛子还没有架好大炮,半个时辰后,你们几人听到我在前面的喊杀声,就一起杀出,要记住,必须近距离和敌人相搏,必须在他们的火枪的大炮射程以内,千万不可恋战,速战速决。”
“知道了!”
被安排的几个小头领,带领自己一队的孩子,用树林作掩护,悄悄离去。
“兄弟姊妹们,杀呀!”大约半个时辰,婉贞估计小伙伴们已经进入伏击位置了,就用父亲打猎的火枪,瞄准了一个正在指挥安装大炮的英国人,“呯”一声枪响,英国佬应声倒下。
婉贞拔出大刀,奋身跃起,边喊边带领自己一队人,冲出树林,向老毛子冲去,众人挥舞着大刀,随声附和,喊声震天,一同向敌人杀去。
其他三面的人,听到正面婉贞一队的喊杀声,啸声顿起,震撼了山间的树木,一同从四面八方冲向敌人。
正在汗流浃背,满口怨言推攮着大炮的敌人,突然之间,听到孩子们稚声喊杀,顿时愣了,等他们反映过来,孩子们已经杀到跟前,猝不及防中,不会武功的老毛子,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被孩子们砍瓜切菜一般,杀得鬼哭狼嚎。
敌军指挥长杰克,此时正和统领们兴高采烈,在帐篷里喝着威士忌。较早时候,前往搬兵的飞马回报,说,瓦希德总指挥已经同意,并派出炮兵来了。
“可恶的村夫,这回有你们好看的了。”杰克暗自庆幸,心里想,等大炮运来,安装完毕,就可以一举摧毁谢庄,回去和抢来的东方美女睡觉了,说不定,有此战功,自己还可能晋升一级。
炮还没有安好,黄粱美梦之间,孩子们喊杀而来。杰克立马放下酒杯,和一伙统领,奔出帐篷外查看,但见那些牛高马大的印度兵,在孩子们大刀挥舞中惊慌失措,来不及装火药,就用枪上的刺刀和孩子们拼杀,想不到这些小孩非常灵活,在辗转腾挪中,如猿猴一样灵巧,像老虎一样凶猛。
婉贞身先士卒,冲杀在最前面,大刀到处,敌人像秋风里的落叶,纷纷倒下,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她清秀的面庞。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孩子,见到婉贞如此勇猛,想起那些被炸死的父老乡亲,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个勇猛无比。
杰克大声疾呼,命令后退,以避孩子们的锋芒,敌军闻令,惶惶如丧家之犬,丢盔弃甲之间,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的比兔子还快。
山间的草地上,留下了上百具敌人的尸体。
婉贞知道,敌人飞快的跑远,是想用火枪来对付他们,就大声喊:“各位兄弟姊妹们!赶快追击,不要让敌人跑远!”
众人纷纷追上敌人,用身材的小巧穿插进溃退的敌人中间,砍老毛子的脚裸,敌我双方交错混合在一起,只听见孩子们震撼的喊杀声和敌人的惨叫声。
看到杰克等统领们在不远处声嘶力竭的指手画脚,杀得性起的石蛋冲到婉贞身边,大声对她说:“姐姐,赶养赶头羊,擒贼先擒王呀!”
“对呀,你赶快叫山花、黑子他们掩护我,我去砍了那几个军官。”
在几个武功高的小头领掩护下,婉贞等人渐渐杀到杰克等人更前,杰克他们这时候,才看清,孩子们中间,有女孩子,特别这带人即将冲到跟前的这俏丽女孩,更是势不可挡。
孩子们近距离肉博,敌人的枪炮始终不能发射。参谋长急了,看看势头不对,拽上还在大声指挥的杰克,在十多个随从的簇拥下,跑了。其余几十个统领,包括印度佬,死在婉贞刀下。
天昏地暗之中,已是夕阳西下,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无法施展长处的敌人,扔下大炮火枪,溃逃而去,留下一地的尸首,在面目狰狞中魂归大山。
古老的谢庄,躲过了敌人的一劫,从此,敌人再也不敢来犯,谢庄安然无恙。
(说明:本文根据徐珂(清)文章《冯婉贞胜英人于谢庄》编撰)
原文附件:
咸丰庚申,英法联军自海入侵,京洛骚然。距圆明园十里,有村曰谢庄,环村居者皆猎户。中有鲁人冯三保者,精技击。女婉 贞,年十九,姿容妙曼,自幼好武术,习无不精。是年,谢庄办团,以三保勇而多艺,推为长。筑石砦土堡于要隘,树帜曰“谢庄团练冯”。一日晌午,谍报敌骑至,旋见一白酋督印度卒约百人,英将也,驰而前。三保戒团众装药实弹,毋妄发,曰:“此劲敌也,度不中而轻发,徒糜弹药,无益吾事。慎之!”
时敌军已近砦,枪声隆然,砦中人踡伏不少动。既而敌行益迩,三保见敌势可乘,急挥帜,曰:“开火!”开火者,军中发枪之号也。于是众枪齐发,敌人纷堕如落叶。及敌枪再击,砦中人又骛伏矣,盖籍砦墙为蔽也。攻一时,敌退,三保亦自喜。婉贞独戚然曰:“小敌去,大敌来矣!设以炮至,吾村不齑粉乎?”三保瞿然曰:“何以为计?”婉贞曰:“西人长火器而短技击,火器利袭远,技击利巷战。吾村十里皆平原,而与之竞火器,其何能胜?莫如以吾所长,攻敌所短。操刀挟盾,猱进鸷击,徼天之幸,或能免乎!”三保曰:“悉吾村之众,精技击者不过百人。以区区百人,投身大敌,与之扑斗,何异以孤羊投狼群?小女子毋多谈!”婉贞微叹曰:“吾村亡无日矣!吾必尽吾力以拯吾村!拯吾村,即以卫吾父。”于是集谢庄少年之精技击者而诏之曰:“与其坐而待亡,孰若起而拯之?诸君无意则已,诸君而有意,瞻予马首可也。”众皆感奋。
婉贞于是率诸少年结束而出,皆玄衣白刃,剽疾如猿猴。去村四里有森林,阴翳蔽日,伏焉。未几,敌兵果舁炮至,盖五六百人也。挟刃奋起,率众袭之。敌出不意,大惊扰,以枪上刺刀相搏击,而便捷猛鸷终弗逮。婉贞挥刀奋斫,所当无不披靡,敌乃纷退。婉贞大呼曰:“诸君!敌人远吾,欲以火器困吾也,急逐弗失!”于是众人竭力挠之,彼此错杂,纷纭拏斗,敌枪终不能发。日暮,所击杀者无虑百十人。敌弃炮仓皇遁,谢庄遂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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