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华灯齐放,我们结伴去贺龙体育馆摆地摊,经过金源酒店前面那个地下通道,发现通道一边居中摆着一床底下垫有报纸的棉被和褥子,棉被的被面为豆青色起花,叠得四四方方,见棱见角——嚯,这个流浪汉,倒是挺讲究的,大概当过兵,不改军人本色。我停下看了几眼,陡然想起美国一部什么故事片,一个大兵由于饱受冤屈,到处流浪,并且不断制造事端,祸害无辜。那么,露宿地下通道的这位流浪汉也饱受冤屈吗?世上无冤屈,牢里无犯人。我又想到前不久我在通往省委那条林荫大道上遇见两个警察拦截、搜查一个乡下人,严厉盘问他是不是上访人员,妈的,你们在各新闻媒体口口声声要热情接待上访人员,并煞有介事建立上访局,但说归说做归做,怎么一见到疑似上访人员便如临大敌?
今晚是周末,生意不错,我们一行都做了两百多元,卖首饰的女孩破题第一遭赚了将近三百,笑得合不拢嘴,不过我们也遭到城管干预,卖水写布的书法家油嘴滑舌,双手叉着腰问城管:“你为什么不下班?”满脸胡须,叼着烟卷的城管翻了他一个白眼,呼呼呼吹落了烟头的烟灰,就像契科夫笔下的奥楚蔑洛夫警官,恨不得把他捉进官府,乱棍打死!
快到深夜十一点半了,街上行人稀少,该是午夜梦回了,我撑不住了,于是向还在说说笑笑的同伴告辞,其中一个说:“你要走就走吧,我们吃夜宵去!”
我循原路回家,自然要经过来时的地下通道,当我下到地下通道时,我看见那床棉被和褥子已铺开,上面坐着一男一女,看上去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孩子,男孩显然是流浪汉,因为他脸上脏兮兮的,好像涂满油彩的美国大兵。他抽着烟,吐出一个个往上盘旋、消散的蓝色烟圈儿;颇有几分姿色的长发女孩左手拿着口红,正对着化妆镜蠕动红唇,他们是兄妹,还是以身相许的恋人?
我猜这对青年男女之间一定有了一个凄美的故事,我不要做电灯泡,我装作没看见,快速离去。
2011-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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