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赵五郎儿官渡山水

发表于-2004年11月04日 晚上10:08评论-0条

想起呆子,我就想起赵五郎儿。他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经常赤着脚板走路。

妈妈说他家住在那赵家台山上,家境不是很好。只有一个兄弟出去当了老师,却也没什么钱。他排行第五,所以叫赵五郎儿。天生有些痴呆,到二十五六了还是个傻子。又不老实在家守着那几亩田地,一年到头在外面闲逛。遇到饿的时候,寻一户人家讨点下饭吃。因人有些脏,所以都是不肯与他一桌子吃饭的,只打一份给他一边独自虎咽着。然而这白吃的饭吃得久了也让人觉得不甘,大多都使唤他帮忙干点活儿。亏得他力气大,什么活儿都肯做,也做得下。不过都是些使力气的活儿,妈妈说,他一个大老粗,怎么干得了细活儿呢?插秧的时候不叫他下田,只让他背秧;收稻的时候也只告诉他割,怕他打稻打得不干净。乡里是要些柴禾的,他最拿手的就是打柴了。不过进山要人带着,怕他迷路又怕他找不着好柴禾。砍是会砍的,又能背。常常是一担担的往人家家里挑。还有下玉米,他是能背很多的,又不用常歇息。

他的衣服经常是人家穿了不要的。给他的又不会积累,也是这家丢一件,那家掉一件。遇着宽裕的人家,还能得上一双鞋穿。有时是旧的,有时是新的,也不过是几块钱的事儿。

但他穿着穿着就扔了,只喜欢赤着脚走路。于是练出本领,脚掌特厚,又积了一层茧。不怕小路上有细石,不怕山上的刺。太阳大了把地面都烤出热气来,他照样把脚往上面挪。只是到了冬天却不保暖,经常冻得通红,于是就长了冻疮,又不知寻药医治,常常是变成脓了。

妈妈有时看不过去,等他寻到我家时,就帮他打热水泡脚。又叫他自己把脓挤出来,给他一些膏药抹上,然后找一双厚袜子,再把爸爸的旧鞋挑一双给他。他倒也现出些感动的面容来,听话的全穿上了。但这也不过是几天,等脚上的脓全好了,鞋子也没有了。但他浑然不觉,依然住了东家走西家,挂着一副涎脸,还唱着高调儿。

有几回下雨天,没人叫他砍柴或是什么了没地方去,转到我家来,淋着一身湿,站在屋檐下望着我妈,一副可怜的样子。妈妈心软,又叫他进屋,找衣服给他换。又盛一大碗饭夹上一些菜递与他在一边吃。晚上睡觉就成了问题:因为他身上脏,洗了澡还觉得他不干净。爸爸是不肯把客房给他睡的,然而又不能打地铺。妈妈就把床上全换了旧的给他睡,次日就洗掉。如果第二天天晴了有点事做,就留下一天。如果没有,他是绝对不会赖着不走的。倒是经常来不及留他人就不见了,妈妈有时候就去追他回来。日子久了,我家里也堆了一堆他的衣服、鞋子,还有一套留给他的被。妈妈都把它洗了叠好,等着他再来。

他跑的地方很多,大大小小的村庄差不多都跑遍了。于是就有了我在镇上读书时提起赵五郎,总会有人说认得。可见他的知名度是很高的。

我渐渐的长大了,到了更远的地方读书。有时回家还能撞上一两回,这时却把我好当成大人了,叫他做一些事他竟然也很欣然的去做。身体还是跟以前一样强壮,胡子却长出来了,拉茬在脸上,显出些老相来。一问妈妈,也有三十好几了。

三十好几了还没个家,他的老家也不顾,任他一年到头在外面疯着。但他也有些男人的习性,喜欢漂亮的女子,不过观念不是那么的明确,只看着人家咧着嘴笑,也最听她们的话。

毕业后出了远门,就再也没见着他。上次回家问起妈妈,妈妈也不是那么清楚他的行踪了。 

本文已被编辑[白水黑糖]于2004-11-5 9:41:1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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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白水黑糖点评:

看得出你母亲是个非常有爱心的人。
赵五郎儿的命运虽悲惨,但从遇事无忧上看,他是个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