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未出大楼，就感受到了北风挤过玻璃门送来的刺骨的冷，看来天气预报说了几天的大风降温天气真的要来了。停车场南边的路上，由勤劳的商贩、农民奶奶和渔民伯伯们自动自发组合而成的微型农贸市场已经摆好鱼肉蔬菜，等着下班的人们挑选。

煮妇今天不做饭，因为小人不回家。但是发车的时间未到，我的脚还是习惯性地走到了路边，观摩今天鱼肉的新鲜度和蔬菜品种的多少。老奶奶的蔬菜很新鲜，所以一直不愁卖，今天也一样；渔民伯伯今天收获不多，大概没卖上好价钱，一个人在路边嘀咕；操着外地口音的菜贩大姐淳朴而谦卑的笑脸让我心有所动：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她这样的年纪何须在路边的寒风中辛苦兜售！于是买了一把青蒜、一根莴笋、一把韭菜、两朵平菇，找钱的时候无意触及大姐粗糙的手，冰冰的，一如今晚的天气。希望她早点卖完，早点回去感受家的温暖。

既然买了菜，就打算回家给自己做顿饭。可是进了家门，脱掉外套，系上围裙，我还是改变了主意。

抓了一把小米、一把玉米粒、一把小麦仁，一起淘净倒进汤锅里，大火烧开后又将两条胡萝卜切成丁倒进去，换小火慢慢熬。等待的时间就将买来的蔬菜拾掇拾掇放进冰箱，然后洗三棵青菜，切碎了，倒进锅里，加点菜籽油，加点盐，大火烧开，晚饭就好了。黄色的是杂粮粥，富含多种营养素；红色的是胡萝卜，富含胡萝卜素；碧绿的是青菜，富含水溶性维生素。盛了一碗五颜六色的蔬菜杂粮粥，我一边怡然自得地吃着，一边回顾自己32年的做饭历史。

第一次做饭是7岁生日过去3个月的时候，那时条件艰苦，放学回来煮点白饭，烧个青菜汤就大功告成了。有了第一次，之后放学回家基本就是自己做饭。开始弟弟不配合，总想跑出去玩，一次没跑掉，被我逮住狠揍了一顿，从此，姐弟俩配合默契，弟弟在灶下烧火，我在灶上掌勺，厨艺就这么练出来了。到了8岁那年的暑假，父母就放心地将全家午餐的烹饪大权交给我执掌。乡村生活，天天鸡鸭鱼肉是不可能的，家里种的苋菜、韭菜、丝瓜、瓠子、茄子、豇豆、辣椒等倒是每天轮换着上阵，再隔三差五买点百叶和豆腐，或者泡点蚕豆瓣、海带搭配着做菜，每天的午餐照样很丰盛。记得那时每天中午我都会做两三个菜加一个汤，红红绿绿的蔬菜装在青花瓷的盘子里，倒也很好看。瓠子豆瓣汤炖的浓浓白白，不亚于现在鸡汤的鲜美。晚餐一般就是剩菜加泡饭，弟弟因为想着去河里玩耍，一般下午四点就抢着将泡饭烧好，然后好有借口和小伙伴去游泳。

暑假过去大半的时候，父亲给弟弟买来了一个长两米、宽五十公分的小鱼网，专门捕捉一种嘴巴翘翘的小鱼。此后只要我到河边淘米洗菜，弟弟就和我一起去，先放好网，然后我开始淘米。白白的淘米水很快吸引了小鱼的注意力，但是它们不知道要到达我的淘米箩必须闯过弟弟的小鱼网。最多的时候，一网能抓七八条小鱼。我们家的餐桌从此就多了一道菜：红烧鱼。小鱼打理起来很费事，但是我一点不嫌麻烦，每天津津有味地和弟弟抓鱼、杀鱼、煮鱼，然后看父亲津津有味地吃鱼喝酒，我和弟弟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去城里读书后，做饭的机会就仅限于寒暑假了。长大后，成了人家的主妇，爷爷说，女孩子不但要有自己的事业，经济独立，还要能操持家务，生活中也独立。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所以我牢记爷爷的教训，好好工作，好好持家，好好记着身边的人们爱吃什么，然后用心为他们烹煮幸福的味道。

9岁以后，只要家里来了客人，而父亲恰巧不在家时，母亲总是自动当我的助手，让我掌勺待客的饭菜。母亲常常一边烧火一边微笑着说：“丫头，你能死了，就像你爸爸，什么菜都会烧”。

10年前的冬天，爷爷天天吃着我做的饭，然后很开心地说：“春儿你看，今年有你做饭，我不用进冷水，所以没有冻疮了”！

去年离开杭州后，昔日的室友和好友常常在qq里告诉我说：“好想吃你做的菜”！

今年春天，病床上的父亲尽管食欲不佳，还是喝完了我做的黑鱼汤，然后很满足地擦擦嘴说：“味道不丑”！

今年夏天，小侄一口气吃了五六块红烧肉，然后对弟媳说：“妈妈，要是天天能吃到嬢孃做的菜就好了”！

今年秋天，半住校的女儿在回家的日子到来之前总要发信息提醒我给她补油水。回来后，每次都是边吃边用韩剧里人物的口吻说：“哦，太好吃了”！

……

尽管我这个煮妇已是厨房的老将，但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凑合，不是懒，而是没有心情。人们常说：对自己好一点，因为一辈子不长；对身边的人好一点，因为下辈子不一定遇到。煮妇懂，所以一个人的时候，即便凑合也做到简单而又营养；不是一个人的时候，煮妇都会用心烹煮幸福的味道，让咸酸甜苦辣都浸着煮妇浓浓的爱意。

或许是从古至今，舞文弄墨的女子大都超尘脱俗的缘故，当我因为一手好文而在那个跨国企业集团声名鹊起的时候，很多fans都宁愿相信那个特约记者是一个纤尘不染的女子，而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以至于常常有好奇者问那人：“你回家还要做饭洗衣服吧”？那人很就跩：“从来不用，我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吃水果都是人家喂的，否则我就不吃。”好奇者就满腹狐疑：“吹吧”？那人很郁闷。

偏偏不久，还有人向煮妇的好友媛婷打听“那个小姑娘”有没有男朋友，媛婷笑得喘不过气来，对那些人说：“小姑娘的小姑娘都上三年级了”。

那人就更郁闷。于是频频邀请人来家里做客，让人们亲眼见证码字与洗衣拖地切菜掌勺的确实是同一个女人的同一双手。

煮妇从不介意外人的看法，纤尘不染也好，满身油烟也罢，煮妇就是煮妇，作文，做人，做事，皆用心，所以自得其乐。

杨甦于扬州

2011.11.2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