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一位超级武侠迷,最爱读《笑傲江湖》,自号“慕冲”。然此君怀才不遇,生活落魄,谈了几位女朋友不是吹了就是飞了。还好,不是嫁给我后红杏出墙了,慕冲每次都这么阿q地安慰自己。
可这一次他再也阿q不起来了。
现任——亦已荣升为前任——女友又将他甩了。只是,人家姑娘是大帅哥刘谦的粉丝,学过魔术,分手也很有风度,眼见时近深秋,还亲手织了一顶帽子留给他做纪念。
总么说,慕冲都还是个重感情的人。这日,天微有寒意,他戴上前女友的爱心小帽上街了。谁料一经风吹日晒,那顶湖蓝色的绒帽竟变成了绿色。
慕冲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奔回住处。他越想越恼,最后决定自杀。他选择了静安先生的死法——跳湖自杀,心想,也许在下面能遇到西施。
他也不想想,此西湖非彼西湖,不过湖居城西而已。再说,在那繁华似人间天堂的西湖,哪容得他去煞风景?
可怜自己尚未成家,就要叫湖水给“阉”了,这“太监”也当得太憋屈了。正要沉底时,还是童男的慕冲想到这,又不想死了。
自救者得救。于是,他穿越了。
二
慕冲穿回了明朝,而且,机缘之下还得到了当时的江湖至宝《葵花宝典》。不过,他却没有幸做王爷,而是要智勇闯关去考驸马。
很快,慕冲就弄明白了眼下的时代背景:管锦衣卫掌东厂印的大太监郭督主把持朝政,成为仅次于皇帝的九千岁,满朝文武皆屈服在其淫威之下,有的更是争拜其为义父。不过,除了皇帝之外,郭公公还有一位忌惮的人,即今上最宠爱的小女儿、传说是大明有史以来最刁蛮任性的女混世魔王华贞公主。如今,皇家正张罗着给华贞公主选驸马,此事便交由郭公公操办。据百晓生的可靠情报,前往应聘驸马者无一能闯过公主所设之关,都被下了厂狱,准备在公主相中驸马并与之成亲时,就将他们全阉了做太监。因此,天下男儿无不视驸马这一本有着无比光明之前景的职业为畏途。
慕冲知道这些后,心下也有了主张。他随即赴京,先以献宝的名义求见郭公公,如愿得见。
郭督主银发满头,生的慈眉善目,全然不似外间传说的那般凶神恶煞,倒状似一位邻家老太,不知可是那话儿没了便失雄伟之态。他侧躺在一张竹榻上,怀中犹捧着拂尘,身旁有几个小太监在给他捶腿敲背。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声:“咱家的‘宝贝’四十多年前就没了,这天下还有什么宝贝好稀罕的?说说吧,你要献给咱家的是什么宝物?”
“回督主,此乃一本绝世武功秘笈,请督主笑纳。”慕冲恭恭敬敬地将《葵花宝典》呈上。随即有小太监接过,再递给郭公公。
“哦?”郭公公也是位武痴,顿时感了兴趣,拿到书一翻开便见八个大字——“欲练神功,挥刀自宫”,不禁扯着嗓子大笑起来,随后说道:“你倒很晓得物尽其用,自己不练,拿来孝敬咱家。那咱家也要考考你,你若都能答对,咱家保证驸马非你莫属,从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有一问答不出来,就叫你变成他们一样,先把这《葵花宝典》练给咱家看看。”说到这,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小太监们。
“那就敢请督主发问吧。”慕冲很沉着地说。
“嗯,有点胆识。”郭公公颔首赞道,又小心翼翼地理了理两边耳鬓旁长垂的白发,问道,“你说咱家是不是男人?”
“这个皇上说了算。”
“好小子,说的不差。咱家再问你,你是不是男人?”
“眼下是,过后不知。”
“实话,够识时务。”郭公公用力甩了一下拂尘道,跟着叫过来一位小太监附耳吩咐了一番后,才又说道,“最后一个问题,我已叫人将答案写了下来,以免你答对了本督主却不认账。你竖起耳朵听仔细了,太祖皇帝曾立下家法,严禁内臣干政,违者斩。可为何那些大臣们就是斗不过咱家这些奴才们,有的还要给咱家当干儿子呢?”
“这个——”慕冲略作沉思,胸有成竹地答道,“因为圣意属公公。”
“哈哈……”郭公公又大笑不已,笑得很阴森,还很凄凉,在这宽敞的大殿内,久久回响。终于,笑声止住,他吩咐小太监将刚才当着大家之面奉命写好的字条递给慕冲过目。
慕冲接过来,但见上面用很直接的白话写道:唉,谁叫那些士大夫脑子都被高皇帝阉了呢!
“咱家是大太监,他们才不过是儿太监罢了,也敢跟爷爷斗?”郭公公不屑地说,跟着却又用一副苍老的语气道,“可惜呀,你只算答对了一半。来呀,伺候他下去净身!”
下半身终是不敌上半身,慕冲在心底苦笑道,血淋淋的教训呐。
三
终于,卷帘人闪过,正主翩然出场。执手拥护,伽南焚以薰心热意;红袖在侧,最是难得秘语谈私。
慕冲也不晓得自己如何到了人家闺房,与此妙龄佳人对坐在茶几两侧。
女子斟了一盏香茗,用纤手捧起,奉与慕冲道:“公子请用茶。”
防人之心不可无,防女人之心更不可无。慕冲接茶在手,既不啜饮也不放下,直面女子问道:“是姑娘救了我?”
女子抿嘴一笑,笑得很矜持,还很谦虚,道:“妾只是同那老奴借用公子一晚而已。”
慕冲放下茶盏,拊掌笑道:“那姑娘出多少钱?”
女子莞尔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慕冲失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某当笑纳。”
女子又笑了,嗔道:“何不说笑娶?君知否,既入此室,不能过关者,即不复为男子矣。”
慕冲正色道:“不敢入此室者,方才非男子也。”
女子没有答话,径自宽衣起来,慕冲见状却毫不动弹。她便又将身上衣裳撕扯得很凌乱,妩媚地笑道:“现在我只须一叫,公子不死也一定会成真太监。”
慕冲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公主叫得大声一些。”
女子噗嗤一乐:“哼,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旋即又敛容道,“君既知妾即公主,何以不惧耶?”
慕冲微微一笑:“因为臣知道,华贞公主是不会喜欢叫太监伺候自己就寝的。”
公主悦然:“君真妾之知音也。”言罢,又褪一外衣。自是,方将闯关规则告知慕冲。
原来,郭公公叫人给慕冲“净身”只是为验证其是否为童男,此为预备关。过预备关后,才能到公主处正式闯关。每过一关,公主即褪一件衣饰,能闯过全关使公主衣裳除尽者,即为驸马之不二人选。这些都是华贞出的离奇主意,当然。
慕冲听罢,叹道:“外间多谓公主疯癫,我谓世人皆醉而公主独醒也。”
公主支颐道:“休拍马屁,继续攻关。这茶几上有两盏茶,可能一盏有毒一盏无毒,可能两盏都有毒,也可能两盏都无毒。那么,你如何才能确保,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一定喝到其中无毒的那盏呢?”
这个问题很复杂,嗯,似乎很复杂。慕冲告诫自己切勿紧张,沉思片刻后,从容答道:“公主说的是喝到‘其中’无毒的那盏,既然如此,臣自沏一盏茶来放在这两盏中间即可。”
出乎慕冲意料,公主丝毫没有介意他的狡辩,很有风度地又脱了一件衣衫。随之,又给他出了若干难题,均被一一化解。这时,公主上身只余一件红肚兜了。
华贞公主眉目含情地望着慕冲的俊脸,忽又怅然若失道:“公子实在聪慧过人,然非科第之才,彼辈虽未净身,而心已阉矣。即妾为公主,亦有一苦衷百思不得其解法,君能为我指津否?”
慕冲感到自己的血在上涌,离座拜道:“公主吩咐,义不容辞。”
华贞颔首道:“按国朝家法,公主出嫁后即终生不得改嫁。设若君为妾之驸马,君如不幸捐馆,妾如何方能既不违祖宗家法,又无须守寡也?”
真不愧是公主,这么刁钻的问题都能如此文绉绉地娓娓道来。果然,慕冲真叫她给难住了,心说,真是最毒妇人心,还没嫁人呢就想着丈夫死后如何改嫁了。但事已至此,姑且硬着头皮一试吧。他定了定神,再拜道:“此非臣所能言也。请公主赐刀与臣,臣即挥刀自宫,以为谢罪。”
华贞勃然变色,厉声道:“我犹不甘为女太监,公主之贵何足惜哉!君以七尺男儿,竟至如此之不达耶?”
慕冲惟顿首,不语。
华贞缓和了下语气,又凄然道:“君闻此问,想必亦以为最毒妇人心。其实,欲得两全之法,原也不难,即无非一死而已。方才特以君比驸马,实因爱慕。若得结连理,君死,妾必从死,此非可免守寡之苦,亦无违家法乎?若驸马不肖,生前甘为老奴所言之儿太监,死后犹欲孀妻为女太监,我偏不使之如愿,不死何为?”
慕冲释然,旋道:“公主既知此,何以言百思不得其解?殉情固然强似守寡,惟公主尚或有驸马生可为夫,死可殉之,至于宫中女子不得近天颜者,亦不甘为女太监,则何人可夫,何情可殉乎?”
华贞无言以对,半晌,方才苦笑道:“不意公主之值钱者,惟此而已。”
沉默。
慕冲就这样,终于临近成功了。华贞公主不由分说地依偎到他怀中,不容置疑地叫他抱起自己进入帘后的绣榻上继续攻关。繁华尽褪月生辉,玉体横陈忽笑问:“妾尚葳蕤否?请君猜之。”
公主就是公主,公公就是公公,主奴的谈吐就是不同。慕冲万不料此刻华贞竟会叫他猜她是否为处子,但却无师自通地行胜于言,没有回答,便径自压在了她身上。随之,华贞长长呻吟了一声,惬意地笑道:“这最后一关,你是第一个过了的人。”
原来,比起普通女子,公主还是可以有选择“主动”与否的权利的,慕冲想起自己失败的恋爱经历,恍然大悟。跟着,他便问华贞那些想做驸马不成却下了厂狱的人将会被如何处置。
“此不过那老奴欲假妾手清除异己罢了。他在父皇面前一定是这么嚼舌头的,说公主年幼无知,又素来任性,什么都不知道忌讳,那些男子接近过公主,为保公主清誉,只有……”
华贞没有再说下去,而慕冲也已然明白,便请她设法保全那些人。
“其实此辈妄想一步登天,脑子早就叫世俗给阉了。上面的都已不行,何必再多此一举,将下边的也阉了?也罢,出嫁从夫,驸马既为之说情,我便求父皇放了这些蠢猪吧。”华贞显然已将慕冲确认为自己的男人,丝毫不再有矜持的直言快语道。
“多谢公主。天下幸甚,有公主在,大事可举也。就请公主吩咐吧,驸马愿为公主之马前卒。”慕冲忽然郑重其事地说道。
“君真吾家驸马也。当今之世,不畏郭老奴,而又无旨意亦敢私本公主者,惟君而已。大事可托,老奴必死矣!”华贞突然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卷黄绫来,正色道,“驸马接旨。”
这是不是矫诏呢?慕冲却懒得去想了。但他知道,郭公公一定会练《葵花宝典》的,而他已经在其中做了手脚。
四
“华贞,华贞……”喃喃的声音,却没有被手机的闹钟淹没。
“华贞是谁?喂,你给我起来。”一个女子拧着慕冲的耳朵道。
“华贞是谁,华贞是公主……”还是喃喃的声音。
“什么公主,我看是母猪!”女子刚愤愤地说完,一想到自己的体形,顿悟说漏嘴了,忙又双手齐上,用力地拧着慕冲的双耳道,“说,你又跟哪个小狐狸精勾搭上了?不说,小心老娘叫你变成太监!”
“太监?”慕冲听到这两个字,终于醒了过来,暗叹道,这终究只是一个梦啊。
赔礼,道歉。终于,新任女友挣足面子后宽恕了慕冲。毕竟,他还只是想入非非而已。
“哎,明天是什么日子,你晓得不?”女子很认真地问道。
“老婆大人你的生日,打死都不能忘!”慕冲条件反射似的答道,心说,到时候就送一本《女太监》给你作生日礼物。
当然,也只能是这么想而已。慕冲又何尝不明白,人还是要活在现实中的。那么,为了少奋斗二十年,做儿太监也就做儿太监吧。而女人只要傍上了权势,长得再不济,也是可以不做女太监的。
对了,慕冲的现任女友,便是某领导的千金,且为独生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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