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杀人？

放学铃声一响，我和寥落就打打闹闹的往校外冲。童锦就斜靠在校门口，像是在等人的样子，过往的女生都偷偷地看他,然后脸悄悄地红了一片。

看到童锦时，我暧昧的朝寥落眨眨眼睛，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就看到叶漓从童锦身后出现，手像藤条一样亲密缠上童锦的手，童锦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甩开她的手，于是她像孔雀一样高傲地扬起下巴，得意地笑。我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寥落却像没看见一样径直从童锦面前走过。

童锦直直地看着寥落，表情冷漠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叶漓晃着他的手，撒娇似地说：“就是她，许阡陌身边的那个女生，昨天在街上莫名其妙的打了我两巴掌。”

童锦黑了一张脸，最后拉住寥落，说：“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寥落什么也没有说，冷着脸用力扯自己的手，去挣不脱。

我看到有她眼里的伤那么深，这可爱的女生啊，到底要被爱情折磨成什么样。都是这该死的叶漓，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卑鄙地歪曲事实，真正让我生气的是童锦居然会帮着叶漓一起欺负寥落。我把寥落护到身后，对童锦冷笑道：“你脑袋摔坏了吗，像叶漓这样的女生说的话也能相信？”

童锦什么话也没说，眼波都在寥落身上流连，倒是叶漓恼羞成怒：“许阡陌，你什么意思，我哪里说的不对吗，她昨天没有打我吗？”

“打你怎么了，要不是你先招惹我们，我们才懒得理你。”

我话还没说完，寥落就拉着我的手说：“走了，不认识的人，理他做什么。”

我还不甘心，对童锦说：“你以后再和叶漓来往，我就和你绝交，有什么事都不要找我，特别是……”我意有所指地瞟了瞟寥落。

童锦挑了挑眉：“知道了，还不快走，她已经走远了。”

我狠狠地瞪了叶漓一眼，然后朝童锦做了个鬼脸，迅速追了上去。我跑出校门时，已经不见了寥落的身影。哼，都怪叶漓，我越想越气，于是我又返回去，准备教训一下她。

我远远就看到童锦和叶漓，他们好像在争执，叶漓很激动，掏出了手机。我立刻靠过去，躲在角落里偷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就怕错过了什么。我知道童锦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他一直不肯说，而这必定和叶漓有关。

叶漓说：“这就是证据。”然后得意地打开手机，一段混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尖锐难听的谩骂声和冷淡懒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都是我曾经熟悉的声音，接下来的混乱，我不用看画面就可以猜到。童锦的表情忽然显得那么疲惫，他说：“都结束了吧，杀人不过偿命，我会去自首的，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的脑袋“轰”的炸开了，过往记忆如水般涌进脑海，那些想忘记却忘不了的记忆似乎要把我逼入绝境，原来这一切事情真的是因我而起的。我用力捂紧嘴巴，腿一软滑落在地上，忍不住泪流满面。待他们走后，我才放声大哭，所有的伤心似乎都找到了宣泄口，眼泪肆无忌惮地铺满我的脸。我从来没有如此难过，就连初恋无疾而终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的难过。

有风吹过，树叶哇啦啦的掉了一地，那是树的泪。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寥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到我离开。

（六）往事

读初二时，我从一个小镇搬到这个小城市，认识的第一个人是姜淮。姜淮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家世好，长相好，这样的人不是“人中龙凤”这么浅白的词语可以形容的。我刚进这所学校听到最多的就是有关姜淮的议论，我和他怎么认识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我们在一起了。当时喜欢姜淮的女生有很多，包括他的青梅竹马。我和他交往了短短的一个月，因为他的青梅竹马闹自杀而分手。

我记得分手那天，天空很蓝，阳光很灿烂，姜淮提出分手时，我很平静地接受了。不是我不够喜欢他，而是现实的距离太过遥远。他是高贵的少爷，而我只是个平凡的少女,或许他那个青梅竹马更适合他。虽然，现在确实不流行门当户对了，但贫富差距太大，两人对金钱的认知相差甚远，生活的摩擦会愈来愈大，他不能忍受不卫生的路边摊，我无法适应高级餐厅。谁为了谁刻意去改变，那都是勉强，而我们还不懂得勉强自己。

童话灰姑娘并不是骗人的，世界上不是没有灰姑娘，只是所有人都忘记了，灰姑娘本来就是出身高贵的小姐，因为恶毒的继母才变成卑微的女佣。不要总是幻想自己是灰姑娘，要记得所谓灰姑娘都是些落难千金，而我们这些出身平凡的少女顶多就一麻雀。我很有自知之明，从没幻想过麻雀变凤凰，人还是要现实一点比较好。

我明白我和姜淮分手是必然的，只是时间的早晚，与其苦苦挣扎，日后反目成仇，不如在爱情最美的时候放开，而那名自杀的少女刚好让我们找到了分手的理由。

初中二年级的女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还不懂爱情，我所谓的初恋就是两个互相吸引同样寂寞的男女牵上了手。所以分手的时候，我其实也不是很难过，时间很快就将姜淮的影子从我脑海中淡化，我仍然笑得没心没肺。

认识童锦那是半年后的事了。这半年里，我所有的朋友突然一个一个地离开我，找不到理由，只要我一靠近，他们立刻像避瘟疫一样躲得远远的。我沮丧无比，伤心无比，任何人都无法忍受孤独。或许我该明白，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长久的，爱情不会，友情不会。可是，无法否认，我无法忍受孤独，我需要朋友。我想童锦可以为毫无关系的人挺身而出，那么对朋友的付出必定是全心全意的。所以，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手中的浮木一样，抓紧童锦，紧紧地，不肯松手。

可是我不知道那些流氓会找童锦报仇，我更不知道他会错手杀人，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坐牢。一个人不管你做了多严重的错事，那不过是你记忆中的一抹暗影，但进了监狱，你的人生基本上已经毁了，所有人都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你，哪怕你不过是杀了一只苍蝇。　

我想到了叶漓。

（七）真相

于是我去找叶漓，她家坐落在富人集聚区，之所以用坐落是因为她家真的很大，装饰也是极尽奢靡，像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就不多费口舌了。她似乎等了我好久的样子，她说：“你终于来了。”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眼神却更加阴暗。

我说：“你不喜欢童锦吧。”真正喜欢一个人，只要能看到他的笑脸就会很满足，而她分明恨不得所有人陪她一起痛苦。

叶漓“吃吃”地笑，难得笑得妩媚，答非所问：“许阡陌，你喜欢童锦，一开始就喜欢。”

我心里惊了一下，却不动声色,学她那样笑，无辜地说：“我自然是喜欢他的，他是我好哥们。倒是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缠着他，还故意离间他们的感情，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变态吗？”

叶漓不笑了，她说：“变态吗？我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皱眉：“我并不认识你，你那莫名其妙的恨意从哪来的。”果然，这种千金小姐生活太安逸无聊了，总有这样那样的心理病，连被害狂想症都出来了。

“呵呵，你是不认识我的，不会连姜淮也忘记了吧。”说着，叶漓撩起衣袖，一道浅浅的粉色的疤痕横亘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我立刻就明白了，那个为了姜淮自杀的疯狂少女就是她。她说：“你抢走了我的姜淮，到走了也没有把他的心还给我。”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青梅竹马十几年姜淮都没喜欢上她，与我何干！而且，姜淮那么轻易就跟我说分手，也不见得他有多喜欢我，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女生。叶漓性格那么不讨好，我是男生我也不会喜欢她。

很多事情我忽然就明白了，我说：“既然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要拉上不相干的人，你放了童锦吧。”

叶漓突然就笑了，是那种得意地笑，她说：“为什么呢，我发现对付你这种人，向你身边的人下手，你会更痛苦,这样比较有趣。”她忽然压低声音，装作很神秘的样子，“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童锦根本没有杀人。那天童锦打伤人，以为他死了，没确认就惊慌失措的跑了。而我不过是碰巧知道这件事罢了，然后稍加利用，没想到真骗了你们。哈哈，他不会想到这世上会有这种人，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装死。太牛了！”

我有些不敢置信，她真的只有十六岁吗？没想到她竟那么恶毒，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还是个花季少女，她的心已经老了，我开始怜悯她。

叶漓看到我的眼神，她怒了：“收起你的眼神，你凭什么可怜我，你应该求我。告诉你，就算童锦没有杀人，我也能让他坐牢，钱就是有这种好处。”

我叹气：“你想干嘛，就直说吧，用不着绕那么长。”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她装作为难而无辜的样子，“昨天寥落来找我了，她说了些让我很生气的话，然后我就说了气话，我对她说，如果她能拦下一辆超速的车子，我以后就在你们面前消失，她应下了。现在时间也快到了，你真幸运，正好赶上一场好戏。”

（八）

我们站在马路边，看过往的车子开得或快或慢。我一脸严肃，紧紧地抓着寥落的手，心里惴惴不安的，手心已经沁出细密的汗。寥落冲我笑，她伏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相信我，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如果事事都朝着人计划的方向走，就不会有意外一说了，所谓意外就计划赶不上变化时所出的差错。可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什么，寥落跟童锦一样倔强，决定了方向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只能干瞪眼。或许只有童锦能阻止她。

我悄悄把手伸进裤兜，想给童锦打电话，寥落却把我推到一边，她说:“车来了，放手吧，错过这一辆可能真的有危险了。”我只得松手，眼睁睁看着她以飞蛾扑火的姿势像疯子一样扑向那辆疾驰而来的机车。

骑机车的是名男生，寥落冲出去时，那名男生明显慌了，机车向左拐，却反而直愣愣地撞向寥落。寥落倒向一边，叶漓瞪大了眼，脸色煞白，周围那些女生尖叫成一片。场面有些混乱，我的脑子乱成一团，只有那一片鲜红迷了我的眼。

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我冷着一张脸看着叶漓，我说：“你现在满意了吧。”叶漓低下了头，没有说话，眼泪一直在掉，很久以后她才怯怯地说：“她会不会死？”我冷笑一声：“她死了不正好，反正人不是你杀的，就算是你杀的，你家有的是钱，也不用你负责。”

我不得不承认钱真的是个好东西，因为叶漓，寥落就这样理所当然地住进了高等病房，每天有专人负责营养而美味的餐点，日常生活有人细心周到地料理。其实寥落伤的并不重，那些所谓的血是她事先处理好的鸡血，她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叶漓，可没想到真被我这个乌鸦嘴说中了出了小意外，反而把戏做真了。这些自然是不能让叶漓知道的。

期间我常常借探病的名义明目张胆的逃课，班主任也拿我没办法。而叶漓竟也天天来看寥落，倒让我有些诧异。但我每次看到她总忍不住要奚落她几句，言辞有些尖酸刻薄，叶漓竟一次也没反驳，只是红了脸，表情憋屈的像个受了委屈又无处申述的小媳妇。这时寥落就会责骂我说话没礼貌，眼里却有掩不住的笑意。

相处久了才发现叶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她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也是，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爸妈开口闭口都是钱，潜移默化中叶漓就会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或许当她认识到钱不是万能的时候，她就真正长大了。

故事的最后寥落和童锦最终没在一起。我不解，童话不都是这样的吗，王子和公主解除误会，然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寥落笑了笑，说：“我们还只是孩子，不懂得爱人，那么轻易就说分手，爱情不该是这样的。或许等我们长大了，如果我们还喜欢彼此，自然会在一起。倒是你，我和他分了，不正好给你一个上好的机会吗？”原来她都知道的。

我冲过去掐她的脸，假装很生气的样子：“你不要的东西就丢给我，看不起我啊。”寥落大笑：“如果童锦知道你说他是别人不要的东西，不知道会怎么样。”

明知道没希望的事情，我都会放弃，人生几十年其实并不长，何必浪费时间在那些事上挣扎。对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忘记吧,那是最好的选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