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11月始，我手头又新增了一项业务——到农行为个别员工存保险费。出入农行，耳闻目睹了农行办事的种种，所以，一直以来，一方面庆幸自己炼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另一方面也深感幸运之神的眷顾，因为迄今（夏天）为止厄运还没降临到我身上。可是，好景不长，好运在今年夏天终结。

七月的一天下午，我如往常一样捏着四本存折风风火火地跑进农行大厅。说是大厅，其实一点都不大。因是农行专设办理社保的分理处，没有排号机，没有空调，只设有四个窗口，众人办事全靠站队。在十来平米的空间里，靠墙的一面摆了两张简易办公桌和几把连体的快餐椅，剩下的地儿平时几乎都被占得满满的。这不，这个流火的七月下午，二十来个失地农民就把大厅挤得一锅粥似的。

我焦急地望着标有1-4的“阿拉伯数字”窗口，发现只有4号窗口在正常办事。2号窗口有人在办公桌前，但玻璃窗前摆着醒目的提示牌“暂停办理”；1号和3号窗口压根就没人。望着蛇行的队伍，我徒劳地望向2号窗口。只见玻璃窗里的办公桌旁坐着一身形矮胖的男子，寸头，白脸，小眼，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不时地翻动着面前的报纸，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不停地捣鼓冒着热气的水杯杯盖。因为常来，所以我笃定他是办事人员。正当我犹豫是否上前试运气时，另一办事的熟人也从后面走向2号窗口，在她俯身问话的当口，我果断地跟随她离开了4号窗口那长长的队伍。“等下！”有声音从玻璃窗传出来，可是，那双胖小手没停下来，那个圆乎乎的脑袋也没有抬起来。我后面又有人跟来，大伙的眼睛一会儿跟着那一撂报纸一眨一眨的，一会儿跟着那袅袅茶烟忽上忽下。

十多分钟过去，茶水不冒烟了，2号男子起身离开。

等待的人群开始*动起来，有的人无奈地抽身移到4号窗口的等待队伍中，有的人开始大声抱怨起来：农行就不得了嗦，有本事不接社保业务；农行真是脓包银行，臭名昭著绝非浪得虚名啊！4号办事人员也忍不住骂“狗日的死胖子，光偷懒”！

30分钟过去了，还未见2号男子。这时站在2号窗口下的人彻底死心了，均陆陆续续地移到4号窗口的队伍中去。我一边用电话跟外面久等的司机赔不是一边跟随人群转移。看着比自己后来的人都一一离去，心里那个悔呀！正当我后悔不迭时，我前面的熟人喊到：快，2号开始了！我被她拉到2号窗口，果然2号男子在敲打键盘。见2号窗口前面只有两人，而4号窗口前面还有八人，我对熟人连呼谢谢。

过了几分钟，前面熟人的存折被甩了出来，在“字迹不清，重填”的恶狠狠声音中我排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长长地舒一口气后，我迫不及待地递上存折。“你不是站在4号窗口吗，下一个！2号男子两只小眼睛狡黠地扫了我一眼，挡开我递过去的存折，不耐烦地继续喊道：“下一个！”我懵了似的杵在原地，半响才缓过神来，大声地质问2号男子：“凭什么不给我办？让我们等四十来分钟还有理？”由于气急，声音发抖且尖利。后面的人群也附合说：“她先来，让她办！”2号男子不屑地转过身，就不接存折。“你啥态度，喝茶、脱岗、耍横，就没人管你吗？”“你告我呀！”这时，保安跑过来，和事佬般地对2号男子说她确实来了很久云云，我顺势让后面的一人上前，2号男子从容地办理业务。屈辱和气恼山洪般袭来，我强忍着泪水一边掏手机，一边虚张声势地大声威胁：“我就让你这端着铁饭碗的公仆上上电视，让大家看看你的嚣张！”保安赶紧过来一边阻止劝慰：“算了，他马上就给你办！”，一边拿过我手中的存折和钱。2号男子目无表情地接过保安手中的存折，一边熟练地操作，一边无所谓地冷笑。在接以来的漫长几分钟里，我竭力调动所有机能，念想那水光潋滟的xxx，那遮天蔽日的绿树荫，那翩跹起舞的鹭鸶鸟，那殷殷朴实的好员工，竭力让自己忘掉那双阴蛰的小眼睛和那刺耳的冷笑声。

不日再去农行。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我怀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坚定地走向2号窗口，拿着存折的手刚触到大理石台面，猝不及防的凉意刹那间还是令人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这时，在凹槽的另一侧又出现了一只胖乎乎的白嫩小手，隔着玻璃沿着小手望过去，还是那个的肥胖的身影，还是那张表情木然的面孔，唯一是那双阴蛰的小眼睛在对视我愤怒的眼睛时忽闪过一丝不安。我“勇敢”地将存折和钱递过去，然后静静地等着暴风骤雨的来临。（我还是作了最坏的打算，将手机一直调到视频状态，以便录制2号男子嚣张的证据。）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2号男子没出声，在玻璃窗外的我也悄无声息。打印机一针一针地打印，力透纸背的叽叽嘎嘎声，犹如岳母刺字一般，只是大千世界谁还铭记和背负“精忠报国”，谁还怒发冲冠壮怀激烈？

七月无声，岁月无声，那些事儿云淡风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