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撮”和“大多数”的概念,从很小时就明白了。
上小学时经常跟着老师游行,游行的并非只有小学生,还有更多围观的大人。这里的阶级阵线非常明确:一方是意志高昂的偌大人群,另一方是垂头丧气的几个牛鬼蛇神。一方可恣意的挥舞拳头吐口水,另一方则只能乖乖的低头认罪受罚。面对这样的场面,当然谁都愿站在大多数这边,毕竟一小撮都不得已。每当在这样的场合,都为自己作为大多数的一员而感到无比自豪。
这种局面,直到自己的老师突然从带队喊口号的革命者,也变成了脖子上挂牌的黑五类一小撮,才开始有点转变。到现在也不知道老师为何从大多数变成了一小撮。不过,当别人对老师挥拳时,自己却总下不去手。以至后来再有游行,都会尽量躲开。编个理由就说生病或家里有事,其实是给老母猪打草去了。
等后来长大一些,慢慢的就知道了更多的一小撮:庐山会议上的彭德怀是一小撮,大队部墙上的刘少奇是一小撮,评水浒反宋江时周恩来是一小撮,反击右倾翻案风时邓小平是一小撮,批林批孔时林彪是一小撮,张志新林昭们也都是一小撮,粉碎四人帮时四个人加起来还是一小撮。也许因为一小撮的人数少,所以面对大多数自然会被很轻易打倒。
再后来还知道,一小撮和大多数,并非完全是指人数。其中一个最有说服力的例子是在保定武斗最激烈时,激战的两派“红楼派”和“红卫派”互相指责对方是一小撮。其实别人都知道,他们的人数和战斗力不相上下。再有就是在八九年的广场,就算那里挤满了人,他们也只能被定义为一小撮。
这些都是过去时了,现在很少再听到“一小撮”和“大多数”的称呼,取而代之则变成了“极少数”和“广大群众”。随手拈来就有很多:
就算瓮安全城的人都出动了,他们也只能是极少数。就算重庆的红歌队加起来不到百人,他们也代表广大群众。就算上任不到百天的市长被双规了,他在这百天里也代表着全市人民的根本利益。就算一个煤矿的全体矿工都矿难了,也不影响这个矿的广大人民情绪稳定。就算通钢的全体职工都用手推了总经理一把,他们仍然与大多数的称呼无缘。…..
前几天看过一篇羊城晚报的报道《北大学生发起了辞退孔庆东的活动》.报道说,北大博士生江姓同学给羊城晚报报料称:“北大学生这几天在发起辞退孔庆东的活动!我和几个同学把他在第一视频说的那些毫无人性的话发到校长信箱,希望校长能够辞退这个五毛教授。”他称这封信的题目是“应惩戒公开宣扬暴力的北大名教授孔庆东”。另据统计在“北大未名 bbs”网站发帖数量计,“倒孔派”人数远大于“挺孔派”。……
报纸上的主旋律当然不是造谣,于是就相信得罪了大多数北大学生的孔教授,这次大概真要走人了。
后来又看了一个文章《事实是怎样被歪曲的——评羊城晚报北大学生发起了辞退孔庆东的活动》,似乎明白了记者报道的打造过程:一是博士生江姓同学的信只他个人行为,几个学生加起来也只是几个。不说他只是学生,就算是学生会主[xi],也要经过适当程序才能宣布代表大多数学生。二是所谓的发帖数量,与倒孔还是挺孔并无因果联系。一个学生没事自愿写了几十篇帖子,一帮写手拿钱刷了几万次记录,这些也只代表这个学生和这帮写手,他们能在多大程度上代表北大广大学生?正如北大学生[xgb]评论的那样:“以在北大未名 bbs 网站上发帖数量计,“倒孔派”人数远大于“挺孔派”。这尼玛也算个证据?水木上那篇关于孔庆东的帖子挂了几天的十大,回帖几百80%都挺孔,丫怎么没提一下,真操蛋。”当然,这个学生太不文雅,这些话无法登在报纸上,况且就冲他这粗口,没准会比教授更早被开除。至于话里提到的百分之八十挺孔帖子,相信在这位记者笔下很快就会缩小到造谣或恶意刷屏的极少数!
其实,几个北大学生在记者笔下就成了代表北大大多数,这一点不奇怪。因为几个国家的几个国民,在评论员嘴里也能代表几个国家,就如一个芮成钢就能代表整个亚洲一样。
今天听新闻,说美国建泛太平洋联盟拒邀中国,说美国要在澳大利亚驻军。什么是tpp不知道,至于驻军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通奸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这些还都不说,评论员解释说“东南亚有些人反对美国这样做”,然而结论却成了“广大东南亚人民坚决反对”了。看来,有些人或者如老母猪一样根本不识数,或者如比目鱼一样习惯了歪着脖子看世界。
至于我自己,这么多年来,自觉不自觉一直被划在大多数的行列里。仔细想,在这个队伍里其实有你没你没一点影响。究竟也不知道这是幸运抑或是不幸?或根本谈不到幸,而只是无足轻重的无聊平淡。于是,有时候就很想特立独行当回一小撮。可又很怀疑自己的勇气和胆量,最后权衡再三还是罢了。看来这辈子只好这样浑浑噩噩的在大多数的队伍里滥竽而不充数了。当然这样做也有好处,那就是做个这样苟延残喘的大多数也是自己算为和谐社会做的贡献。况且总比做极少数被和谐掉更幸福。
于木鱼宅
2011-11-1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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