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江南的冬日，但没有北方凛冽的寒意。窗外石榴树顶上几只石榴，火红火红。

“咕、咕、咕、嘀！”晨光中飞来的是一只翠鸟，抖动碧绿的羽毛，似乎非常的焦急。

“嘀、嘀、嘀、嘀！”——“我要走了，我来不及了！”

屏幕上又出现了那一行字，他眼睛湿润了。是他们电脑的设置？还是永恒的和弦？——仿佛幕后的歌队，演奏离魂的歌曲。

他们在网上相识，为文字而来。她倘佯在他多彩的文字里，她感觉了他情感的纯净，性情的高远，像涓涓的泉流，又像奔腾的江河，难以形容，魅力无穷。但有一扇门是不可开启的，因为他不相信那飘渺的恋情，正像屏幕上的奶油不会流到指尖一样，断开电源，就一无所有。但她不甘心，想退后，却又把椅子向电脑拉近了一点。

他没有去过她的城市，此时已经冰天雪地。一群白鸽飞过，身后留下莫名的苍凉。他体会不到零下30多度的严寒滋味，在他的感觉中，她跳动心房的温暖愈加强烈，强烈得融化了厚实的冰雪，化作江南霏霏的春雨。

她说你别离我那么远，我无法和你心灵的碰擦。他说，傻瓜，你无法和我伸手可及，我站在这里看你，就像你在远处看我一样。我们都是完美无缺么？不！不是的，犹如极地的冰山，你只能看到露出水面的五分之二，永远无法看见它的全部——他知道，女人需要一份爱情，更甚于生命。

……

“咕、咕、咕、嘀！”翠鸟又来了，在枝桠间跳动，落下一地羽毛，他意识到一种不祥之兆。

“嘀、嘀、嘀、嘀！”——“我真的要走了，我来不及了！”

此时，他泪流满面。

她曾告诉他有病，没法与他享受过多的时光。她恳求把那扇封闭的门为她开启，让她进来，慰藉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然而，他非常踌躇，他不愿往那方面多想，更不忍心想到那个可怕的字。因为她毕竟年轻，像栀子花开，历久弥香。

她几天没上网了，电脑永远是黑屏。他打开她的空间，什么也没有了，像是星星坠落后的天幕，没有一个光点。他用手机上网，论坛上，她的室友雪片样的发帖：“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你究竟在哪里？”他艰难地按下这些拼音字母，每个字母像针锋穿透了他的手指，留出白色的血。他绝望了，绝望得像在黑暗的原始森林里，丢失了唯一的罗盘，无法确定自己正确的位置。

他焦急地等待，从白天等到黄昏，从深夜等到凌晨。

……

“咕、咕、咕、嘀！”微曦中翠鸟来了！它在窗户外扑腾，玻璃上血迹斑斑。他慌忙移开窗格，翠鸟闯进室内，惊惶地乱飞。　“啪——！”的一声，一头扑向他的怀里。鲜血溅满了屏幕，像一地火红的玫瑰。

“嘀、嘀、嘀、嘀！”——“我已经走了，我实在来不及了！”

他泪如雨下。

此时，晨光初露，正巧凌晨将过的时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