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如此之大,有人喜欢繁华都市、喧闹人生,有人喜欢清静安详,而我却属于后者,最好是越幽静越好。喜欢青山绿水,喜欢一个人背包徒步。将要到达的地方就是峨眉山。抬头远望山顶,虽然和我还有很远的距离,可我还是欣喜的张望,相信自己会爬到山顶看别人看不到的风景。一路上我回想因为一张现实的化验单瞒着家人辞掉了工作,可我还是走了。
我把母亲托付给了唯一的哥哥,一向心疼我的哥哥理解的说“媛儿,喜欢什么就去做吧,妈妈就交给我和你嫂子了,万一将来结婚了就恐怕没这么自由了,放心吧。”之前我骗他说杂志社安排我出差,再说旅游也一直是我的梦想!所以他才这么理解,要是说想安静的离开这个世界,他怎么能够理智的下来,哪一个亲人可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做记者工作两年,就这样彻底的告别,似乎多少是有些不舍的。而这个谎言是我今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你说这孩子长这么大翅膀硬了,毕业好不容易找的工作就这么给辞了,要不是社里来电话我还不知道呢,还说什么请假、出差.....走吧,都走,就留下我老婆子一个人吧!”看着双目失明的母亲说这样的话,我心痛纠结不知说什么好,便含泪退出门槛。嫂嫂安慰母亲说我出去几个月就回来,而此时的母亲神情恍惚,像是没听见一样步履缓缓进了里屋。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我这么做,或许是一直向往的自由与清静,也或许是不忍让母亲看着我离开。
爬到半山腰,突然切实的发现周围没有什么峨眉派,更没有什么灭绝师太,原来,那些精彩的演绎都是金庸老先生笔下虚构的创奇传。
转悠了好久,才觉察暮色降临,恰好看到了对面不远处有一身影。走近时,竟是一位穿蓝布大褂的尼姑,估计比我大不了几岁,却不知相貌如此剔透为何要削发为尼。这样的疑问先放在一边,只能先解决今晚住宿问题了。我委婉的问她天色已暗是否方便在此庵里借宿一晚,她轻轻一笑说“欢迎女施主,这边有请。”示意跟她前往。初见她,有一样是真实的,那就是她容颜眉间的表情平淡的如一潭清泉,找不出半抹红尘的踪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安静的女子,一路上我们彼此都没有多余的交流,唯一的她告诉我她叫静安,我猜测这应该是她的法号。
不知是天色给予的如此暗淡梦幻的气氛还是突然发觉自己真的从昔日的想象走进了现实。就这样来到了峨眉山唯一的尼姑庵--伏虎寺
夜晚的寺里有一种莫名的安静,没有电脑可以上网,也没有娱乐节目,似乎真的走进了那曾经向往的荒辽境地。半夜自觉醒来,隐约看见明月透露进来,射出一道清晰可见透明的光,走出尘世,原来连月光都如此清澈,毫无杂质。
清晨醒来的时候微微听见扫院的声音,穿好衣裳,从窗缝瞧见是静安。端详着墙上大大的‘悟’字,我必须得想清楚来到这里究竟做什么,是否真的就这样安静的落幕生命最后的旅程。静安师傅端着一碗小米粥和两个馒头,说吃完早餐便可随意,若是离开方可告别于住持。我问若是出家呢?那几秒她呆住了,她看着我脸上印有惊讶的波澜。
原来在佛界也可以遇到如此有缘的知己。几番交流之后,才知道她是孤儿,是河南人。然而她说自己出家的理由很简单,‘崇尚佛学,喜欢清静’。简洁的叙述在我的思维里制造了混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人的理想竟然是当尼姑。她说尘世间争执之多,不争似乎富不了国,太争就会有厮杀,鱼死网破,你死我活乃是最终残忍的结局。在此地躲避世俗的繁杂也好,理想之归宿也罢,总之人活着会有很多种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亦方可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她说自己是一个笨笨的女孩,反应比一般人都迟钝,曾经一度二年级就念了三年。言辞之间,结合了我对她的第一印象证实了我的理解,她是一个极其内敛的女子。其实她并不是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笨,只是不善言表,毫无心计罢了。偶尔会于人淡淡一笑,她笑的时候很美,就像刚刚绽放开来的纯香百合。我们聊了很多,但从始至终没有从她嘴里听出对于感情的言辞。或许是遗忘了,或是假装遗忘不想提及。但人道告诉我她是一个透明的女人,或许内心里有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情殇。
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扫完院子,我们来到后山看风景,我带上了照相机,那个曾经看做理想攒了两个月工资买的照相机,陪伴了我整整两年,准备拍出人生最美好的光景里的最后一组照片。我掏出白血病的化验单,她很惊讶的看我。对着她卡了一张“至少你还有余留的生命,而我过了这个月就会一无所有,也对嘛,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走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带走的。”“你家人知道吗?”我摇头。可能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骗家人只是出差只是出去转转,连哥哥都不知道。不过我留了一封信压在枕头下。我猜嫂嫂收拾房间的时候会告诉我哥的。
我承认自己是有些忧郁症的,但不是晚期的那一种,思想里还存在着对生活淡淡的美好,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点。我告诉静安我的故事。我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好孩子。和同学比成绩,一直都是以一个好孩子。好学生的形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从来没有逃过一节课,但并不排除羡慕逃课的行为。考上了一所好的大学,拼命的找到了一个好工作,长大后才知道原来找一份好工作除了自身的优越条件之外还要掏腰包送礼送钱给别人。年轻的心不曾明白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潜规则。瞬间很长一段时间发现蔚蓝的天空很难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净土。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拼命折磨自己最后的生命呢,连离开都不得安生!银行卡里有2万多,我把它留给母亲,不想让母亲知道我这样,她除了生气更多的还会是担心。
第三天,尼姑都站在正门外的两旁,我跪在正门前等待接受入教的洗礼。当住持拿起剃度的刀子提起头发时,哥哥闯进寺院“林媛,你要干什么呀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住持说“你们两个先去堂内说吧!”我和哥哥走进堂内,他快步走到我面前,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妹,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可这样岂不是更让我们伤心嘛?怎么能这么自私呢?走,跟哥回去,我哪怕是再苦再累也要让你病好起来。”“好不了的,这种病怎么能好呢,医生说没多少时间了。”“那帮医生肯定是骗人的,快起来跟哥回去吧,媛儿哥求你了。”哥哥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膊,我试图挣脱着他的挽回,镇定的死盯着他“哥,别这样,我希望我的事情你可以一直替我瞒着咱妈。是我不孝,一定要照顾好她,银行卡密码是我的生日,那是我所有的积蓄,最后的这些日子让我安静的度过好吗?”走出门槛,住持为难的看着我们。最后我对哥哥说“我决心已定,你回去吧。”我看着住持“住持,请开始吧!”住持让静安请哥哥出去。热热的面颊流出尘世最后一滴泪。住持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静心了!”
繁华就是这样沉浮的,沦落在流逝的夕阳之后。那天寺里很是安静,看见零乱的树叶飘摇下坠,一度晚秋几何,人的生命似乎就像这树叶般在特定的时期就会与岁月辞别,何必要在坠落的前一秒死死的挣扎,还要让灵魂不得安宁!拿起扫把稀稀落落的扫着,我知道这将是自己谢幕的人生止境。
师太走过来。“别怪我那天让静安把他请出去,我不忍心让他亲眼目睹你剃度。”我轻轻点头一笑,继续扫着落叶。
当然只有静安知道我的病情,寺里其他人都一无所知,包括师太,要不然怎么能留下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呢。
那晚,天色暗淡,天空中仅有的几颗星星点缀着诗意,静安师姐和我低声侃谈往事尘俗。当我禁不住问她的感情时,她还那样先是淡然一笑,然后说“我还哪有什么感情啊,仅有的那么一点点情丝却被别人出卖了。更让我无法理解的那人却是我的发小。”然后不屑的轻轻“哼”了一声。我静静地听着,回想起一位伟人曾说:世间所有的快乐都是一样的,而不快乐各有各的不同。她继续说“我们都要结婚了,请帖也发出去了,他却打电话告诉我他爱上了别人,说和看到我的感觉不一样,爱的很疯狂,很热烈。我把这辈子所有的爱给了他,他却给了别人。于是一气之下我就来了这里,渐渐地发现这样清静超脱世俗的生活也是我的追求,爱情这东西不就那么点儿事嘛!”说着这样意味深长的话她居然没有哭,没有流泪。
‘爱情这东西不就那么点儿事嘛!’现实或许可以明确的说有史以来爱情是所有题材都歌颂的东西,似乎很神圣,很复杂,可是看开了的话不就那么点儿事嘛!
每日的每日,我在这清静的地方度过,像天堂一样的地方,留下了我余生最美好的回忆。
当我静静地躺在病榻之时,透过窗口看到雨后的晴空显现出一道美丽的彩虹。干涩的嘴角微微一笑,想象着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会进入天堂,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一个叫‘天堂’的地方吗?静安握住我的手,尝试把最浓烈的温度给我,渐渐冰凉的身子让住持心疼,但她只有那么八个字“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余声未断,颤抖的用最后的力气在静安耳边回旋“答应我,一定要这样美好的活下去!”
“静心,静心......”她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而我更是不舍得。灵魂挣脱了身体,我看着这帮平凡而又与世无争的身影不住的抽涕。突然相信,原来人间还有这样一片净土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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