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的是开头：怎样铺下铁轨

怎样的火车在无人的旷野里行进

又是怎样的枕木

枕着向前睡去的梦游者，为了苏醒。

不邀自来的火车来自天可怜见

来自俄罗斯、乌克兰被遗忘的平原

来自被炸塌的隧道。一列老式火车

载着果戈里的头骨，吐着白雾

出现在十一月的上海。

在熙攘的人群中，在人群的孤单里

幽灵火车的铁轨与我交错

它有怎样的幽默来交换我的沉默

我又有怎样的笔迹

跟它的轨迹交易

此刻，幽灵是孤单的。

我扒上果戈里的幽灵火车了

出于同样的孤单，去约会死魂灵

我吞着十九世纪的面包

从果戈里的头骨里舀汤，我咽着泪水

火车缓缓地从南京路、外滩驶过。

没人搭乘这列火车，乘客全是遗民

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达斯维达尼亚

而我是他们的移民，我移出自己

我看到梧桐树渐渐在消失

或者说，梧桐树看着我消失。

我眼前有愈来愈烈的伏特加和蒸发

有荒无人烟的平原被地图压扁

有愈来愈稀的小木屋和鱼籽酱

有愈来愈远的你愈来愈迷离

你小心挥手，别挥到身边人的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