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妈来了,是散心呢还是其他原因,不清楚。
天突然的转冷,连着绵绵中雨。
没有心理准备,处处不习惯,乱了套。
夏天的衣服还整堆放着,没有整理。御寒的冬衣却不知道在哪里,家里没个女人在,的确很乱,的确不习惯。
去了外地回来,得瑟着身体赶去父母和孩子那里。
家的气氛和以前一样。房子的地理位置不好,夏天都感觉过于阴冷,何况是现在,如走进冰窑了。
厨房里在炒菜,很正常,没多去想父亲正闲着。家里除了我做饭,就只有父亲。母亲是不做饭的,也不会,就是做了,大家可就倒霉了,烧两个菜不谈能不能吃,所有在的人一定是被指挥着忙的团团转。那可就如搬了一座大山了。
突然有人厨房门探出个头:琪彪回来啦!
好听的外地音,好亲的语音。哈,一看,这不是黄岩的小姑妈吗。我自然就应了:呀,小姑妈呀,很久没看见了呀。
热聊几句,她又做菜去了。
小姑妈是个可怜的人儿。
我爷爷那辈,在生下第六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由于养不起而送人了。就爷爷一个教书匠,已经养了七口人了,的确再也受不了添吃口了,生了第七个,也送人了。第六个没活过一年,就病死在别人家的门后。还有一个终于勇敢地活了下来。
这就是我最小的姑妈。
养母是在临死前告诉她真相的。
在她40岁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家乡,找到了亲人。她看见了亲人,热泪盈眶,啼哭不已。
当然,她只能小学毕业。
当然,她只能嫁给指定的男人。
当然,男人是个对长辈畏畏偌偌的人,百般依顺的人。
世事变迁,唯有男人的性格不变。这些就注定小姑妈的生活磕磕绊绊,不如意。
有些事我是知道的。
比如,我爷爷的去逝,我叔叔的孩子嫁人,二姑妈在杭州又添了房子,可能是第四套房子,等等,她都没有在。不是她不来,而是她的亲人们不愿意她来,所以就不可能通知她。
当然,这些不可能是我父亲的意思。父亲虽然是家族里的老大。按理是父母不在,老大如父。在我们家族那是不可能的。家族的活动能通知了父亲,那已经算是相当尊重父亲了,惶论父亲是否有决定权了。
当然,所有的通知是不包括我这个孙子和孙子的母亲的。
因为正式告诉过父亲,一代亲二代表,是没有必要认的。
精辟。
也就是说除了父亲是他们的亲人,我们都不是。
事实上,也就不认我们一家罢了,事实上,也就因为父亲太穷了,当然,还有我这很不争气的父亲的后代。惶惶不安,惶对父亲了。
当然,小姑妈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一如既往地奔泊而来,奔泊而去。她的对亲人的热情不会改变。
早几年,小姑妈到我们家一般是座上一会就离开的。她是这样想的,其他兄弟姐妹经济好,家宽敞,多她一个人没有负担。她不愿意增加大哥的负担。
不知从那年起,她反而是在我家吃住了。
问起原因,她说,在其他兄弟姐妹家感觉很拘束。
这就对了,她只是感觉到。
而我是明白的。因为你是穷人,而其他的是富人,能不拘束吗。
有宽敞的房间不住,她却情愿和我的孩子挤在一起睡。
她情愿和我那个唠叨的母亲一起唠叨,然后和母亲一起阿弥驮佛……
我的确身心疲惫。
小姑妈在忙我就进了孩子的房躺上片刻。
小姑妈进来了,蹑手蹑脚。我是不可能睡着的,我只是合着眼。一阵悉悉素素的声音,我的身体上盖上了一件外套,内里温暖着,带着温暖的气息。
我久久地躺着,直到喊我吃饭。
我还给小姑妈外套的时候,我只是轻轻地一笑,她也回我一笑。我们什么也没有说。但我知道,我们能有一种感觉,是无法用文字来表达的一种感觉。
她外衣的温暖,我想,它会永远定格在我的身体里,会陪伴着我,走完我应该的故事的一生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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