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天,小雨过后,天气异常闷热,游荡的空气被禁止得黏糊糊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整个小镇就像刚淋了个浴,浑身湿漉漉的,无精打采地舒展起懒腰。然而,小镇的热闹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游客还是和往常一样,络绎不绝。
“晓风,别看了,快出来帮忙,来客人了。”我正在看电视,表姐朝里屋大喊。
“噢,来了。”我应了声。
我,二十岁出头,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但喜欢写诗。我是名在校大学生。这的老板娘是我表姐。我不是本地人,但常来这帮忙,所以对小镇非常熟悉。
“外面雅亭预订的3号座的茶水端上。”表姐催我,放下手里的活,出门去迎接客人。
“喔!”我把视线转向窗外。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停在了门口的小停车场。
“南江农庄”是表姐一家人倾力打造的生态农庄,可供游客吃饭、休憩、娱乐;已经营有三个年头。生态农庄向来是小镇招商引资、吸引游客的一大旗帜,并和小镇古朴清幽的历史文化一脉相承,广受大众的喜爱和追捧。
小镇的生态农庄大都沿湖而建,独占秀美风光的天然优势。农庄都就地取材,打捞或养殖一些水产品,类似溪鱼,泥鳅,小虾,松鱼头等等,十分富足。“野生”这一食物标签,极其符合城市人的胃口,并开始被大众接受。越来越多的人,更愿意吃些纯天然的家常小菜。
于是,小镇美味的特色佳肴,优美的自然景点,随着口碑的传递,古文化的弘扬,也被慢慢挖掘传递开来。
每天这个时候,南江农庄就逐渐地繁忙起来。陆续的游客从各地慕名而来,有的为欣赏风景,有的为品尝美食,有的来钓鱼养性,也有的来避暑游泳。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但晚宴总是共同的需求;晚上,私家车常常把门口的小停车厂堵得水泄不通。
我给雅亭送上茶水,看见一位女生从那银灰色的轿车里出来。她个子不高,身材苗条,披着一身乌黑亮丽的秀发。我总觉得,即使那天只有沉闷的风,我也能触摸到她飘逸的发香似的,淡淡的还带有茉莉花的味道。她穿着粉红色的t恤和浅蓝色的牛仔裤,戴着一副黑框大眼镜,虽没有仙女般洁白的长裙,但她模糊的轮廓和身影就已像初露的小荷,缤纷的樱花一样,楚楚动人。她打动了我的心。
我注视她的时候,她正好奇地四处张望,并有和身旁的人聊天,还像小孩一样捂着嘴嘻嘻地笑。
他们一行四人,其中有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嘴里叼着烟,女的挎着个黑包;还有一位帅气的小伙子,年纪大概和我差不多,穿着潮潮的牛仔裤和花衬衫,戴着一副墨镜:不像纯爷们,倒像个明星。
表姐上去迎接他们,聊得很开,有说有笑的,估计是老熟客。他们聊了好一阵,表姐才给带到预订的3号雅座。
“站着干嘛,看什么呢,快上菜去。”表姐拎回个大西瓜,见我傻愣着,说,“快点,不然表姐夫又要说你啦!”
可能过于专注的缘故,表姐的出现吓了我一跳。出于指示,我只好心不在焉地走到橱窗口,等候美味的菜出炉······
表姐夫是南江农庄的大当家,同时兼着大厨的工作。以前,表姐也请过专业的大厨。可能是因为烧惯了山珍海味,专业大厨对农家菜并没有充分的把捏标准,常烧地一塌糊涂,惹顾客不满意。再加之,大牌名厨对工资的要求都很苛刻,起步薪水几乎占了农庄收入的五分之一。最后,表姐当机立断把厨师炒了,执意让表姐夫自学,烧农家菜。三年下来,表姐夫的手艺已有几分火候,能配出不同口味的美食,设计出五花八门的样式,地道的特色菜更是整得有模有样。过往游客都对我们农庄的菜肴赞不绝口。
“爆炒小虾,3号桌。”表姐夫娴熟地揭起锅,盛出菜。
我故意走到粉红女生的对面上菜,想借机偷偷地瞄她几眼。这时我才发现,她有一张樱桃小嘴,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小酒窝。她皮肤晰白,额头透着粉红的淡晕,嫩嫩的脸蛋,像去了皮的鲜荔枝。她眉毛疏浓,眼睛不大,却凸显得煽人,水灵灵的,像个多愁善感的小公主,虽然表面开朗乐观,心里却藏有无尽的哀思。
我的第一感觉是,她就像一个天使,清纯可爱。但我更喜欢称呼她为粉红女生,因为在我第一眼的记忆里,她是粉红色的,就像田径小路旁清纯的白兰,蕴含粉红色的芬芳;朴素又简单的装扮,总会引来路人爱恋的目光;或者说像一颗被遗忘的珍珠,不曾褪去完美无瑕的绿光。她的一言一行总会招惹来我的注意,不经意的微笑,欢喜的点头,都会让我觉得很窝心。那时,我的心是温暖的。
显然,我注视粉红女生的次数过多。她察觉到了外来入侵的视线,一抬头就和我对上了眼,吓得我像只被猎人发现的猎物,心里直打哆嗦,转身就走。
之后,我每回上菜都有些胆怯,更多的应该是谨慎。不过一有机会,我还是会窥视下粉红女生——她的粉红装和她的笑让我倾心,百看不厌。
阴晦散后,夜色渐渐浓郁开来。西边的山峰被浮现的霞彩映得红彤彤的,如同后山沉甸甸的桃子一般,美不胜收。农家的灯光慢慢被打亮,街道上闪起了炫彩的霓虹,不停地游客也加快了解决温饱的步伐。饭桌这会儿,算是真正热火起来了。
这时,粉红女生向我招手示意,应该是要结账了吧,我就转告表姐。表姐拿着皱巴巴的账单从里屋出来。我跟在她后面。
“这钱就算了嘛!都这么难得。”表姐直对着中年男子说。
“那怎么行,必须得付,不付怎么行。”说着他掏出钱包。
“算了,你们来了,不就好了嘛。算了,算了。”
“这怎么成,哪有白吃的道理。”
“你这什么话。算了,算了啊,都老熟人,还客气啥!”表姐爽朗的回答。
我看他们在一旁推脱,尤感好奇。但我越看越觉得,他们和表姐关心不一般,有点疑惑。
表姐已有一套完整的酒桌文化体系。在她的一再婉绝下,中年男子把钱收了回去。
“那,我们得回去了。那个,燕子说要留下来,说要做什么······古文化什么······社会调查。”中年男子说。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原来她叫燕子。我一听到名字,便铭记在了心上。
“噢,好的,没事,那就留下来嘛!不过我们比较忙的。”表姐转向燕子,玩笑说,“所以你留下来,也要干活的噢,不能闲着!”
“那我的社会实践调查怎么办?这里我不熟唉!”
“我让表弟陪你逛逛,反正你们都是大学生嘛。”
“谁?”
“哝,”表姐指了指我。我相趋一笑。
“他?哦。”
“那也好,你们可以有个伴。”中年妇女点点头。
“嗯,那行。”
“不过你们只能白天出去,晚上还真是要干活的。”
“没事,”燕子淡然回答。
“差不多了,我们先走吧!”小伙子催促时间到点了。
接着,他们就走向了小停车场。表姐陪着燕子,跟在后面。
很快,轿车驶了出来。他们向表姐交代了几句话,跟燕子到了声别,就匆匆走了。
那晚,客人很多。一波未去一波又来,像绵绵不尽的潮水,忙的我喘不过气来;汗水都湿透了衬衫,后背圆圆的一块汗渍。
那晚,燕子给我帮忙,但没和我说过几句话。我感觉和她有种陌生感,同时又觉得很亲切。因为她给我递过毛巾,虽然错拿成了抹布,可我还是很开心。毕竟受人关心的滋味,总是美美的。
月亮爬上了树梢。漫天的星星,不知疲倦地眨着眼,像热水瓶被打破后的碎片,洒满一地,一闪又一闪的,照亮了黑夜的路。我躺在床上,很累,却睡不着。这时,已近半夜。
(二)
第二天,我一反寻常,直到8点才起床。可能昨晚真的太累了,今早起来,脑子沉沉的,手脚都很乏力,身子虚脱了大半。我随意的洗漱完,就迷迷糊糊地下了楼。
楼下很安静,只有后舍公鸡的啼叫声;想必阿公阿婆都到田里干农活了,表姐应该到县城买菜去了,表姐夫多半到白鹭湖收鱼虾去了。整个农庄静悄悄的,像个熟睡中的孩子。
我走到门口,伸展懒腰。突然发现燕子一人在外面站着,手里拿着相机,眼睛遥遥地望向远方。
我向她喊了声,并走了过去:
“你在干嘛呢?”
“刚才看见一只白鹭,飞过去了。”燕子依旧张望着。
我也朝她方向看了看,只有空荡荡的一片蓝天。
燕子回过神来,转头看见我,就扑哧地笑了出来。像闸门被卸起时的洪水。
“怎么了,你笑什么?我有哪里不对劲吗?”我疑惑地上下打量自己。
“你的嘴——”燕子用手捂住嘴,咯咯地笑。
我用手抹了抹嘴。原来嘴角留有未冲洗掉的牙膏泡,我忙手背擦了擦,“好了,没了。”
燕子忍住笑,却没能忍住抖动,半吞半吐地说:
“刚才······像只小花猫。”
“有吗,没这么悲惨吧!小花猫,不过挺可爱的。你说呢。”
燕子乐得更开心了,放开手大笑。
“嘻嘻嘻,就这么喜欢笑啊。”我学着她笑的口吻,转问,“你叫什么?我听他们都管你叫燕子。”
“嗯,燕子是我小名,你也可以这么叫我。至于真名嘛,不告诉你。呵呵。”
“哇,这都不行,说下又没事。那,你为什么叫燕子啊?”
“因为我喜欢燕子啊。”她俏皮的回答,“你呢,你叫什么?”
“我啊,我叫傅晓风。刘永词里不是有句‘杨柳岸、晓风残月’嘛,就是这个晓风。”
“呵呵,还念起诗啦!不过名字挺好听的。”
“昨天那个是你爸吧,看他和我表姐很熟嘛!”
“那当然了,他们是老同学了,关系一直很好的。”
“哦,”我结巴地又问,“你在哪里读书的,你是来做社会实践的?昨晚听你说的。”
我们走到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燕子突然做出了一个保密的动作:
“嘘——我在杭州读书的。不过这次来,才不是什么社会实践呢,是来玩的,骗他们的。”
“不会吧——那也挺巧的,我也是来玩的。呵呵。”
“城市里的空气太差了。听爸提起说,这里非常好玩,所以就······你懂得。”
我相趋一笑,却又纠结一时想不出新话题。我看见燕子手上的相机,就借题发挥。
“你······刚才在拍照?”
我成功的转移了话题。燕子忍住笑,正经地说:
“嗯,我拍了些这里的照片,还有附近的。不过没走多远,怕迷路。”
“噢,那让我看下呗!”
“好吧,让你欣赏下,不过只许看。”
燕子把相机拿到我面前,然后一张张地翻阅。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燕子就喷过香水,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似有似无的发香。那乌黑亮丽的长发,散发出的点点滴滴的香味,就像丁香花,那样淡然脱俗,高雅美丽。
“这张日出拍的不错唉,挺漂亮的。”
“对啊,可美了!”燕子甜美着微笑说。
“那我问你,你觉得这朝阳像什么?”
“像什么,苹果?或者······柿子?”
“不是,都不是。”
“那是什么······西瓜?”
“也不是,西瓜还有黑子呢!”
“那到底是什么?”
“应该是——脸。”我暗地偷偷的笑。
“什么,脸?”
“严格的说,是你的脸。”
“我的脸?不会吧,我脸有这么红吗?”
我盯着她,学她刚才的姿势,笑而不言。
“什么嘛,你说我的脸红,你的脸才红呢。”燕子伸手打我,却被我躲了过去,“你的脸才红呢,居然笑我,你······”她又向我拍过来,我只好嬉笑着,边躲边跑。
这时,表姐骑着电动车回来了。车的前踏板、后备箱和后座位上都载满了各种菜。我看见,就立马跑过去帮忙。
卸菜的时候,表姐凑近我耳朵说,“怎么,你俩这么快就熟了。”
我假装没听见,正经的把菜装到箱里,往里屋搬;燕子帮助我把菜放到冰柜里。
吃完早餐,表姐让我陪燕子到镇上逛逛;还给我们借好了两辆单车。
这天,天气晴朗,但带点毒辣。太阳才升起不久,辐射的热气就呛得人心情不舒畅。
这天,风却很柔和,掠过湖面的风,像冰激凌一样清凉,讨人喜欢。
为了彰显小镇的古老文化,我决定第一站带燕子去古巷玩。
古巷是从东晋的草市发展而来的。起初它只是个乡村定期的集市,后来不断壮大。到唐朝,周围开始出现了居民点,明清时期已经发展成了繁荣的商业街。如今的古巷,已是一条囊括历史古文化,又不乏现代元素的旅游街。
“我带你去看一个古老的文明国度。”我说完,就骑着车出发。燕子落在我后面。
“哪里啊?什么地方?”
“古巷。”我回过头,朝着燕子一个劲地笑······
(三)
古巷的房屋都是纯木搭建的。苍老的泥瓦,褪色的壁画,别致的木雕,还有挂满蜘蛛网的屋檐,清新素雅的诗瓷瓶画······以及随着岁月流逝遗留下来的文化,依旧伴着弥清的风味,淡存着老酒般的醇香。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消磨这个世界,哪怕是再坚固的城墙,它也会衰老,颓废,直到被遗忘。然后就是那些被遗忘的城墙,满目疮痍的缺憾,却把这不完整的历史映照得真实,而不让人伤感。
我们把自行车停放在巷道口,然后四处闲逛。
巷道不仅保存着古老的建筑,而且还留存着一样古老的商业文化:揣着风扇吆喝西瓜的大伯,卖挂饰等手工艺的小摊贩,挂着五颜六色布料招迎游客的店主,画着当字店铺满脸麻子大腹便便的老板;还有大叔扛着冰糖葫芦四处乱窜,中年老妇推着油锅煎着臭豆腐,臭气里飘香;还有热闹非凡的酒楼,热腾腾的包子铺;还有闲散的面馆、饺子馆,香喷喷的甜点铺;路旁偶有乞丐,断胳膊断腿的,老携小一并跪着;有艺人在路中间表演杂技,也有惊人的武术;有稀奇的皮影戏,小闹的茶楼,飘着说唱的书香;这些只有电影里才有的画面,并没有因为时间的的走远而褪色,反慢慢积淀下来,尤显得这风情独有一番风味。燕子拿着相机一路上不停拍照,我只好紧跟其后,以免她迷路。
女生的好奇心是天生的,似乎并不亚于孩子,每一样千奇百怪的东西都能吸引她的眼球,并一见倾心。燕子说古屋的窗棂精美像幅画;她喜欢古时的布料,柔和有质感;她爱看生平从未亲眼所见的皮影戏,有趣极了;她也会挤到人群里凑热闹,观看艺人表演,使劲鼓掌;她还最爱这里的包子,色香俱全,独有风味;她还喜欢旧首饰······
中午,我们在一家小酒楼吃了点东西,还学着古人,喝了三分小酒。
之后,我给燕子找了家客栈——古巷已逛的差不多了,外面天气又很炎热,我打算让她午休会儿后,下午再前往下一站。
待到下午3点左右,毒辣的焦阳可算散了些,但巷道上翻涌的热浪却照旧逼得人胸口难受。于是,我决定先带燕子到白鹭湖畔的凌洞游玩。燕子很高兴,欣然答应了。
等我骑车到凌洞的时候,汗早湿透了我后背,燕子的额头也挂满了圆滚滚的汗珠——因为燕子的自行车出了点故障,正放在王大爷家修补,就只好我载燕子过来——没等把车停好,我就迫不及待地要到洞里凉快了。
我着急走在前面,后背湿漉漉的,燕子又唰地笑了出来。我又郁闷又尴尬的自顾着进了凌洞······
凌洞真凉快,就像一个火球被甩进冰河世界似的,清爽舒快,通透无比。
凌洞原本是一个山洞,后来被开发成了排泄湖水的渠道,同时用于发电。当它的观赏价值被转变成利用价值时,它也付出了失去原有魅力的代价,成为了一个被人们利用的工具。
凌洞里面,只有太阳光被折射到岩壁上的波纹,安静地听得见淌水的哗啦声和水滴答的节奏响。洞口的风既大又凉快,风窜进洞后把空气降得冰凉;不过风并没有很深入,因为洞的最里面是一道厚厚的铁闸门。洞沿边是粗粗的水管道,里面的水是泵托抽来的,专用于供给镇上的居民户食用。附近还有一个小水电站,发的电部分供于小镇的家用。
记得小时候,我和伙伴们常会以冒险的名义来这里玩,可每回等我们走到模糊不清的闸门时,就惊吓得嚷嚷着往回跑,结果又是一阵趟水声。
“我们不进去了吧,就在这里凉快会儿,怎么样?”我找到水中央熟悉的大石头说。
“嗯,好,里面黑漆漆的,怪可怕的。”
我给燕子安顿好座位。为了解闷,我就给燕子讲我们小时候在这嬉戏打闹的场景。
我绘声绘色的讲诉,一到笑点,燕子总会很配合的咯咯笑。
“我小时候听爷爷说,凌洞从前是一个灵洞,是有求必应的。”我岔开回忆说。
“有求必应?求什么······就能有什么吗?”
“应该是这样的吧!听爷爷是这样说的。”
“真的嘛,那我们也来试试······”
“试什么?”
“祈祷,许愿啊!”
“可爷爷说——凌洞被开发后,就不灵验了。”我无奈地说,“那时候来了很多工程师,说是来开发白鹭湖的,说什么不信什么迷信,就把这凌洞给打通成了疏通渠道,可以发电。”
“那,就不灵验了吗?”燕子略带遗憾又抱有希望地问。
“或许还有用,不过我也不确定。”为了不让她失望,我说。
燕子突然跳了起来:
“真的吗!那我们一定要试一试,不管是否灵验。对了,你们以前是怎么祈祷的?”
“我们哪是什么祈祷,就瞎喊一通。那时我们就闹着玩的,觉得有趣。”我也站了起来。
“可爷爷也没具体和我说过。”
“那我有一个主意,不如······我们把自己的愿望写下来吧。”
“怎么写,刻石头上?”
“对······这想法不错,就刻石头上。要不,就这块,怎么样!”
“坐的这块?确定?”
“对,就这块。你去找几块小石头来。”
“哦,我找找。”
我捡了两块火石——它能划出白色的纹路,刚好可以划破黑石的暗色。
燕子让我到对面刻。她直接用手遮住,不给我任何可趁之机。
我好奇地问:
“你打算刻什么?”
“不告诉你,你自己快刻啊!”
“又来这套,你名字不告诉我就算了,连这都不行。没必要这么神秘吧,还不让看,借鉴下总行吧。”我憋屈地发牢骚,“我哪知道刻什么!”
“真心话嘛,不对,不对!是心里话——就是你现在最想说的,又说不出口的,或者是想做又无法完成的,反正是你最希望实现的就行。”
我正纳闷编什么能打动女生的时候,燕子突然灵感大发,双手一拍即定:
“对噢,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就也不知道可行否。”
“什么想法,我洗耳恭听。”
“我们通常的愿望,不是许些什么美好的,就是最想实现的什么等等。那样的话,我们不也可以改成许自己最不想实现的愿望嘛。你说怎么样?”
“什么,最不想实现的······愿望?”
“对是,就是我们许的愿望是,最不想这个愿望实现的。不错吧!”
“啊——被你搞糊涂了,还有这样的愿望的,这还能叫愿望嘛!”
“你不是说凌洞不灵了嘛,那我也留了一手:许个坏愿望。”
“人生不得意十有八九,八九没了,不就只剩得意了嘛!”
燕子看我有些小犹豫,接着说:
“等回去后,再告诉你我名字啊。”
“哦,好吧,这还差不多。”我只重听了后半句,前半句没太在意。
“你有几个字啊!”
“我啊,五个。不对,一二三······六个!”燕子一边刻一边默念着说。
等刻好后,燕子还是遮住不让我看。我的呢一眼就被她看到了,是“看不见彩虹”。
燕子一看,嘴角微微一动,问:
“只听说过,有不希望看不见太阳的,你怕看不见彩虹吗?这什么意思啊!”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谁让你看都不让看的。”我准备好台词,理直气壮地回答。
“那好,你告诉这意思,我就告诉你我名字,怎么样?”
“好,我也不亏。因为呢,雨后的彩虹,是最纯洁最美丽的,但却转瞬即逝;所以我最大愿望就是能把那一刻最美的奢华永远定格住。我希望每天都能看见彩虹。好了,到你了。”
“瞎说,不行,我还不能回答。”燕子说着就往凌洞外走。
我看了眼燕子的愿望,就追了上去。石头上面刻着:
“不想一个人流浪。”
(四)
我们从凌洞出来的时候,已近下午5点。慵懒的太阳,无精打采地打着暗淡的光,暑气也累了似的,顺着夕阳日渐西沉。空气开始不再那么闷热,清爽的凉风袭来,让人舒畅无比。
迎面是波光粼粼,银光闪闪的江面,站在湖岸边,迷人的白鹭湖被展现得一览无余。温柔的风轻轻地流淌,吹散开燕子轻柔的长发,并随着风的流向缓缓疏散,恍如优美的流苏一般,美丽动人。
天边的彩霞,像个害羞了的姑娘,透着温文的红晕。清灵的白鹭湖,就像熟睡中的美人,泛着赭红的娇艳。远处有白鹭群跃起,一双双洁白的翅膀在空中飘飘洒洒的舞动,尽显唯美的意境。燕子撩动开头发,高兴地蹦跳着,指着阵阵白鹭大喊:
“你看,快看,那有白鹭!那有白鹭!好美啊,真的太美了!”
燕子拿出相机不停地抓拍。
我站在一旁,傻傻的看着她。我们就像两个没有忧愁的孩子。
我从附近游湖区的陈叔那借了一艘小木船,邀请燕子与我一同游览下白鹭湖。
燕子见我划着船向她招手,自是乐个不停;还没等船靠岸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跨了进来,结果小船一阵摇晃。吓得她急忙蹲下来,紧抓两边的横木,闭着眼,害怕地大叫。
燕子坐船头;我坐船尾,负责划桨。这船用的是单桨,所以划时需要左右兼顾;左划一浆,右划一浆的,驾驶起来十分吃力。船尾的木板还有些疏松,我每使一次力,就会发出吱呀呀的声响。于是,我就向燕子邀功说,鉴于我这么卖力,你总得表示下吧,怎么能连点鼓励都没有。可燕子却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俏起嘴说我连这都不行。
听燕子这么一说,我当然急了。我说:
“小涛(表姐夫的学徒)刚来划船那会,划船左右无法把度,弄得船在水中央打转;后来,船桨被划断了,他就整个身子趴在船头,用手来当浆划;结果你猜怎么着,还是瞎墨迹了半天。最后幸亏被表姐发现,叫表姐夫游过去,把船给拉了回来;和小涛这么一比,我还是挺不错的了,好不!”
我边说边把浆递给燕子,让她比划试试。结果可想而知,到头来还得我来划。
这么一来,燕子可算知道划船的难度了,并好好地称赞了我一番。
小木船在白鹭湖里自在的游荡,亲吻着霞霭清灵的芬芳,感受秋风温柔舒爽的方向,抚绕开沉静的发香;遍眼都是清澈的绿波,熠熠灵动的银光。
燕子拍了些美景后,就把相机放到了船头的储存柜里。
接着,燕子就索性脱掉了鞋子,直接把脚伸到水中,并上下拍打水面,溅起凉飕飕的水花;似乎这还不够趣,到后来嬉笑着把水往我身上泼。这等亏我怎能吃得,我放下船桨,就给以还击;就这样,燕子泼我,我洒还给她,折腾了大半天。
我们就像两个孩子一样,试着寻找用一种纯真的方式来释怀自我的情愫,弄得两人都湿漉漉的一身。
“好了,好了,我们先休息下,等会再战!”我作了个暂停的手势。
可燕子却并不领情,照旧向我泼水:
“那可不行,哪有说停就停的,再说我还没玩够呢!除非······除非你投降,不然······嘿嘿,休想。”
“好,好,好吧!我投降,我投降,这总行了吧!”我举起双手,示意投降。燕子见状,终于停了下来,开心不已,“哈哈,我赢咯!嘻嘻,这下服气了吧!”
“哪有女生像你这样喜欢玩水的。”
“哈哈,现在不就有了,见识了吧,我才不像别的女生呢,我就喜欢玩水,怎么了,不行啊!怕了吧!”说着她又继续用脚在水中搅动。
“好吧,这回我可算领教你的高招了,没理都被你说有理了。这都怪我有眼不识女侠,说错话了,小生这厢给姑娘赔礼了。”
“什么,你调侃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燕子一流的泼水功夫又把我当起了靶子。
我划了一段时间后,手就酸了。我把船停在了不远的捞沙区;也怕驶远了,不安全,就选了个附近的着陆点。
这个捞沙区不大。湖边停靠着一艘中型油轮,上面站着一个人,忙着在用水泵咚隆隆地抽取沙石;沙石通过运输带,经过铁网的多重筛选后,被堆积在一个四方的用水泥堆砌的池中。池里面站着一位中年妇女,戴着蓑帽,正用锄头一样的铁具划配着沙石。最后细沙被沉淀了下来,而水则漫过拦网溢了出去。燕子对没见过的事务,都保持着一种好奇,于是我就陪她在那观摩会儿。
远处闲散着一群人,不知在热闹的议论什么。湖岸边停靠着一辆大汽车,上面载着一个印有“中意玻璃渔箱”的大铁盒。朝人群的视线望出去,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一辆中型的油轮,听得见哒哒哒的发动机响。油轮旁链接着两艘木船;船上有人,撑着竹竿,和油轮一起缓缓向岸边驶来;应该是渔民打渔回来了,而那岸边站着的人群想必都是为着买鱼而来的。
我们走上去凑热闹时,惊奇地发现表姐夫也站在那,手里还拿着一个塑料筐——可能是农庄备用的鱼不够了。于是,我们就和表姐夫闲聊起来。
过了一小会儿,油轮靠了岸。我随表姐夫上了船。几番催促下,燕子也上了船。
油轮船头有一个很大的水泵,并不断的为船中央的大水池供应水源。水池里有各式各样的鱼,主要以食用型为主,不但体型大,而且十分健硕。面色黝黑的张伯和陈嫂,他们穿着特质的皮衣,直接就跳到水池中,把标准健壮的鱼挑选出来,装到塑料筐里,经过称重和记账后,被抬放进中意玻璃鱼箱中¬¬。
张伯和陈嫂夫妇是这里的散户渔民,平日里也常到我们农庄吃饭。
表姐夫说,这些散户渔民共同承包着白鹭湖的渔业,组建有一个小团队,然后每天通过日出打渔,日落卖鱼的工作,委以度日;而现在,已到渔民们每天工作的结尾。
我和燕子在船上拍照,玩池中的鱼。
表姐夫挑好十多条上好的松鱼头后,我们不舍的下了油轮。
我和燕子坐表姐夫的私家车回去了。我打算回去后给陈叔打个电话,把船的位置告诉他。
白鹭湖沿线的公路,是凿山而建的,于是弯道特别多,素有“一百零八弯”之称。由此即使在路上,游客也一样能欣赏到白鹭湖美丽的风光。
我坐在车上,看见渔民们依旧在热火朝天的劳作,以及一个个不堪疲惫的身影;莫名我也有了种沉闷的冲动。
我知道,张伯陈嫂夫妇的生活并不富裕,这般劳力的工作也挺不容易的。打渔是项体力活,不论男女都需要铁硬的身子骨,每天流的汗就像下雨一样;年复年的,为点血汗钱还得拼死拼活的。
我们的生活是渐渐富足了,可渔民们却并不尽人意。对他们而言,艰辛总必不可少,就像与生俱来的品性一样,身上都流动着任劳任怨的血液,注定要清贫一生。
他们都是老渔民了,又没有什么手艺,加上前几年鱼的产量不佳,政府又出台了保护湖产业的措施,不让团体承包,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记得前年选举新镇长,部分渔民就针对福利没保障等问题到综合楼大闹,还大打出手。还有去年台风,雨量过大,冲走了很多鱼网,船也损坏了不少,可政府却不闻不问,一点补救措施都没有。
对于一名不经转的靠出卖劳动力维持生计的小人物而言,或许只有卖力更卖力的劳动才能让自己让家庭过上更加幸福安定的生活。他们并没有错,错的应该是这个世道,没有人会为底层的人考虑生活,人人都只会趋利避害,站在自己的立场,或“狐假虎威”,或“耀武扬威”。富有的越加富有,贫穷的人却依旧贫穷;一个小镇尚且如此,更何况民族、国家。
我常把自己封存进虚幻的世界里,然而现实的残酷,终警示我去接受这个现实。人是感性的动物。渐渐地,我被这些小人物的情怀所打动,他们的日子并不安定,但过得很淳朴,很真实。
等我回转过身的时候,燕子靠着后座睡着了。
那天晚上,农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雅座包厢都座无虚席。
燕子说有些累,很早就睡了。我忙里忙外地干到十点。
我一人坐在草地上,看着满天璀璨的星空,回想白天美好的记忆;突然想起,燕子还没告诉我她的名字呢,她答应我过的······
(五)
第三天早上,我睡得死死的,到了起床点都没醒来;闹钟对我而言就形同虚设。
直到表妹闯进我房间,才把我从美梦中惊醒。
起初,我只是慵懒地眯起眼线瞄了下,就又吝啬的闭了回去,顾不得多睁一眼。可表妹却并不就此罢休,折腾得我只好束手起床。
表妹小我三岁,刚上高中,但厌倦读书。表妹是我阿姨的独身女,向来宠爱有加,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用她的话说,就是在家是从来不需要盛饭的——但唯独给我破过例。可见,我们关系不错。
表妹是典型的中性女,留着中发,爱穿中长裤,性格率直大方,喜欢和男生玩,唯一一点和女生存有交集的地方,就是一样贪吃好玩。
表妹家住在邻近的小镇。她得知我暑假来表姐这帮忙后,就时常来找我,让我陪她玩。每次,她总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一会说要去挖花生,一会说要去摘西瓜,一会又说要去洗澡,还要抓鱼,一会又说要去唱歌。她的热度永远只停留在前期,到真正玩的时候,却总提不起兴趣,又闹着要去别处玩;不去呢又不行,因为她的闹功绝对一流,撒娇加野蛮的强横无礼,没有几人能招架得住。后来我们就干脆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三分钟热度”。
我不知道,她这次突然袭击,又打起什么歪主意。
我和表妹正在楼下吃早饭。燕子睡意朦胧的从二楼走了下来。
我走过去,估摸着表妹的意思,提议说:
“今天,摘杨梅去吗?”
“什么,摘杨梅?”燕子张起小口哈气,晃过神不确定地问。
“对啊,摘杨梅,怎么样,可好吃了,又大又甜。”表妹接过话说。
“她,我表妹。她叫燕子。”我互相介绍。
“哦,哪里啊,远吗?”
“就在我家那里,很近的,坐公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我家有十多株杨梅树,都好摘了。”
“那好啊!”燕子欣然地答应,瞧了我一眼,“那,你去吗?”
“去的,我们都去的。那你也去啊。”
“好,那我也去,我们一块去。”
我见表妹和燕子聊得来,就没多说话,回去继续吃早餐。
早餐后,我们乘公车去了表妹家。
刚歇脚,趁着太阳还没高照,我们就带上必备品,匆匆出发了。
杨梅林,在后山的山顶,只有一条颠簸的小路相通;路面坑坑洼洼的,还到处长有戡乱的杂草。我在农村长大,走山路早习以为常,而燕子却是十分蹩脚,常会不小心被绊倒,或是扭着。于是只好,让表妹到前面带路,我负责在后面照看燕子。
山路幽深,道路曲折,空气不畅通,光线也不流淌。
一路上,太阳逐渐炎热起来,且愈演愈烈,炽热地拷打着我们越发乏力的脚步。我肩上的背包像被汗水浸泡饱了似的,死紧地贴着后背,闷热得透不过气来;脸上的汗水,开始像泪水一样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手臂上都挂满了浑浊的小水珠。
后来,燕子实在吃不消了,表妹也有些累了,我们只好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下。
一眼望下去,半山腰的风景就已经秀色可餐了,然而燥热的我们,却顾不得欣赏;只得赶着半歇半行的步程。
休息了四次后,我们终于如愿以偿的抵达杨梅林。
我摘下湿透的帽子,感受山顶舒坦的风;轻轻地吹拂,缓缓地飘荡,扰动得疲惫的人无法不释怀。
眼前的田园美景格外静美:对面是簇绿地翠竹,底下是划块的农田,最左边田埂旁爬满了瓜藤,有南瓜,丝瓜;远处是被渺小化的小镇,几户农家冒起了袅袅炊烟;睁开双眼,都是绿色的,有风声,鸣叫声,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即刻不见踪影的小松鼠;闭上双眼,感觉自己就像沉归大海的石子,重返森林的麋鹿,脱离了牢笼的束缚,自由自在,在纯净的世界里游走追逐。
这里的杨梅都很饱满,红透透,亮莹莹的。旁边有两株李子树,不过还没成熟,果子还是青涩的深绿色。
太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铺射下来,零零碎碎的小白光,像碎纸屑,任由风轻摆,清晰透明,闪亮耀人。
我坐在杨梅树下,发愣看美景;燕子坐在我左边,用帽子煽着风。
没等多休息会,表妹早按捺不住,选定棵大杨梅树就开工。她把小篮子绑在胸口,脱掉鞋,然后蹑手蹑脚地上树。她刚爬到制高点,便嚷嚷着叫我们也开动起来。
“你爬那么高,小心点。”我劝告表妹,她却不在意。
我陪燕子在树下摘枝桠低的杨梅。
燕子是第一次摘杨梅,从采摘开始就非常开心。
我摘杨梅的心态是:见着半红以上的杨梅,就直接摘,可以用来酿杨梅酒;如果是全红,就放到另一个小篮子里,可以带回去一起分享;但如果是红里透黑的,韵味十足的,那就馋嘴的直往嘴里塞。燕子见我这么行事,就专挑美味的黑杨梅吃。
等我们摘到大半篮杨梅时,表妹那头传来了呼喊,让我前去帮她接篮子。
“你们摘多少了?”
“有大半篮了,你呢,你的小背篓满了没?”
“必须的,必须满了嘛!要知道,我摘的个个都是极品。”
“差不多嘛,没见有多大,还放这么多叶子,想遮一遮啊。”我接过篮子,调侃到。
“瞎说,怎么可能,不然你让她过来评评。嘿,燕子,快过来,过来评评,我们谁摘的杨梅好,肯定我的吗。”
燕子走过来一瞧说:
“觉得,还是你表妹摘的好些。”
燕子冲我表妹笑,可暗地里却给我使了个欺骗的眼色。
“对,对对!还是你的好,你的个个都好,都是极品,对吧!”我接上说。
“你——你给我等着,居然联合起来欺负我。”表妹有些气愤,按平日里,她早就十字手扭过来了;不过她这次在树上,难耐我何。
我和燕子没搭理表妹,就回去继续摘杨梅。
日渐正午,天气炎热起来,蒸得我们都像红彤彤的番薯。
时候不早了,肚子也开始嘀咕了。于是,我同意燕子的请求,收拾好东西回家。
临走时,燕子不知从那里拿出一根红丝带来,绑在了那根大杨梅树上。燕子说,希望以后再来还能看到它,这是她生活里的标记,完美的插曲——其实也是她进入我生活的标记。
回去的路都是斜坡,并不难行,走着走着就能健步如飞的加快脚步。
我们一到表妹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风扇,吹风。此时,阿姨正在厨房做饭,并千叮万嘱让我们吃过再回去。我没好拒绝。
饭后,阿姨送我俩上车;摘的杨梅,全让我带走。
车开的时候,我回头看见阿姨向我摇手,表妹在后面喊:
“表哥,明天我再来找你玩啊——”
(六)
回家后,我和燕子就各回各屋午休。
我小睡了一会,背着吉他到雅座的亭阁里练琴。
除了写诗之外,弹琴是我最贴心的爱好了。我几乎每天都要练习,只不过前些天太忙了。
我喜欢弹琴,就像喜欢燕子一样。或许是因为它能舒缓我的身心,每次弹奏都会给我一种一下子释怀的感受。难过时,它能安慰我的悲伤,开心时,它能分享我的喜悦;忧郁了,它是邂逅我灵魂的诗人,孤独了,它是徘徊在我耳边的思想者。
音乐,它已经成了我寄托的全部,并和我的皮肤紧紧镶嵌在一起,再也无法舍弃。它甚至是以知己的形式,存在于我的生活之中;我可以向它倾诉,和它一起哀伤,陪它一起流浪。真的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音乐,我的世界将会怎样。我会死,我真的会死。
我已离不开音乐,就像现在离不开燕子一样。
我专心地玩着吉他。突然,燕子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
可她对我的反应不足为奇,只是好奇地笑:
“你还会弹琴呢,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在弹什么?”
“噢——我就练习练习。”
“你会弹什么曲子,能弹给我听听嘛!”燕子似乎带有哀求似地说。
“当然可以。不过,我会的不是很多。”我提前预防说,“弹不好,你不许笑啊。”
“怎么会呢,一定不笑。”
“那《蓝莲花》怎么样,可以吗?”
“好啊,好啊!”燕子说完就平静下来,等待我的演奏。
我弹唱了一小段,就停了下来——因为我唱不上这个高音,也唱不出心无旁骛的沧桑感。可燕子并没有取笑我,反给我鼓掌。
“不错嘛,怎么停了,继续唱啊。”
“我看你······不是,就是感觉,你不喜欢这首歌。”我回避地解释。
“看我?你还会察言观色啊!其实是现在,我不太喜欢快节奏的歌,想听舒缓点的。”
“这样的话,要不我给你弹首《丁香花》吧!”
“嗯,好的。”燕子用左手托起下巴,右手平放在桌子上,等待我的声音。
我和平时一样耐心地弹完这首歌。不知是我琴艺高长了,还是燕子有意夸赞,她一个劲地说我弹的很好听。她说,听得出有种哀伤感;还说很想去看一场蒲公英。
“你想看蒲公英?可这是一首赞美老师的歌。”
“我知道。其实,我想当一名老师,就像蒲公英一样,默默地,为山川河流增添温暖。”
“哦,想不到,你还有这愿望。”
“是啊。对了,你说最喜欢彩虹,那你会弹《彩虹》这首歌吗?我想听。”
“会的,就怕弹得不好。不过,你还是不准笑啊。”
我翻出乐谱,老掉牙地说了个开场白:把最美的彩虹献给最美的燕子。
然后,我细心地弹唱,生怕不小心弹错一根琴弦。
我弹唱完,才发现燕子居然哭了,亮莹莹的泪珠从她眼角里溢出来,滑过凝雪般的脸颊。她长长的睫毛上沾满泪水。她眨了眨眼,深情地看着我。那一刻,我不在逃避她的眼神;那一刻,不管她有没有,也不管我是不是,在我心里,她已真真实实成了我的恋人。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弹的太难听了?”
“没有,你弹的很好,只是被你感动了。”燕子缓了缓神,慢语速地说,“你知道吗,吉他声音真的很美。美得就像······就感觉失恋了一样,又好像相隔异地的恋人,见不着对方,只能互相思念,为对方祈祷。”
“真的吗。”我刻意地问。那一刻,她的快乐和感伤都已和我相连。
后来,我又接着给燕子弹琴;只要我会的,我全弹给她听。她就坐在旁边,静静地听。
再后来,燕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得很香。
因为今天是周一,游客不是很多,晚上农庄很早就打烊了。
饭后,表姐说带我们到湖边洗澡。可是燕子怕水,于是我就提议到后山溜达溜达。
后山很模糊,黑夜渐深前的浓墨色包裹着石子路,无力的路灯打着昏暗的光,低压压地一片,有几分压抑。这时,天空中洒出了珍珠般璀璨的星星。我们散步在这夜里,显得那么虚幻,那么脆弱,那么不真实。
我俩一起走,但一直没说话。
前些年,各农庄为了迎合顾客,在茶前饭后能有个休闲游玩好去处的需求,特意在后山建造了一条巨龙。它身上的每一块鳞片都是经过匠工精心打造的,并给喷上油彩,看起来栩栩如生;直到竣工为止,足足花费了3年时间。巨龙旁边还添置有一只凤凰,与其相配,独占门口的左右。门后则是茂盛的深林,只有一条小路通往顶峰。
我俩走到巨龙底下,坐在龙爪上;还是没有说话。
我决定率先打破僵局:
“对了,那个······这龙不错吧!”
“嗯,不错,样子挺像的。”
时间,停顿了一分钟。
“那个——”我灵机想到新话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说过会告诉我的。”
“呵呵,还记得呢。”燕子平和地说
“那当然,一起玩这么多天,还不知道你名字,这也那个,那个······太······。”
“我叫宣雪菲,雪花的雪,菲是草字头下一个非常的非。”燕子果断地打断我的话。
“哦,宣雪菲,名字真好听。那你小名为什么叫燕子?”
“你猜。”燕子又做出一幅搞怪样。
“又来,这我怎么知道,你就透露下呗!”
“好吧。雪呢代表秋冬,菲指代春天,而燕子正好是秋去春来的,冬天要去北方过冬,不过到春天又会准时回来。知道了吧!”燕子起身,正经地说。
“哦,这样啊,这么有深意。那我以后是叫你雪菲呢还是燕子啊?”
“都可以。不过我更喜欢‘燕子’。”
“呵呵,那好。燕子,我现在带你到山顶看美景怎么样?”我提议。
“好啊。这么高,我怕累唉!”
“没关系,你吃不消了,我可以拉你一把。”
“这话你说的啊。”燕子得意地说。
于是,我俩向山顶徒步出发。
因为山路都是由鹅卵石铺成的,我俩赤脚走在上面,舒服无比,还有些痒痒。
树叶中的路灯已倦怠得不奈烦,借着树影挡着脸,打起小盹。山里有布谷鸟在啼叫,丛林里有不知名的小动物在窜动,古镇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狗吠声。于是,燕子有些害怕,几度想退步不去了。好在我一次次的鼓动下,还是下足了勇气。
我看燕子脚步有些乏了,就借机去拉住她的手。这是我第一次牵她的手,亢奋和影藏的胆怯,使我掌心不断冒汗。我的心跳在加快,我还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心跳;仿佛我们是相连的。
燕子并没有反抗,反而死死地拽住我——似乎恐惧,显得她有些弱不禁风。于是我走在前,拉着她手慢慢登步在山路里。
抵达山顶,我有些小热。等我松开燕子的手,黏糊糊的汗早敷满我手掌。我连忙尴尬的道歉,燕子笑着说没事。
后来,我俩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互相谈心。我俩说各自以前的生活,自己的家庭,亲人,朋友,以及难忘的趣事,痛苦的往事,无所不谈。我俩互猜心事,一起看流星许愿,和小朋友一样拉钩约定,像知己一样安慰对方······
我俩就这样躺着,迎面就是浩瀚的星空。
再后来,燕子说她明天就要走了。
“是该回家了,都出来玩这么些天了,你爸妈也该挂念你了。”
“我可能要到国外留学了。我爸给我联系好了学校。”
“留学······留学好啊,国外学习环境也好。再说,你读书这么好。”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问。
“坐中午的车。”
“哦——”
我们仰望星空,看着这片神秘的旷宇;就像两个读不懂人生的孩子。
沉默了一会。我还是忍不住,又问:
“那你还会再来吗?”
“我也不知道。”燕子眨着眼,泛出和星星一样的白光。
“哦。”
又是一阵沉默。
“这些天,我玩的很开心,真的很快乐,谢谢你。”
“谢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嘛。”
之后,燕子还和我说了些这几天一起玩时的趣事。我闭上眼,听她述说;她笑,我也跟着笑。我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个梦而已;其实,我已分不清真假。
我们一直聊,聊到很迟。
最后,表姐来接我们。那时,燕子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
(七)
第四天,我蒙蒙亮就起床了。我整晚睡不着,总感觉被什么堵得胸口难受。
我和燕子像平时一样起床、洗漱、吃早餐;没有一丝离别前的征兆。
饭后,燕子卧在躺椅上看电视,我坐在旁边的沙发看书,谁也没搭理谁;似乎一夜间我们陌生了许多。
我想:她今天要走了,我该怎么挽留呢?我忐忑不安。我不知道她是否会为如何向我告别而郁闷,可能她记不得昨晚和我说过的那些话了,即使我没忘记,不然她为什么不搭理我;这样僵着总不是种滋味。我到底该如何开口?我开不了口。
太阳不知觉爬过围墙,照开半个小院。
表姐请的服务员,因为生病回老家了,所以让我们给帮忙准备中午的菜。
我俩坐在院子阴凉处,剥番薯棍;但任没有说话,好像我们不曾相识。
院子很安静。屋檐上有麻雀在叫;院子左侧的鱼池发出潺潺的流水声,偶尔有鱼跃起;鱼箱里,传出哧哧的供养机响。
我和燕子间的距离是凝固的。
表姐夫赤着膊从湖边回来,手里拎着一大袋鱼虾。
表姐夫把鱼虾归类放入水箱后,就到院门后拆鱼网。
太阳光渐渐向墙角扩散。我俩往后移下凳子,就继续干活。这时,表姐从厨房出来,一块帮忙。
表姐的儿子从商店回来,调皮地给我们分棒冰吃。
表姐和燕子聊一些生活琐事,我只坐在一旁听,插不上话。
直到广播响,有客人来了,我们才停下手头的活。
中饭,燕子亲自下厨,炒了苦瓜和肉末茄子两个菜;说要走了,让我们尝尝她的手艺。
我们都吃得很开心,夸赞菜烧的可口;没有半点即将离别的痕迹。可是,我却提不起胃口,就像喉咙长了个痔疮一样,每一口吞咽都会使我苦口难耐,疼痛无比。
饭后,燕子整理好东西,我陪她到车站。
一路上,我总在想该如何向燕子开口,甚至想了很多种提问方式,可就是说不出口。我不敢想象,如果因为我的怯懦,燕子从此离我而去,我该有多么悔恨。我害怕,怕从此失去她,即使从不曾拥有过,哪怕她今后把我当成路人,只要我还能看见她,让我怎样都无所谓。她的快乐,比我不至于死的伤痛还要重要。
我真怕燕子走了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她会忘了我,就像忘记一段往事一样;而更痛心疾首的是,我却永远忘不了她。结果,时间会冲淡缘分,而缘分只不过是人群中擦肩而过的回眸罢了。
车来了,我把燕子的行李搬到后备厢。可没等我回头,燕子就上了车。
这下,我真急了,丢下行李就跑过去。燕子坐在靠窗的后座上,正整理东西。
我向她示意了下,放缓节奏问:
“你还会再来吗?”
“会的吧,说不定。”
“那你以后会记得我吗?”
“忘不了,这些天是我玩的最开心的了。”车主正在存放余下的行李箱。
“真的嘛。我也很开心。”
“那······昨天晚上,你和我说的话,是真的吗?还算数吗?”我无知的接着问。
“算数,当然算数。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嘛。再说我们可拉了三年的勾。”
“好,我相信,我等着你。”车主关好车箱,走过来向我示意要开车了,我点了点头。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我把一个吉他手链递给她。
“真漂亮,我很喜欢。谢谢!”燕子看了看,开心地戴到手上。
这吉他手链是我昨晚用两根裸弦和一块拨片链接做的,虽不算精致,但这弦和拨片都是我的最爱。
“如果你以后回来,漂亮地连我认不出你的话,你就拿这个手链给我看。我一定记得。”其实,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她的容颜,只是寒酸的借托之词而已。
车启动了,车门被关上了。
“呵呵,好啊。到时我就戴着这手链来找你。”燕子还是这样清纯地微笑。
“路上小心——保重!”车开了,我留了句。
“知道了。”
我看着车开走,留下一堆尾气。
我傻愣了三秒钟后,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含着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我快步追上了燕子的窗口:
“燕子,燕子,宣雪菲,你一定要再来啊!”
“会的,我会的。”燕子的回话,总是这么干脆,没有夹杂一缕不舍。
“你一定要来啊。每年假期我都会在这等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颤抖的哀求。
“一定会的。”燕子点了点头。
我停了下来,看见燕子的侧影,虽被她吹散的头发遮住了脸,我还是察觉到从她眼里滑落的泪水。我猜想,她也是一直含着泪水的,和我一样割舍不下伤痛,她回答的干脆,其实比我还脆弱。我知道,她是忘不了我的。
车驶远后,我拼却全身的力气又追了上去。
我追啊追,追啊追,追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追上。天空开始下起了雨,道路也变得坑洼不平;一路上,我有看见商店,医院,陌生人,乞丐,亲密的恋人;我听见有人在争吵,有农民工施工的声音,有小贩在吆喝。我不论白天黑夜,都在追赶;我的头发和胡须变得很长。我的双腿跑到后来已不受自己控制,义无反顾地追,可始终没有追上。
直到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无奈的停了下来。我像一根枯树干一样站着,摇摇欲坠,最后倒在了水泊中······
(八)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表姐坐在我床边,打着盹。
我坐起身,发觉头好痛,像被重重击了下,整个人昏沉沉的。
我试着回想事情,可疼痛堵塞了我的思绪。我努力到记忆里寻找,模糊的让我想起了燕子,我一直呼喊的名字。
我鼓足力气拍了下表姐,吃力地问:
“表姐,燕子呢?”
“你醒啦!”表姐揉揉眼说。
“燕子呢?她走了吗?”
“什么燕子?”
“就是燕子啊,就是宣雪菲,她前几天来的。”
“听不懂,你什么意思?”表姐摸了下我额头,“终于退了。”
“就是,你朋友的女儿啊。”我有些气愤,掀开被子,要下床,“就是前几天来的嘛!”
“干嘛,你不能起床,病还没好嘞。”
“不,才不,我要找燕子,我就要找燕子,说不定她没走,还在等我呢。”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我奋力推开表姐的手,穿起鞋硬要出走。
可我的脚比手还要无力,我一跨步就倒在了地板上。
“你干嘛,给我好好躺床上休息。”表姐拉起我。
我照旧甩开,走不动就用手爬着前行。
我瞎折腾了会后,表姐用了蛮力,把我托回了床上。
又挣扎了一阵后,我累了,手也变得无力,我停了下来,喘着粗气。
“你到底要干什么,不会脑子给病坏了吧。”表姐不耐烦了。
“燕子,燕子呢?我要找燕子。”
“好了,好了。哪有这个人,你从昨晚开始就发烧,都烧了一天了。”
“我要找燕子,我要找燕子,燕子,燕子······”我不听使唤的喃喃着。
“从来就没来过这人。下午烧刚退了些,以为好了,可怎么把脑子给烧坏了。”
“燕子,燕子······”我渐渐呼唤地低了下来。
表姐安顿我睡好,关好门出去了。
我睁开眼静静地躺着,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也不知道在伤心什么。
我没有力气,只能回忆。起初还好,想起些零碎的画面;随着想的深入,记忆点却变得难以扑捉,并逐渐在我脑中疏远,消失;到最后,我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后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她压根就没真实出现过,只是一个我幻象中勾勒出的图像。
接受这是个梦后,我平静了许多。
睡了一会觉,我身体恢复了。但我像变了个人,变得内向而寡言少语。
后来五天,我一样干活,一起吃饭,一同打渔,但就是很少说话,像得了抑郁症。
我喜欢上了写诗。有时,我会独自看蓝天,有时会莫名的傻笑,或者流泪,有时会呆呆地愣一早上,有时会弹琴一下午,弹到手指都破得红肿。有时,我连自己都不相信,怀疑我只是泥做的假身。我可能现在还活在梦境里,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我想过死了算了,说不定还能回到原来的地方;但又怕判断错误。我捂了捂胸口,发现心还在跳,还有温度;于是我下不了手。
再三天后,我的记忆随着伤痛的流逝反渐渐清晰起来,被掩藏的点点滴滴就像破碎的陶瓷一样,被慢慢拾起,拼凑回去。
但我找不到证据,粉碎这现实:燕子是假的。
古人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即使梦里那个如梦如幻,如痴如醉的燕子并不存在,我也不愿忘怀,更无法释怀,她可能正是我想要的。她似乎已成了我的一道伤疤,思念让我疼痛,但疼痛得又使我有种傻傻的幸福感。
其实那时,我还是抱有幻想的,活得并不真实。
直到第九天,我和表妹去凌洞玩时,发现了石头上刻的“看不见彩虹”这五个字。因为前几天刮台风,发了场洪水,石头背面已被泥沙遮住。
我用手挖开沙石,石壁上没有明显的字,只有被刻过的痕迹,但依稀的字迹却像印记一样让我刻骨铭心。
下午,我让表妹陪我去了她家的杨梅林;居然找到了那棵系着红丝带的大杨梅树。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燕子曾经真实的来过。
当你肯定一件事,或者正专注于此事时,你会突然发现,身边其实有很多类似的事情发生;因为我坚信燕子真的来过。
陆续的,我在隔壁房间的抽屉里发现了吉他手链,枕头上还有女生的长头发,锦盒里还有一张没有署名的字条,上面写着:“等你梦醒的时候,请等我回来!”
我激动了;像挖掘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一样,让即我震惊又兴奋。
我知道这字条是燕子留给我的,我不告诉任何人——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从那天以后,我变回了自己:话多了,也乐观开朗了。
我回到了最初的生······
(九)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写日记,把每天的心情记录下来,默默等待燕子回来:
2011年,7月28日,你离开第十天。今天天气很好,我和表妹坐阿公的车去了山早摘西瓜。可是天空不作美,下午下起了雷阵雨,结果我们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我们摘了很多西瓜,而且山早的西瓜都是山地瓜,个个皮厚,水分足,非常解渴。我敢保证,你如果在的话,包你吃个满开怀。
2011年,8月6日,你离开第十九天。今天是阴天,看这天随时都会下雨。
下去我一人去了凌洞,又看了上次咱们刻的那块石头。我带了把小锄头,把石头正面的沙石都给挖走,并给你刻回了“不想一个人流浪”。我这是表决心的噢!我一直等着你回来,陪你去看日出日落,一起流浪。
之后,我到白鹭湖划船,又去了上次那个捞沙区。主要是我想再走一遍和你一起开心游玩的路线,这样我就可以安慰自己说,你并没有离开呀,一直和我在一起啊!你说我可笑嘛。
今天晚上客人超级多,忙得我累死了。收拾完,表姐夫带我到湖边游泳;才发现晚上的湖水很舒服。下次,你来了,我一定要让你试试。
2011年,8月15日,你离开第28天。今天我过的很平淡。你知道吗,每个月我都有几天不喜欢说话的,不知道是不是摩羯座的缘故,对了,你是什么星座的啊?
这几天,你过得开心吗?我总觉得你离开很久了,已和渐渐疏远。
你有没有像我想你一样想我。我就是停止不了想念。
我写了一首诗:
时间久了
时间久了,喜欢上了流浪
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游荡
时间久了,信仰也容易淡忘
火热已不赴当年的城霜
流痕在无期的征途,那么淼茫
微不足道,忘了对一束兰花微笑
思念像冗长的海岸线,咸咸的味道
没有解药,私守夕阳,慢慢苍老
2011年,8月17日,你离开满一个月。今晚,我和表妹去爬山,就是上次我们一起爬得那座。你知道吗,我表妹的体力比你还差,走几步路就哭这喊那的,还要让我背她,我才不乐意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才到达山顶,比我们那会慢了有十来分钟。我让表妹安分地躺在草坪上看星星吧!可是她呢,还是“三分钟热度”,不增也不减;一会拉着我给她讲故事,一会又说要唱歌,一会又说饿了要吃东西。
这事,纠结了我一晚上。
2011年,8月25日,你离开第38天。我要回家了。
农庄的旺季即将过去,我的假期也快结束了。我打算回家休息几天,就准备开学了。
2011年,9月8日,你离开第52天。今天,我开学。我要去宁波了,一个不知道是离你更近还是更远的地方。
我的行李很多,重死了,幸好有同学帮我,不然可就悲剧了。
我在车上,看着外面分秒种变化的风景,忽然感觉自己好单薄。在这个变迁的生活里,是否你还记得我。如果只有我在思念,那么该是多么被冷落。
在车上,我写了一首小诗:
冷落
我感觉渐把你淡忘
贫瘠的池水里
只剩赤骨的脊梁
就像一轮琉璃月
别离——流浪
我感觉渐被你遗忘
被冷落的时候
只能独自浅尝
随挽风疏远飘散
沉沦——惆怅
2011年,10月26日,你离开100天整。今天天气非常冷,整天都是阴雨天气。
我生病了,请了3天小长假。我回家后,又偷偷去了表姐的农庄。我看见有一位客人背影和你像极了,使得我的心扑扑地乱跳,以为你真回来了。
你猜后来怎么着,我跑过去就叫你名字,才发现是我误会了,弄得我尴尬死了。
你说我是不是特搞笑!
2011年,11月11日,你离开第116天。今天突然放晴了,一改前阵子的阴雨天气。
你知道吗,今天是百年难遇的光棍节,网友都说这是六“1”儿童节,又叫神棍节。
不知道,你也过这节吗?
今天,我和同学这一群光棍到外面唱了个歌,吃了个饭。
晚上,我一个人到阳台弹琴,还弹了你最喜欢的《彩虹》;原本是想弹给你听的,可惜你不在。所以,我还是没忘记你噢!
半夜是睡不着觉,起来写了一首诗。我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打动你,但确是我的真心,也应该是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想表达的吧:
当我想你的时候
当我想你的时候
就连天空都是蓝色的
独自靠着老树桩
轻听风滑过手掌
一片枫叶落尽了昏黄的荷塘
当我想你的时候
就连琴声都是凌乱的
眺望朦胧的峰塔
雷雨敲打着寒瓦
一滴泪水流尽了焕红的晚霞
当我想你的时候
就连生活都是苦涩的
夜色凝固了霜雪
炉火温暖了牵挂
一声哀怨叹尽了尘世的繁华
我每天都在写日记。我不知道能不能这样一直纪念下去,不知道如果没有纪念,我又该如何继续生活。每天我都在担惊受怕地等待,等待一个陌生电话,一封陌生来信,或是梦中你的笑脸——那些只属于我的惊喜。
燕子,你听得到我的呼唤吗?起风了,天气变凉了,我们学校外面的水稻也黄了,橙黄色的一片一片;我又想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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