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戈多,始终是个谜。凭你怎么猜,也没有一个最佳的答案。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做如下的推断:倘使是希望,可否?可以,本来就具不确定性。有希望才有破冰前行的动力,心路历程才有了轨迹,历史才得以前进。这不容置疑!艾斯特拉刚和弗拉基米尔五十年的等待,设若是一场空,着实令人心酸。捶胸顿足,失魂落魄也不至于去死,要不然那棵树早要了两个人的小命。因此最绝望的时候也是心存希望的。
一个人因希望而生等待,我常以为幸福的石榴润泽了新娘的肤色,他们一路等待,一路创造,因有希望才有对生活信仰的不竭动力。我常以为金色的麦田浸染了农夫的心田,他们才一春播种,一秋割收,因有希望才会甘霖不至依然勤耕不辍。我常以为一个恶念毒蚀了贼子的魂魄,使得他才苦心孤诣,执意前行。我也常以为是未来的光明与瑰丽牵了人们的心魂,才一路蛮荒,终至文明之岸。
设若这希望都是善念,那么文明就会取代蛮荒,宽容就会取代狭隘,偏执就会被掩埋,自私就会被废弃。但这永远不会实现,人们追求完美,就意味着完美的难求。有残缺才会有希望的追逐于创造,这是难以走完的心路。
所以我们不必对心存恶念耿耿于怀,以为它破坏了假设的圆满。大可不必。一色的世界伤了眼睛,一念的心怀难逃单调。倘若真的如此,这人间大剧便因缺少对比与差异而早早落幕。
设若这等待是一场盛宴,当然可以,我说了它具不确定性,你可以随意想象。这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是最确实,最迫切的希望。那么对于饱食终日的人,它还够得上是希望吗?由此断定:人类的等待倘只停留在口腹上,那就无异猪狗了。所以,这场盛宴还有他论。或许是一场爱情的盛宴,数千年的爱情等待,最初纯粹而又简单粗暴的交合才披上神圣的外衣,如没了这其间的期许,爱情又另当别论了。或许这盛宴是一场牺牲的壮举,不错。人类的历史是踏着血迹前行的,这样的盛宴确乎残酷,但却意味着改变。假使没了它,人类很可能还在蒙昧之中踽踽独行。我想这等待之于精神胜于其他。
还有可能是上帝,那么就要说说上帝是干什么的(强调一点,我没宗教信仰的偏见。)?无非是“渡河的船夫”,当然了,上帝知晓人们的一切心结,施以妙手普济众生。因此,等待上帝,是人们心灵的自我救赎。譬如做错事了,需要忏悔,倘没了忏悔,便会不安,又何谈自我救赎?“自我救赎”仿佛蔑视了上帝,确实是主观至上了。不这样想又无出路——上帝息怒。看过一部电影,一个人认为自己罪孽深重,向教父忏悔了半天时间,最后教父拂袖而去。是的,上帝也有厌烦,也有无解的时候。我想,人类倘若没了心灵的自我救赎,这多少负了自然的好意。没了挣扎,没了自我的整合,心路的轨迹整齐划一失却了美感。
或许上帝的名字叫希望?
等待戈多,本就无解。因无解而催生蛊惑,太过明晰反而失去效力。设若人类的诸多向往都有明确的目的,那么爱情就成了简单的造人运动,革命就成了血腥的屠戮,如此种种。
所以,人类因蛊惑而生出多样的希望,有过泥足深陷,有过快意狂奔,这都是有益的探索,这都是一次心灵的自我追逐。倘使没了蛊惑,人类史将会不再缤纷,陨落了一地繁花。
等待戈多本就无解,我却生出这么多的絮语。上帝也会烦的。
“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决不可停了脚步,甚或坠了死水不做挣扎。倘若如此,上帝见了,不但不施援手——也不会拂袖而去,而是驻足小看。
再说一遍,上帝的名字叫希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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