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无剑

寻剑

茫茫的天涯，何处去寻找真正的历史？有的人总是希望印证自己的所思所想，他们注定不愿糊涂，他们为此付出努力，付出代价。

西行的道路是漫长而又乏味的，没有刀光血影，也没有心计计谋，只有漫漫长路和一个神秘的传说。路越来越荒凉，天也越来越热。叶灵笑说：“现在还没到戈壁滩上，就有这么荒凉了，那边怎么可能另有美丽的宫殿！真不可思议！”此时要住店已不容易天黑便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几日才见一家客栈，这可是才见过的一家，主人是个老人，客栈是一座破房子，倒也挺大的，当年一定很繁华，老人见来了人，忙招呼酒菜，说：“好久没人来了，小老儿的酒，十八年前便放着，直到现在，也没有卖完，稀客稀客！”叶灵问：“为何如今人少了？”老人叹说：“十八年前，人们传说有一个孤木派，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可是毕竟真正到达孤木派的人太少了，他们孜孜不倦的求索，都蹉跎了最宝贵的生命，当时我也是孤木派的一个人，找了好久只是浪费了时间，后来索性在此安身，每年都去找一次，结果，只看到了寻找孤木派的人留下的堆堆白骨！”叶灵问：“那你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孤木派！”老人说：“是的，我找遍了整个戈壁滩，还是找不到这个地方，有人说，这是一座地下的宫殿，传说中他们会救起累死在戈壁中的人，不过，我见过的尸体，却远比传说中救活的人多得多！”

南宫浩问：“最后一个来这里的是什么人？”老人说：“他们成群结队的来，三三两两的离去，一个一个的死掉，这便是他们为了追寻一蹴而就的成功而付出的最大努力，我现在才发现，没找到孤木派是我最大的幸运，你们是来寻找孤木派的吗？”孙怜说：“是的，我有个朋友，武功高深，世人不可及，我怀疑他便是孤木派的主人，也怀疑他想要报复武林，报复天下！”老人咳了几声，说：“报复！……报复！好一个报复！在这个戈壁滩上，有可怕的狂风，可怕的狼群，也有可怕的太阳，你们还是别去了，他孤木派远在天边，旁人若不心怀叵测是不会遭到报复的！”

叶灵说：“他利用了人的弱点，那种希望达到更高世界的欲望，他知道怎么报复人，为了到达孤木派，他们互相欺骗，在茫茫戈壁中寻找着心中的梦想，却抵达可怕的死亡！我们一定要到达孤木派，看看他的主人，是多么的卑鄙无耻，又是多么的高人一等！”老人不语，独自捡着荒凉的胡琴口中哼道：“百岁光阴如梦蝶，惊回首恍然一磋，帝王将相功与业，付出牛羊衰草也！……”声音苍老，引人泪下，孙怜轻说：“咱们的马要喂足了，水也要备好，一边走，一边得有标记，不至于迷了路！”叶灵叹说：“说真的，咱们的生还的机会很小！那是一个龙潭虎穴，可怕的地方！”孙怜说：“那只是一个传说。”南宫浩笑说：“人总得有些可怕的经历！”剑公子心中想：“那地方到底怎么样，我偷偷潜进去，杀了那人，岂不万事大吉了！”

四人休息了一夜，次日，那老人备足了酒菜，送二人去时，方说：“这些年来，有一个奇怪的人，他每年的清明月半、除夕总会买些酒菜，我想大约是同他一起的人，多半是他的伴侣死在了前往孤木派的路上了，他有时会给我说些道理，所以我的功夫也大有进境！”他说到此时，手中的杯子已纷纷扬扬，化为屑了，可是酒水却一点不滴，依然如杯子一样停在手中，老人笑说：“喝酒。”一饮而尽，叶灵说：“他功夫这么厉害，怎么还来找孤木派！”老人说：“也许他同你们一样，希望解开这千古之迷。”叶灵说：“前辈好意挽留，，晚辈只能心领了！”孙怜互问：“他的左掌心是不是有一颗红痣？”老人问：“他是你的朋友？”孙怜说：“其实，他便是孤木派的主人！”叶灵问：“你知道孤木派的主人？”老人说：“他功夫高绝，天下无双，便作武林至尊，也无可厚非，这么多年了，我竟不知他的来历，早该猜出来了，但是，他身上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高贵不凡，也并没有傲视天下的雄心，而是一种与世隔立的寂寞与孤独！”孙怜叹说：“我便是要亲眼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二十多年了，我们都老了，当年的书生意气，年轻气盛早就灰飞烟灭火焚了！人生如梦，别人是不知其中三味的，这人便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才子，当年的状元莫青。”叶灵心想：莫青和太子妃私奔，太子妃最终还是作了皇后，他一人来到大戈壁，也的确在情理之中，情散心断，古来亦然，不免向南宫浩看去，南宫浩也在思索其中的陈迹往事，只有剑公子若无其事的喝酒，那老人说：“堂堂一个状元，沦落到武林之中，大戈壁里，可叹可叹！我倒也真想见他！不知今年月半，他还来不来！”

叶灵想：皇后失去了爱情，从而迁怒于皇上，惑君乱臣，为害天下；皇上为了得到爱情，不惜损害一个国家的幸福和前程；那么，失去爱情的状元，作弄武林中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得尽快赶过去，阻止他实施的可怕的报复。当下便说：“既然认识，咱们见面了，也更有话说。孙前辈，咱们这便上路罢。”老人说道：“此去必多凶险，你们要小心为上”四人备上马鞍，不多时便进入茫茫的大戈壁，一路上果见着尸骨累累，煞是恐怖。这些人曾经怀着美好的愿望，希望自己可以凭着运气成为哪怕是一天的武林高手！这是条葬送了不知多少人的求索之路，连同古老的传说一起化成大戈壁中的尸骨……

南宫浩问：“这里真会有连着天宇的宫殿，美如天仙的宫娥，还有享用不尽的食物吗？”孙怜说：“其实我得告诉你们，在之前我得到了一幅地图，上面并未标着宫殿，而且我相信这是他的报复，莫青并没有心思去建宫殿，他只想着报仇！”叶灵问：“你知道这一切？”孙怜说：“当年他们一直逃到了这茫茫的大戈壁中，数十个大内高手，数百个弓箭手围住了他们，莫青便是在那时学会了功夫，成为一个武林高手，他出手杀了许多人，那一仗打得很惨！”叶灵见她怔怔的不说，便问：“他在一刹那间学会了武功？”孙怜说：“大内高手来自各门各派，开始我还见着莫青左躲右闪，后来才见着他出手越来越敏捷，竟学会了各派最拿手的功夫，天地之间的凛然正气风起云涌的奔来，风沙起来了！……”正说着，只听得呼呼的声音响了起来，南宫浩急说：“不好！风来了！”马奔起而嘶，叶灵急道：“舞剑！”她手上的剑光划过，一股劲风击出，南宫浩，剑公子，孙怜也各自出剑，剑气围成一圈，风在外面呼呼的吹着，剑气开始还围了丈余见方的圈子，后来渐渐变小了，再后来时，风从剑气之中乍然而入，立时人仰马翻，叶灵抖开帐篷，四人各拉了一角，将人马罩住，此时再动用功力，也如石沉大海，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好容易风过了，叶灵叹说：“幸好没有沙盖着我们！”剑公子轻轻说：“风真大！”叶灵问：“这个时候你才明白人力的有限，我们必须象风一样，合十为一，化千为整！才能发出人的力量，人就是一丝风，将他们凝在一处的，便是道义和真理！云天，你会明白的！”南宫浩说：“他如今比以前好多了，道义，人总是会明白的！”剑公子说：“我们的水没了！”四人再看是，水袋早已给剑气划破，水已渗入沙中。叶灵看看天，说：“怎么办，有水源吗？”孙怜看看地图说：“还有三百多里，马坚持不了那么远，我们也去不了那里！”叶灵叹说：“本来打算弃马而行，不几日便可找到了，我们岂不也会化作枯骨！”剑公子问：“你们会不会飞鸽传书？”南宫浩说：“渺云山上虽有白鸽，但不会到这里来的。”叶灵说：“白鸽都养在家中，谁带出来！一苇山在哪里？”孙怜说：“应该是在附近，但这里风沙很大，变化很快！我认不出来……”叶灵拉着南宫浩的手说：“我没想到会这样！”南宫浩说：“我并不怕死，我怕你死！”剑公子心中想：我们真会死去吗？孙怜四处看看，说：“准备了那么久，还是功亏一篑，连上天也在惩罚我，我连累了你们……”

正说着，只听有人笑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南宫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只见莫韵棋、云知音翩然而来，足不若沙，宛如神仙眷侣！

叶灵笑说：“知音，你也来了！”云知音说：“我要杀皇后，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有人说往这边跑了，却又找不到！”叶灵心想：皇后是来找莫青的吧！她终于决定离开皇宫了，也好，黎民百姓也少受些苦了！剑公子问：“你去过皇宫？”云知音说：“我去了，大内高手都不在，想必是随皇后出宫了，我跟了几日，只见着大内高手，不见皇后，后来见了莫大哥，听说你们来了，我们也跟来了！”莫韵棋上前笑说：“南宫兄，你终于又笑了，叶姑娘妙目回春，世间少有！”云知音对叶灵笑说：“恭喜恭喜，我们既然来了，便该一起去孤木派，我想孤木派掌门人再厉害，门下弟子再多，有‘神箭追光’在，也不会占我们便宜，这里事情一了，我们便可抛开以前的事，开始我们新的生活了！”

孙怜说：“姑娘，既是如此，不若我去便可，我知道事情的原因……”云知音说：“前辈有事瞒了我们，我已经大约明白你的来历了，你既有心，我们前事不究，万事大吉，我觉得人生还是往前走的，不能让太多的前仇旧恨缠绕着！”

孙怜叹说：“你们还是别去了……”

云知音说：“莫大哥，咱们去找水来！”莫韵棋点头说：“南宫兄，稍候片刻！”两人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众人眼光之中，叶灵叹说：“这才叫佳偶天成，神仙一对，南宫哥哥，我们虽及不上他们潇洒自如，但你是天下第一善人，咱们的名头比他们大！”孙怜说：“那我要先祝你们白头偕老了！可惜，老身不能见你们了……”她出指如风，顷刻见点了三人的穴位，这才说：“这里的事我来了断，你们回去吧！”叶灵问：“你是谁？”孙怜说：“我就是你们心中最恨的皇后，她已经猜出来了，二十年前的事，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回去吧，你们应该有新的生活！”

叶灵还未说话，孙怜已展开身形，飘然而去，剑公子说：“她是大恶人！”叶灵说：“她已经明白了昨是今非了！”南宫浩问：“我们去找她吗？”叶灵说：“当然，我要问她我爹的事。”南宫浩说：“你爹不是坏人，不用问了！”

叶灵说：“我知道，在这场感情纠葛中，他们早已失去了理智，莫青、太子、皇后、渺云神尼还有我爹，他们非常坚定的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你怕我也会变，是的，我也怕，我不喜欢这种变化，不喜欢改变我的生活，可是它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缠着我，让我没法继续我的生活，既然这是一个了断，我就不能逃避，我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人，是我的耻辱，怒哀的源头，还是一个无可奈何，别无选择的灵魂！我必须去！”

剑公子说：“这对你很重要的话，你就该去，有一个结果，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我们千里迢迢来此，便是为了孤木派，如今来了，又可以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叶灵说：“可是我还想一举三得，让你明白这世上的罪过，这是人生中最难面对的残忍的事实，是你心中的一把刀，必须得拔出来，这需要人帮你拔，也需要自己让人拔！”

剑公子点点头，心中却是不大明白，忽然问：“你说，我爱上你了吗？”叶灵面色一红，说：“不许胡说，你还不懂。”剑公子心想：我已经懂了什么是爱，可你却认为我不懂，而我不明白的道义，你却认为我，真好笑。口中毕竟没说出来。

只听云知音说：“水来了！”见三人都站着不动，便伸手一拂冲开众人的穴道，问：“怎么回事？”叶灵说：“她走了！”南宫浩笑说：“好快，莫兄平日与我比武，一成功夫也没用上。”莫韵棋盯着南宫浩，说：“我们在湖边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那才叫快，一眨眼眼前便没了人影！”叶灵问：“他手心有颗红痣吗？”莫韵棋说：“没有，他飞得太快了，一般人连看清他的影子都难！”

叶灵说：“他是孤木派的掌门人！一定是他！”云知音说：“可是，他怎会如此落魄！”

叶灵说：“孤木派只是他报复世人的一个传说，他同皇后在用不同的方式惑乱着众生的生活！让天下人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让江山划为悲哀，让权利成为驱使人堕落的本性，让追求成为引导人死亡的品格，我们快去！”

叶灵才说完，云知音皱眉说：“你们不懂御气之术，不能借力，要去是很难的，不如我们去便是了，反正我们也无别事。”莫韵棋说：“咱们带他们一程，我看他去的方向，大概也知道地方！”云知音点点头，拉着叶灵，叶灵拉了剑公子，飘然而去，剑公子只觉她功夫已入化境，竟是从未有过的快，宛如古人云“云为衣兮风为马”，这种“风吹衣袖飘飘举”的感觉也的确非常人可以领略，南宫浩同莫韵祺行了一程，也暗叹他功力通神，忽然云知音叫道：“他在那里！”只见戈壁之中，端坐着一个老人，身前是一丛芦苇，在这大戈壁中，却是葱葱郁郁，风景独好，莫韵祺说：“他以气运水，便是为了这丛芦苇。”

叶灵终于见到了一苇山，原来一苇山上真的也就一丛芦苇！这个传说，美丽的宫殿，众多的宫娥，享用不尽的食物也都从这一丛芦苇中来！

叶灵看着这位苍老的才子，心中不由泛起千种悲哀，她看到的是爱情对于灵魂的束缚，是人生写满失意的悲哀，是众生共同描绘的无奈。她轻轻问：“你一直在种这丛芦苇！”

老人淡淡地说：“一丛芦苇，便可渡一个魂灵，当年达摩渡江，所凭的也就是一枝芦苇，一枝芦苇，便是人生中所有希望的载体！”

叶灵问：“一直在种？同时，这枝芦苇还带来一个传说和数百人的生命，和一个武林为之而动的故事，莫前辈，别人可以伤心，可你不能，你一伤心他们便活得不好！”

莫青说：“他们？他们那叫生活？写满了庸俗和无奈，写满了失意和平凡，他们是上天验证生老病死的载体，是君王满足人生欲望的工具，是一些根本不领略人生的玩物，不但受着上天的捉弄，还受着我的捉弄，他们也可以称作人，那么，人仅仅代表了那些毫无意义的存在！”

叶灵说：“可是你别忘了，你利用的是他们作为人的最本质的追求，那不是普通的欲望，支持他们来的，是他们的信心，你却让他们葬身在此，你才不是人，人是不会杀人，你称作人，那么人仅仅代表了残忍怪僻，还有不可一世的恃才而骄，子云‘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矣’，这话在你身上，也太合适了！”

云知音说：“你为何挑几个人，传他们绝世武功，让他们传说这里的美好！你有无上的智慧，便该明白这人世间代代相传的原则乃是我们对于真诚、善良的追求和对于美的体味！你营造的是一个虚幻，歹毒而又丑恶的孤木派！”

莫青说：“连我的女儿也来责备我，知音，你哪个残忍的父亲，营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云知音问：“你说什么？”莫青说：“除了莫青，谁知道在出生时替我的女儿开通智慧穴，令她与天地一体，领略自然苍生的奥秘，这便是莫家秘不外传的绝技……可惜这绝技，给莫家带来的，永远是灾难！韵祺，你娘不让你出来，可是你毕竟出来了，所以莫家绝技，我也不打算传给你了，智慧并不代表幸福，我的天下无双的女儿，居然并不幸福！”

云知音看着莫韵祺，几近疯狂的说：“谁让你来的！”莫韵祺淡淡地说：“是命，是上天！”

云知音一挥手，风起云涌，沙尘掩天，莫韵祺急忙拦住她，说：“你别伤心了，我们还并不明白当年的事。”云知音停了下来，泪如雨下，问：“你还有什么，有必要一起告诉我吗？”莫青叹说：“该来的，都来了，韵祺，三十里外有个人，她是当今皇后，你去请她来。这一天终于来了，阿瑛，敌人来了！”

叶灵心中忽然一抖，因为她想到孙怜并不姓叶，也不叫叶瑛，而她的姑姑，那个皇后，应该叫叶瑛！难道这丛芦苇下，是一个死去的人！是叶瑛，是我爹的心上人，我爹的干妹妹！

莫青缓缓说：“知音，你不必为我而羞愧，你完全可以不认识我，我在京城拈花惹草，大家都逢场作戏，也就累了，你娘却当了真，你娘是个善良的女人，可惜她生命中的两个男人，一个对她不忠，一个对她不义，她很可怜！你不知道，所谓的云大人集野心于一体，化歹毒于为人之中，你娘实在忍受不了这份痛苦，她遇到了我，我对她说的话，句句都是在勾引她，所以她以为遇到了知音，不过生下你不到一月，我们的事出来了，你娘万念俱灰，便自尽了，我真的对不起她，人不应该欺骗善良的人，尤其是容易自尽女人！”

云知音说：“你说我爹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一个大好人，他对我们很好！你在骗人，你在骗一个不会上当的人，你这个大骗子！”

剑公子看着这个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女子，觉得人实在太过奇怪，刚才还是很开心的人，一下子便伤心起来了，他从未有过这种伤心，他一直平淡的过着，过着一个没有记忆的生活！叶灵劝说：“知音，我的父亲出卖了那么多的人，我却活了下来，我们没办法改变的事，就别管了！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云知音问：“你说我爹的事，你说出来，你别把智慧用于玩弄众生上去了，也别把谎话说给能识破它的人！”

莫青淡淡的说：“其实，两个人说同样的话，一向更有分量！”这时天地间风声扑扑，沙尘滚滚，莫青一挥手，风沙便在山丘之外徘徊，决不进山丘一步，只听孙怜说：“莫公子，这个地方一点没变！”莫青叹说：“是的，人却老了，你也来了！”孙怜看着云知音，说：“你不应该告诉他们，他们已经远离了那场权力的争夺！”莫青说：“没有，他们到这里来，便是想清楚真正的事实，并不是残酷的事实就应该掩埋，也不是过去的事情就可以不究，我有时会想，巧娘如此贤惠，云忠却令她作了个不贤不惠的女人，令她和京城中不三不四的女人一样和我鬼混，难道这是巧娘的错？云忠难不成还想落个忠孝节义的名头！”

孙怜说：“我在一路上听说此事，果然这么说她，叶大人侠肝义胆，反而落了个败类与走狗的骂名，人间的事实在难料！”

叶灵心中一抖，失声问：“你说什么？”

莫青仰头叹说：“命运其实并不难推断，难以推断的是世事，令尊即便是个英雄，世事让他成为败类，那又有什么法子？人生，这便是那些在世间扭曲了的人生！孙怜，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

云知音止住悲，说：“我不明白，一个习惯于编造故事的人，一本正经的讲述世事，是何道理，你的一苇山，你永远的传说骗了多少人！你如今又要欺骗我们所有的人……”

莫青说：“孩子，你不笨，不用我说，你会明白的，那日云忠同太子追我们到了这里，我见他暗中布置下了高手，便知他要杀人灭口，孙怜用阿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稍加改扮，便成了另一个叶瑛。他想从中得到什么，我也一清二楚，所以在阿瑛自尽后，我就在风沙中打通了孙怜的生死玄关，并教会了对付云忠的几个法子，装在几个锦袋之中，我虽万念俱灰，但当时心高气傲，不愿意小人得志！”

孙怜说：“可惜后来我将错就错，不但除了云忠，还连同五湖会以及不在我们控制之中的几位大臣都杀了，叶大人苦苦劝我，我却从未听过，我屡次刺杀得手，其实便是云忠出卖消息，我偏不买叶大人的人情，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潜入五湖会，指责叶大人出卖朋友，杀了我最后一个敌人！叶大人为人潇洒，人人敬重，对一个他并不爱的妻子也那么好，在刺杀中有数不尽的人为他殒身断首，即便是到后来离间之计成功，也还是有他的义兄出面相助，我派人刺杀过这位剑客，他的剑法太妙了，不久便消失了踪影，本来我准备派人往幽河谷去杀他留下的孩子，去的人到了幽河谷才说那里早就没了人，他已将这孩子隐名换姓，寄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了，我想一个女儿家也不会成什么大事，再说大家那么恨叶大人，这小女孩连真名字也未必敢说出来，又谈什么报仇！”

叶灵心中一时五味俱全，她知道了父亲不是一个苟且偷生的人，不是一个卖友求荣的人，但她心中又不免遗憾，自己这么早便失去了他，别人失去了亲人尚且报仇血恨，自己失去了伟大的父亲却还要背一个千古骂名……

云知音缓缓说：“我不信你们的胡说八道！如果你真是我的父亲，那么，你残忍的抛下了我，又破碎了我生活在这个世上支柱，我的亲情，爱情，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烟！”

莫青说：“孩子，我知道会伤害你，为父只求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而不是虚幻的，可是我不也一样希望这株芦苇可以拯救她的灵魂？这么多年了，没有人同我说话，我也相信了这个虚幻的美丽的世界……”莫韵祺问：“爹，你为何没有想过回去？娘等了你那么多年！”

莫青说：“我们莫家历来不许人出外作官，进入仕途，你娘也千般阻拦，我也就不敢回去了，没脸再回去，也许这便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这一生害了那么多人，自己也不快乐，空有无上的智慧，却并没有幸福的人生！”南宫浩问：“那你就引得许多人前来送死，你怎么又分身去中原杀人？”莫青说：“这些人学会了我的功夫，若是传与众人，那便天下太平，若是不传与众人，他一人之悟，便会陷入自相矛盾，功夫便会日渐消退，当初我也这么对他们说的，可惜没有人会传与别人，因为这些招式太妙了，一上手便会成为武林高手，他们哪里知道，我这条自然之气的法门，练的人越多，自然之气越能融化于体内，合而为一，若是一个人练，他并不知道怎么控制自然之气，自然日渐生疏，这也是他们作茧自缚，怨不得我！”

莫韵祺说：“他们功力衰退后，别人要杀他也就太容易了。可是别人怎么知道他功力衰退？当初爹为何不索性把控制自然之气的法门告诉他们？”莫青说：“若果如此，这世界早就乱了，他们并不愿意分享。我让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就是想让他们一起控制自然之气，希望他们共同体会，这是运用自然之气最简单最正确的方式。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忠告，他们想一个人成为自然的主人。所以后来我就不愿再传人口诀，来的人少了，但总是有人前来，他们死在这里，也算是死于自己对内心更高境界的追求，也算死得其所。总比在病床上死去的好。”

叶灵对剑公子说：“听到没有，真正对于剑的领悟，在于内心的求索，更在于同别人一起拥有，孤独的剑不是剑，它总会成为废铁。只有千万支剑，才会化为历史，成为生命的见证。”

莫青续说：“这世上总会有恶人，他们总会杀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后来我不再理会他们，但为此死的人更多，这么多人的死，我想会把你们引来的。”莫韵祺问：“你知道我会来？”莫青摇头说：“我只知道，我将化作黄土，消失在大沙漠中。真后悔，功名，爱情，财富，智慧，这些天下人倾羡的东西，我都登峰造极的拥有过了，我一直想得到的东西，却只是我一个个走向死亡的标志，是我所有痛苦的源头。祺儿，倘若我不在人间寻觅功名，那么你这声‘爹’，一定叫得很真心。而我仍然不知道真正的亲情——我的祖先用无上的智慧向大自然索取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却忘了人世间有最平凡的亲情。”

云知音说：“我不会忘记，但我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永无休止的索取，养父母对我很好，但这只是使我多了一丝牵挂；我不会推掉我身上的责任，因为我推不掉。你要什么，我会尽力而为。”莫青说：“我希望你们忘了那些才华，做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很庸俗，你们现在还看不起的人。”

云知音说：“我已经作到了。我的生命在你确认我的身份的时候，就已经踏上了人生的另一条征程。……”

莫韵祺说：“我也是。”

孙怜叹说：“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在这大沙漠里开辟了一个新天地，……我以为传说中的孤木派是真的，……这些天来，我一直等着一幅美丽的画卷，甚至希望她还活着……我同皇上没有爱情，她心里只有一个叶瑛。……”

莫青叹说：“爱对她来说，只是尸骨的完好保存而已。她同这芦苇连在一起，便成了我唯一的寄托和守侯……我再没有别的快乐！就象你，即便在锦衣玉食的皇宫，也一样要离开。”

孙怜说：“若不是再次见到你，我真的无法想象，你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风呼呼的吹，几个人在山丘上站着，莫青凭着真力，将风逼于诸人所立处外。只听他轻轻叹说：“我的一切已经结束了，包括传说，过去，和未来。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生带不来，死带不走。”

孙怜说：“当时她挥剑自尽，我还感叹她为爱情付出太多，其实，今天我忽然明白，为爱而死，也许是最轻的代价——你付出的不是生命，是活生生的一生，付出一生比付出生命，往往要难能可贵得多！”

莫青说：“因为我们有生死相守的诺言，我们永远都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永远都不会分开……”一言未毕，人随风散，化作尘沙。顷刻间风随沙飘，天地恢复了宁静。

只见孙怜心口多了一把匕首，她人也缓缓倒下。

云知音大哭起来，莫韵祺叹说：“也许我们真的不该来。如果我们不来，一切也许还在不明白中继续等待……”剑公子不明白孙怜为何要自杀，也不明白莫青为何要等待，更不明白他们要解决这场恩怨的决心……

二十年前，一个美丽的女子在这里宛转娥眉马前死；二十年过去了，生命在这里再一次的终结，人的恩怨，誓言，爱情和希望全都终结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无剑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人不得不重新选择，重新面对，往往这时候，才是最考验人的时候，有许多人，都选择了逃避。

叶灵叹说：“也许我们来错了，我们不来，也许他们会改变主意来找我们。也许……总之又死了人，……”云知音说：“咱们走吧，这是他们的地方。”叶灵见莫青已经化做了尘沙散开，只得一面暗暗嗟伤，一面捧起孙怜的尸体，说：“孙前辈不回皇宫，也不留在龙华谷，我想她是后悔自己当初追寻富贵，一直到了这里，在这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希望自己从未离开过！希望这芦苇也能净化她的灵魂。”一面挥剑挖坑，顷刻间将她葬了。

南宫浩叹说：“不久这里就会永远消失，皇后，芦苇，状元，爱情，都化作漫天的尘沙……

风还在吹，云知音一面运力抵抗，一面说：“咱们走吧，我送你们一程。”

叶灵拉着南宫浩的手说：“我们是回渺云山还是去幽河谷？”剑公子马上说：“去幽河谷吧。”渺云山上的正气，他每每想起就不舒服。他无法领会正气，自然也就开始了惧怕。

莫韵祺拉着南宫浩和剑公子，云知音拉着叶灵，五人飘然而去，越走越远。一苇山就渐渐不在视线之中……似乎听到风中胡琴的声音，还有苍凉的调子在唱着：“帝王将相功与业，都付与牛羊衰草也！”

云知音落下地来，放下手中的人，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足不停步的奔去，两边的树木凄凉的看着她。

莫韵祺也抛下手中的人，追上去问道：“妹子，你到底要干什么？”云知音停下来，叹说：“即便跑到天边，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你现在开心了，可以自由自在的浪迹天涯，名正言顺的拒绝我了！”莫韵祺伤感的说：“妹子，我不开心，这一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开心。——如果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南宫兄，你就知道我一直有多么难受。我无法改变自己内心的想法，这是埋在我心里痛苦的源头，我一生苦难的开始。我宁可失去所有的才华，武功，一切别人所羡慕的才能！来换回同他死守的机会！但你知道，这只是令我生不如死的一个想法！我难受啊！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云知音呆呆的，半晌方说：“你会去哪里？”莫韵祺叹说：“我会漂流到海外，到一个永远也见不到他们的地方，忘记这一切，这永远也忘不了的一切！每当闭上双眼，我就会看到他，他在河边练箭的样子，我泼了他一身的水，还笑话他名不符实、徒有虚名……自然浩瀚的力量，敌人可怕的袭击，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只有他，在我的心里永远也不可能消失。我感到他越来越强烈的占据着我的心思！越来越浓！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惩罚吧！让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连人间最平凡的感情都没办法拥有！”

云知音泪水扑簌而下，说：“我会回到庞家，他们需要一个真正的孩子！爱恨情仇都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一个喜欢刺绣针织的女孩，一条平凡的出嫁，从夫，教子的路！那里有平凡，却没有快乐！……”莫韵祺说：“那我就放心了！”身形展动，有如神仙，顷刻间消失在云知音的眼中。

云知音叹说：“人生得失谁能计，万丈功名换唏嘘。”她心中赖以生存的一切，正义的父亲，可恨的仇人……她心中的一切一下子天旋地转，仇人成了君子，父亲成了别人，而自己一向念念不忘的尊敬的父亲，不但不是自己的亲人，还是一个可怕的伪君子，一个试图谋朝篡位的人，一个集中全力残害朋友陷害忠良的小人。……

她心中所爱，却不可以爱，心中所恨，却本是虚假；一切她相信的都是假的，一切她没想过的却是事实……

她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只有回到一种她很讨厌的生活中去，回到平凡的日子，是她唯一的退路，幸亏有这条退路，使她多了一个选择，一个唯一的选择……

南宫浩几人到了幽河谷。

叶灵笑说：“我现在觉得一点负担都没有了，咱们以后永远在一起，一起行侠仗义，不，一起做我们该做的事。我看你这个大善人，怎么一如既往的行善。”南宫浩看着她，说：“以后你要看好剑，他也许还会杀人。”叶灵说：“我会的，你也要教他，不要让他破坏了袁叔叔的德行。让袁叔叔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南宫浩叹说：“那是自然。”

第二天，南宫浩留书一封，他将回到渺云山，青灯古佛，为叶灵诵读庇佑她的经文……

叶灵对剑公子说：“我要去渺云山找南宫公子，你不可乱走，不可伤人。”

剑公子点头说：“我等你回来。”

当她来到渺云山时，只有青灯古佛，没有南宫浩。渺云神尼看着她，爱怜的说：“有时爱和恨都是执着，都会伤人。过去的就都过去吧。该留的不留也不行，不该有的强求也难有，不是所有善良都有好的结果，也不是所有愿望都可以实现。不是每个人都遵从你的选择，你在选择，别人也在选择。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决定，你有你的，他有他的。走吧，孩子。”

她说完这话，便入山静修，从此没有再出来过。

三丫头劝叶灵下山。叶灵说：“他难道没有来过吗？”

三丫头说：“如果一个人要避开你，即便他在你身前，你也没法认出来。”

三丫头陪叶灵下山。到了幽河谷，叶灵每天伤心不已，独自垂泪，连劝剑公子向善的心思也没有了。三丫头每每劝她与剑公子永结同心，叶灵便说：“我同剑公子只是姐弟之情，在我心里他就象云天一样，是我的朋友。小时侯我们一起玩，他总是被我和知音捉弄，后来又为了救知音而死，我对剑也如对云天一样。他什么都不懂，最好能在这里住一辈子，不去害人就行了，我也不希望他继承袁叔叔的智慧，成为一个剑术高手。能平安的活下来，就是他的福气了。”

三丫头便不说话，好久才说：“那我给你做一辈子的妹妹。”叶灵不语，她自然不知道，一场杀机来临，剑公子接到了蝉的飞鸽传书，命他杀了叶灵，剑公子似乎从未经历过思想上的挣扎，便提着剑向叶灵房中走去。朝阳如画，千山皆红，叶灵正在镜边看着自己，呆呆的，三丫头在收拾房间，剑公子手起剑落，血光一闪，叶灵背上已经中了一剑，剑不偏不倚一直穿过她的心脏，叶灵转过身来，颤声说：“云天！……”剑公子心中忽然一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触顷刻间遍布全身，他颤声说：“凌纱！……”叶灵说：“抽出你的剑……别杀人了！……”

她如同一只翩翩的蝴蝶，跌到三丫头的怀中。

剑公子怔怔的，胸前被狠狠的击了一掌，血从口中一点一点的渗出，他第一次因为杀人而恐惧，他发出最可怕的一声长叫，然后逃了出来，剑尖上的血如同魔鬼一样咆哮起来，他心中所有的感触一下子涌了出来，把他跌倒在幽河谷中，顺着河水向下漂去……他的一生也重新开始了漂流，开始了寂寞的人生之路……

叶灵对三丫头说：“告诉南宫浩，不要为我报仇，他离开了我，我也一样恨他！……”

三丫头大声说：“你不能去，我没有离开你，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她抹下脸上的易容粉，南宫浩的脸，南宫浩的声音……叶灵笑了笑，说：“你真傻……我早就不爱你了，回你的渺云山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南宫浩紧紧的拥着她，说：“我才刚送走我的两位师弟，为什么选择了正义的人都得不到老天有力的保护！叶灵你不能去，不能离开我……”

可是叶灵却真的离开了他，叶灵去得那么坦然，又那么依依不舍……

悟剑

一念之间，关乎一生，也关乎天下。

前尘如梦，乍然萦胸，剑公子大叫了一声，叫声中，他忽然明白了人生，明白了一切，他轻声的说：“我明白了道义，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无常轻说：“你明白了什么？”

剑公子说：“我明白了道义，那凌驾于生与死，爱与恨，正与邪之上的力量，那驱使千万人为之不惜牺牲一切乃至生命的精神……”无常说：“明白便是了悟，剑，你用一死，换回一真，也算死得其所！”剑公子问：“凌纱去了哪里？她在哪里？”无常说：“她在幽河谷，那位第一善人，现在成了第一痴情的人，正在那里守侯她的遗体，寸步不移的坚守诺言，忠守不渝的证明着爱情！”

剑公子叹说：“我回不去了，来生我会再去幽河谷，我不怕孟婆汤，无常，你带我去通往人间的地方！”

无常问：“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蝉是谁，真个中年书生到底是谁？你为之失去一生幸福的驱使者，，你葬送道义的掘墓人，你走入死亡的引导者！还有，你是谁，你在江湖中到底是谁？你以为你所见的，只是一个叶凌纱吗？”

剑公子问：“我是谁？”

无常说：“你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南山十恶，多少人想一剑了却你的一生，更可笑的是，你居然受着仇家的驱使！蝉的真名叫云忠，当年同皇后斗心机，失败之后，灭去了五湖会中大部分人，便开始了他的杀人计划，他训练出来的杀手被人称为南山十恶，因为他可以让你的心智，正义全部化为邪恶的力量！”

剑公子将前后之事联在了一起，他一直是一个旁观者，受人摆布，可是别人呢？云忠在大戈壁中利用爱情，逼死了太子妃，使自己的一个小妾成为皇后，他谋朝篡位，事迹败露，又倒转矛头，杀了许多五湖会的人，这二十年来，又训练杀手，屠杀江湖中的各类人物……

无常说：“他派人杀了你的师傅，还引领你成为一个杀手。因为他知道以他的一生，是不可能胜过皇后而成为君主的，所以他只想报复这个世界，杀掉那些在快乐中的人。可怜叶灵用尽了心机包括生命，仍然改变不了你的决定。”

剑公子心中难受至极，问：“没有人杀他吗？”无常说：“他虽然没有皇后厉害，可心眼也不少，为了躲避皇后的追杀，他很精心的策划了一次诈死。不过现在他已经真正的死去了，是我杀了他。可是我毕竟没办法杀掉所有的恶人。”

剑公子立刻说：“我去杀，我去。我发誓，我的一生就为了杀尽天下的恶人，还天下一个快乐！让我去吧，轮回转世，也改变不了我的誓言，我的决定，让我喝下孟婆汤吧，我不怕。”

无常转过身来，白衣如雪，夕阳如血。她笑着说：“剑，你终于选择了你的人生。我很快乐，我真的很快乐。……”

说着泪水就滚滚而来，已是泣不成声。

剑公子问：“无常，你也会伤心吗？”无常说：“剑，其实这世上并没有黄泉，也没有无常，你不认识我了吗？”

只见白衣飘飘，她捧着一个鲜红的桃子，含着泪说：“吃下它，这里有你的一切。”

剑公子脑中灵光一闪，激动的说：“白蛇公主，你是白蛇公主，……”白蛇公主含泪说：“是的，我是他的一个杀手，也是南山十恶之一，他们谁都不知道，蝉到底有多少个杀手，只有你知道。剑，我要你立下重誓，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杀人，没有了蝉，他们这些杀人狂魔一样会杀人的，他们已经选择了自己的人生，再也不愿回头了。见到他们，一定要象毒当初一样，手下不留情。”

剑公子点头说：“你放心，他们已经无可救药，只会残杀无辜，我不会让他们逍遥于世间，我要他们尝尝身死人手的滋味。”

白蛇公主点头说：“好，你还是一个杀手，不过你是一个匡扶正义的杀手，……你知道我为何要杀了云忠吗？”

剑公子摇摇头。白蛇公主说：“我的母亲是他的一个小妾，因为长得和太子妃一样，成为他想谋朝篡位的工具，没想到我的母亲得到高人指点，成了皇后，就不同他合作了。他无法报复皇后，就只好把气发在我身上。他使我成为天下最淫荡的女人，也成为他的一个杀手，作为我的父亲，居然是夺取我清白之身的禽兽不如的男人。他同别人一样玩弄我，玩弄我的精神和肉体。我在他一次酒醉后明白了一切，我毫不犹豫的杀了他！——我已经没办法再活下去了。剑，我知道，你是一个在正义和邪恶间徘徊的人。你要让那些选择邪恶的人为此付出最直接的代价——死亡。邪恶，他害了我一生！剑，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的希望，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也是我的最后一个选择！”

剑公子急忙说：“你跟我一样，一样有机会再来一次，我杀了我最心爱的人，我最亲的人，对我最好的人……可我还得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白蛇公主，你，你！……”白蛇公主摇摇欲坠的倒了下来。

剑公子上前去扶住她，问：“什么毒？”

白蛇公主看着天边的晚霞，说：“这么快就天黑了。你刚来的时候，，也许不知道，这里其实就是西鸣山，我把你带出去，又把你送回来了。剑，你的明天不要交给一个不叫剑的人。你也不要忘了，随时都有选择的机会。……”

剑公子点头问：“为什么会选择死去？”

白蛇公主叹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的存在就是一个耻辱，我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你问我为什么，我当时在笑你，你是我掌中的玩物。……现在我明白过来，我们都是上天捉弄的玩物，……剑，着一天过得好快，好快。比这一生更快了许多……”

剑公子真实的面对了死亡，以前，他看到那么多生死，在他眼里都成了不起眼的过眼云烟，叶灵的死使他陷入万丈深渊，而白蛇公主的死，令他似乎看到了光明……

晚霞如画，看着这陌生的一切，熟悉的一切，儿时点点滴滴的回忆扑进心头，原来这是个这样的世界……

在这世界里，他不再孤独，不是一个受尽命运折磨的垂危的生命，不再惧怕疾病和噩梦。……

天色越来越暗，他的心却越来越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