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午后躺在别墅阳台上看报,偶尔发现晚报上的一则特殊的征婚启示,他的脸不知是否因激动还是阳光炽烈地烤的,竟然是红光满面,心也随之火辣辣的狂跳不止,那就是他定要见见省城那个贫困处于危难中的女大学生。他把电话打到大江晚报社,向那位采写报道的记者打听女大学生的情况。
“听声音,你好象年龄大了些。”记者的话让他一肚子委屈。
“我不是要向她求婚,我的农场需要大学生,我是想和她签约,可以预付她10万块钱救她母亲。”
“噢,是这样,那么我给你大学里女大学生的电话。”记者搁下电话时,阿福犹豫了一下,想告诉儿子,但没有。
在离省城只有半小时汽车路程时,阿福叔用手机打通了女大学生宿舍的电话。
“你是那位,你找谁?”
“我找杨美娟。”阿福很少和年轻女孩打交道,听见年轻女人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仿佛一下回到年轻时候,说话有些结巴。
“杨美娟有事出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她的,晚些时候杨美娟会回来,我是她的同班同学。”
“那好吧,我是杨美娟的亲戚,从乡下来,半小时后到。”
“又是杨美娟的叔,肯定是杨美娟的爸住院动手术的事。”杨美娟的女同学林小雅放下耳机,立即去找杨美娟,只有她知道杨美娟在何处,只有她知道杨美娟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杨美娟此时正在省城时装城最漂亮的茶艺馆,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名牌大学中文系的大三女生会是一名三陪女。她正在茶艺馆的包房里与一位建筑工程公司老总打得火热。杨美娟眼神飘忽不定,脸色疲惫,那位矮胖秃头老总把一只手搭在她白白的大腿上,正想搂抱她。
“靓女,我就喜欢你这样清纯的女孩,玩得痛快,没有后顾之忧。”
“算你捡了个大便宜,要不是我家在安徽,父亲下岗,母亲得了尿毒症要换肾,我才不要认识你。”
“现在这种情况,有什么办法,女大学生又不包分配,放心,你拿到毕业文凭就来公司找我。”老总伸过宽大的嘴吻在杨美娟的耳脖。
“远水解不了近渴,找你有鬼用,给你做二奶吧?”
“二奶我有了,只能三奶了,我今晚出来是找野食。”
“人们常说,贫穷是一笔财富,可我看来,是一种灾难,穷的时间久了,我连起码的自信都没有了。”杨美娟说。
“没关系,这时代,有美娟脸蛋和魔鬼身材就是一种用之不尽的财富。”
“你们在社会上吃香喝辣游山玩水,你邓总能想到我为了节省几元钱寻找各种借口不参加室友的party,我的性格又要强,我不想在任何时候输给别人。“
“你母亲一次换肾费用至少二十万元,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我知道,凭自己的资源赚一点是一点,是做女儿的孝心。“
“杨美娟,杨美娟。“林小雅气喘吁吁奔进茶艺馆,推开竹帘就朝里喊。
“现在的大学生没一点素质,公共场所大喊大叫。”秃头胖老板说。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邓总,明天我再陪你吧。”杨美娟朝邓总把手一伸。
“算我倒霉,没尽兴也得掏小费。”
“下次亏不了你。”见邓总伸手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张百元纸币,她拿了就出包房门。
“林小雅,怎么啦,怕别人不知道我名字啊,大呼小叫的。”
“快走,快回宿舍,你老家来人了,一定又是你叔叔,电话里的声音沙哑着,他马上就到宿舍。”林小雅很着急的样子。
“一定又是来要我想办法弄钱,我上回已经让他捎去三千块钱了,说是做家教挣的钱,真是车水杯薪,没办法。”
“世界就是不公平,一种人幸福和快乐,一种人悲哀和孤独,杨美娟,你要坚强些。”
“小雅,我们宿舍六个人,只有你同情我。”
“忍着吧,大学毕业有了工作,生活就会好起来。”林小雅安慰着她。
“我不能忍,我也不是想干轰轰烈烈的大事,我只是想平平稳稳过日子。二年来,我去服装店帮着别人守摊位,做家教,今年才开始到歌舞厅酒吧做坐台小姐,我涂厚厚的脂粉,修浓浓的眉就是让别人不要认出我来,虽然你几次劝导我这地方来不得,可我想,坐台小姐可以晚上做,我白天认真完成功课。熬到毕业就容易想办法些。”
“美娟,其实我们寝室的同学已经怀疑你干这种肮脏的事,怕你身上不干净,传染给别人艾滋病什么的,已经没人敢坐你的床,没有人敢碰你用过的东西,宿舍里的电话耳机也是用开水洗了又洗。
“我早就知道,只要我回宿舍稍微晚些,寝室的门就用保险锁上,说是我整夜不回来了,我有那么贱吗?随便跟着男人们开酒店钟点房去出租屋过夜。”
“我可没那么想,我虽然是从农村来的,我们那村也封建,我知道你是没有办法才做这种事,我家里也不富裕,美娟,我恨自己眼睁睁看着姐妹在死水潭里苦苦挣扎伸不出援助的手。”林小雅说。
“反正,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或许我搬出寝室,可以给你们少些麻烦,不过,这二年来尤其是今年,我当上三陪小姐,你们没有把这事捅到校长办公室,否则我非以道德败坏开除出校门不可,所以我还是得谢谢这些背后说三道四的室友。”
“杨美娟,有些事情不要太张扬自己了,我们都是大三的人了,说句实在话,你的行为不合社会道德规范,我们的大学生行为规范,也为国家的法律所不容,你这行为也不是所谓的新世纪新思想,虽然目前有一些市场,我期望你能早一些离开这场所,否则会难以自拔的。”
“祖辈们早先也贫穷过来了,他们都没有那样做,没有象我丧失人格,没有我母亲这种恶病,我绝不会象其他那些新思想的所谓自食其力开发资源为借口去干,博得别人同情,暴露自己丑行的事,我这不是善意的欺骗或是美娟的谎言。”
“所以你从大学第二年开始,决定自己赚学费。”
“我至今向别人隐瞒这些事情,就是说我还没有破罐子破摔,我还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我还没有做一件对整个生命有意义的事。”
“我的好姐姐,虽然你仅比我只大几个月,你受的苦太多了,你受的委屈更是让许多同龄人无法理解,要是以后大学毕业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我就可以帮助你。”林小雅说。
“我想,未来的日子不会象我如今如此艰难。”杨美娟说。
“好吧,现在,我请你去夜宵摊吃上一餐,让你暖暖春寒,正长身体时候呢。”
“怎么,忘了宿舍里有人正等着我们吗?”杨美娟和林小雅挽着手朝校园走去,杨美娟不住地用湿手绢擦去脸上的脂粉。是啊,其实擦去了脂粉的杨美娟是一个多么清纯和甜蜜的温柔女孩。
女大学生宿舍里只有三两个人,一些家在近地区的人走亲访友去了,三两个人正在看电视,因为是星期五,所以宿舍里挂满了女大学生们花花绿绿的衣服和小物件,显得有些潦乱。当杨美娟和林小雅进了宿舍门时,电视机啪地一下关了。
“我们听听杨美娟从校园外又给我们带回来什么好新闻,这美国和伊拉克一时还打不起来,听听杨美娟去的那地方男欢女爱,二奶三奶加大媳妇,三个女人一台戏,味道极佳。”
“大家少废话,我告诉你们,现在的城市和农村已经没有本质上区别了,有钱才是真的,你们从今以后可别想瞧不起我和杨美娟小城市来的人了,对你们说,别想……”林小雅发出了严正声明:“我和杨美娟自愿结成姐妹,以后谁要是欺侮我们中的哪一个,我俩将和她斗争到底。”
“杨美娟,你说对不对,我们也要扬眉吐气。“
“咚咚咚”,有敲门声。
门是林小雅拉开的:“你们找谁?”
“请问,杨美娟是住这儿吗?”探进脸的是农民大伯阿福。
“噢,进来吧,杨美娟正在刷眼洗脸呢,你们先坐。”
“这宿舍还真挤。”阿福和侄儿阿龙进了门朝着宿舍一张张女孩子床上看。
“我,我不认识你们呀?”杨美娟披着长发,手里拿着毛巾从门口进来。
“噢,我们是远房亲戚,当然一下子记不起来了,一会儿我跟你讲明白。”阿福说。
“那好,这样吧,我们去校园里走走。”杨美娟把手中东西放在桌上,走在前面出了宿舍门。拐过宿舍长廊,在两棵桂花树中间花坛边,杨美娟坐了下来。
阿福掏出口袋里的《大江晚报》递给杨美娟。“我们是看到了报纸打电话到报社,记者告诉了你的地址和宿舍电话号码。我们是真心找你……。”
“我称呼你什么?”杨美娟很有礼貌。
“大伯大叔都行。”
“你先讲讲情况,我再用比较合适的称呼。”杨美娟说。
“只有几个月,你就大学毕业了,我想找你比较合适。我目前有二百头奶牛、一百亩牧草地,年收入一百多万。今年,又承包了村里500亩果园,我需要一个有文化的人,以后我还要开工厂。
“噢,你是一个农场主。”杨美娟说。
“不,我有奶牛场和果园,我已载上葡萄,我不是实际上的农民,我计划成立联合公司,有好多事情需要有文化的人去做。”
“我是学中文的,到你那牧场果园去工作,怕专业不对口,帮不上你忙,再说,我业余喜欢音乐,哼哼唱唱,到你牛奶场去可真是对牛弹琴,太好笑了,你,最佳的选择是到人才市场去招聘一位企业管理、经济管理的人。”
“不,姑娘,我不需要太有能力的高级人才,我不愁牛奶和葡萄卖不出去,我缺少的是一位内当家,就是管理那一摊子。”
“我的工作是次要的,报纸上记者也写的,主要是我母亲的病,需要二十万元钱换一只肾。”
“只要你答应去我农场工作,我可以马上给你二十万元钱,存折我带在身上。”福叔说。
“主要的问题是:我对你的农场还不了解,我对你的称呼都无法开口,我没法决定。另外,你给我二十万元钱,我无法为你承诺什么,是否要与我签合同什么的?”
“姑娘,没关系,你可以先到我的农场看看,然后再定。至于二十万元钱,我是拿来救你娘的病,我不要你签什么卖身契,那是旧社会的事。我想,你有对母亲那份孝心和忠心,就是一个有良心懂得知恩报恩的人,你的这份孝心就是对我最好的承诺。”
“你的农场有别墅吗?”
“有,春上刚建好,花了整整一百万,三层楼三百平方,装有空调,门前有草坪花坛,种有桂花树、桔树。”
“你家有电脑和钢琴吗?你有咖啡屋和音乐厅吗?”杨美娟又问。
“还没有,但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一百万够不够?我知道城里女孩喜欢这许多洋玩艺。”
“你能允许我买吗?”杨美娟说。
“我那农场,有山岗河流和果园,有牧场和别墅,风景很美,假如有你这么漂亮女孩子去工作,我会把农场办得热气腾腾,红红火火。”福叔说。
“我下半年就是实习期,现在已经开始走向市场,大学生基本是双向选择,我想先去你的农场看看。”
“去吧,现在就去吗?我们有车在校园口歇着。”福叔笑了。
“我至少有个简单的准备吧。”杨美娟说。
“姑娘,我想,你会喜欢我的农场,喜欢我那些奶牛,这二十万块钱,我给你,你先送回家给你娘治病,然后来我农场,我们等着你,看得出,你是个有事业心的人。”
杨美娟接过陈坤递过的现金存单,伸过温热出汗的手。
阿福握着粉嫩丰满的小手,浑身躁热起来。
“把你农场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会去你那儿看你的,不管是去工作还是来玩。“
看着杨美娟回宿舍的背影,听着她嘴边哼着的有些沙哑的歌曲《三套车》傻呆呆站着,侄儿阿龙轻声叫了二声,“叔,我们走吧。”他都没有听见。
阿福进车里时,阿龙说:“叔,我们不会遇上女骗子吧?就这样,她啥都没有承诺,你就把二十万块钱交到她手上。”
“你这小子,懂个啥,她一定会到我农场来的,我有这个自信。你说这风风雨雨20几年我从卖豆腐到养奶牛见过多少人,我失过手吗?做任何成功的事,不是靠运气而是凭自己眼力。”福叔对杨美娟很信任。
“叔,你就放心那个漂亮女大学生,就不想念我,其实,把农场交给我管理完全没问题。”
“你小子,才喝三两墨水,鬼花肠子到曲得多,不是我叔瞧不起你,你不要吃现炒饭,你单独干,我给你投资,你没个胆,废话少说,开车 !”
“叔,你看,今天我任务完成得不错,你也很高兴,这漂亮妞已经答应去我们农场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在省城歇一宿,让我去看看省城夜景,听说有俄罗斯姑娘在歌舞厅当三陪,让我去开开洋荤。”
“你小子,整天鬼心眼多,不学好,才二十几岁,当心我这叔炒你鱿鱼。”
“跟你破老头出差就是没劲,赚那么多钱一点不会享受,养二百头奶牛,自己就能喝酸牛奶,整个一个葛朗台。”
“农场那风景多好,城里人都坐汽车火车到乡下看风景,你到城里来看风景,这水泥柱玻璃窗有啥好,你混小子一天有几个钟头在奶牛场?钻在镇上茶艺馆美容店鬼混,一坐一夜的网吧把你养成一条懒虫,整天哀声叹气,象个鸦片鬼。”
“我爹都没有你凶,再凶我不开了。”阿龙说。
“我在城里租个司机开回去,你还怕我回不去?”福叔说。
汽车沿着沪宁高速公路向着东方驶去,路两旁常州、无锡一座座城市灯火辉煌。
“是啊,我的农场二百头奶牛,每头奶牛每天产二十公斤奶供应给百万城市的餐桌,他们早上喝着香浓的牛奶,那感觉真好啊。”阿福自言自语很坦然,在汽车的奔驰中,他渐渐地进入甜梦。
远处的牧场边有放风筝的孩童,风把树梢上的孩童摇晃着,手中的风筝是一条大蜈蚣就在蓝天白云下游动。从滞重辛酸中过来的福叔生活在别墅里,觉着生活的舒缓、优美,他昨晚已经在牧草堆旁放开嗓子唱了几句,而竟然在唱声中哭出悲痛的过去,他不想让自己心中太多的委屈让侄儿阿龙和残疾的儿子知道。
牧草边荒着的水稻田里,艾蒿、芦茅和野菜葱绿地长起来,桃红柳绿,他看着春天里将来的希望,心被别墅窗外照进来的春光映得发慌,他手边茶壶里的茉莉花茶飘着芬芳,那是村长去宜兴参加老党员旅游后捎回来的一把上好紫砂壶。
“阿爸,你电话,是个女人的声音。”儿子阿林叫他。
“一定是杨美娟。”福叔想,已经一个星期了,假如她真有这个心思到农场来工作,她会决定现在来农场看看。
“喂,你是农场吗?我找你们老板。”
“我是阿福,你今天来?我派车让阿龙来省城接你吧。”
“我已经到镇上了,在公交车站。”电话里传来了杨美娟的声音。
“从小镇到奶牛场有三公里,我马上让阿龙的车来,汽车放个屁就到了,你别急。”
阿龙在柏油路上为她打开车门。“你好,你叫阿龙,是吧?”
“我叔在别墅等着你呢。”
“去农场的风景真好,视野开阔,空气新鲜,大白鹅在一大片长出绿色青草的稻田里自由自在漫步。”
“你们大学生说话和我们乡巴佬就是不一样,甜滋滋的。”阿龙侧头看着穿仔裙的杨美娟。“不要低看自己,现在的大学生满天飞,没有围墙的大学铺天盖地,以后扫厕所的都有大学文凭,只要自己努力,没什么了不起。”
“对对对,以后请多关照。”
杨美娟抬眼山岗和牧草边或白或灰的云朵聚在蔚蓝天空,微风过去,云儿轻移。她长长呼了口气,她说:“有一次选择新生命的机会,我就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屋前方是山岗树林,门前绿草如茵;屋后是一条通往城区的林荫大道,贴近自然又淳朴可亲。”
当车子在别墅前花坛旁停下,福叔已经戴着小绒帽站在香樟树下。
“欢迎你,女大学生,我们农场新来的主人。”阿福喜洋洋伸出手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农场工作?”
“我从你脸上看出来。”福叔带着杨美娟上了二楼。“我等着你来,这二楼160平方就等着你设计然后装修,给你做办公楼。”
“我真遇上大好人了。”杨美娟在二楼东的露台上,对着福叔就象对着自己的长辈说。
“谁救我母亲我就嫁给谁在大江晚报上刊登后,《新浪网》还转载,一时间舆论哗然,你知道我遭受了多大的压力,我可是接到了几百个电话几十封信,许多人对我和对我母亲怀有各种想法。”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假如你真的嫁了一个非常不如意的男人,你又会怎么样呢?”
“我这个女大学生一时也没有别的主张,只要他能拿出钱来给我母亲治病,他就是个老头也就这样了,我就用一辈子的生命报答他,给他做牛做马都行,那天福叔和阿龙在大学里找到我,我想我这一辈子肯定要和农场有缘了,我甚至想都没想就认为一定是年长的福叔,不过,我信得过他,他的话实在没有丝毫虚伪。他不要我任何承诺,给了我很大的自信力和强力的自尊,再说福叔并不太老,这是我来农场之前对我女同学林小雅说的话,今天到这儿看了,名不虚传。”
“你先在农场转转,去东边的牧草地和南边的牛奶场看看,然后拿出一份计划,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
“从今天的规模,我应该叫你方老板,而不是叫福叔,亲兄弟明算帐,关于工资问题都应该坐下来商量一下,再说,我不能不明不白拿你二十万块钱,没一下猫声。”
“当然,我会在保障你生活学习的情况下扣除你的借款二十万块钱。”
“方老板,你的司机月薪多少?他是你侄子,我是你聘用的打工妹,当然我要一个名符其实的称谓。”
“我侄儿吃用开销全由我包,每月二千块钱,你是我聘请的农场助理,月工资三千块,另有5%或者10%的股份分红,这红利根据贡献大小到年底一次结清,我不会亏待你,既然我聘用你,就会信任你,给你权力,帮我解决问题。”
“好,我这次就是要来听到你这些话,因为我是个大学生,我不愿来给你做一只花瓶。”杨美娟喝着福叔递过来的茶。
“农场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称,牛奶还没有自己的牌子。农场还可以做很多事情,有许多资源是浪费的,还有村里500亩荒废的果园有8名老弱病残怎么处置,这些都需要人来办。”
“我今天到你农场来,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我母亲和哥哥姐姐们共同的决定,我先在这里实习,假如合适,你聘用我,不合适还是可以解聘我。”
“不,我会对待你象对自己女儿一样,我只有一个残废儿子,小林被妈妈抛弃多年,其实是很苦的,一个人要做些事情就要有委屈,今天不谈过去的不痛快。晚上我到镇上为你开欢迎会,当然是小型的,只叫村长一个人去。”
这是一个现代化的小镇,居民有万把人,却因为城市在东扩而显得热闹非凡。大酒店、时装屋、茶艺馆、美发厅,还有西式糕饼店层出不穷,附近村里的许多农民纷纷在小镇十字街头黄金地段买房开设店铺,福叔前几年因为儿子有残疾早已买了二上二下三百平米,现在二楼是儿子住着,底楼租给了温州发廊妹。
五官镇的市镇兴旺,还来源于镇上的许多股份合作公司和私营企业挂有申字招牌生机蓬勃发展的工厂,那些外来打工仔打工妹。所以小镇的生命是从夜幕降临开始的,小镇依赖着西边的港口城市而生,又惧怕东边的上海把小镇沦为平庸。于是,小镇上的男妇老少既有对外来人的信赖又有防备,他们对逐渐包围乡村的城里人更是爱恨交织。
小镇臂弯里是从长江伸过来的横河,有明清时期的石桥和古银杏树。曾经很孤独地被人遗忘,在黄昏的春天,却有许多年老或年轻的男人女人目光对他们专注和多情起来。小镇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奔腾着如流水的生命年华,河两岸的垂杨柳丝丝缕缕飘着,象新房里的屏风,给人有些朦胧和神秘。那些五花八门富有情调的酒吧、茶艺馆、药浴沐足虽有热烈的情调,却也是陷井,那些“二嫂、阿兰”俗人的名字挂在店门口,其实里面很有高雅的情调,假如是罗马假日、蝴蝶谷,那便是从上海过来的很有海派风味的阴柔诱惑,还有更多的是性感和阴柔,鱼水交融的老四川火锅却有着让人忆旧怀恋。满面通红,火气十足的是大大小小的老板。
福叔和杨美娟、村长三人从车子里出来,就走进临河港的“桃花源”饭店。
“我们就三人,找个安静处。”福叔对着村长说。
“阿龙不进去吗?”杨美娟说。
“小王,你打发他回去,就说我们有事跟村长谈。”福叔说。
“村长请上二楼,有雅座。”
“村长,是来茉莉花茶还是菊花茶。”这是饭店穿锦缎衣裙的女孩儿甜美的招唤声,她们认识的是村长,福叔是个农场主,极少进饭店,当然福叔一身农民的黑灰和尚领衣衫,是不会把千万富翁放在眼里的。
“小王,你是我的助理,以后还要当总经理,看来你还得尽快学会开汽车。”
“方老板,现在城里学开小车,只要20天就能拿到驾照。”
三人坐在临窗的圆桌前,藤椅和青竹的护栏很有一份舒适之心。
杨美娟落座时,看见窗下有小木船把河里的流水划得象水银般闪亮。她发现自己真的非常喜欢古朴而不失现代独特韵味的小镇和3公里外的牧场。
“小王,你来给村长算这笔帐。”福叔的话让杨美娟从沉思中醒来。
“这件事以后就交给杨美娟来做,今天请村长来喝酒有几个想法,一是让小王先认识一下你这个土皇帝,第二算是我为农场聘请的大学生接风洗尘,三是我知道到今年年底你的村长任期满了,那些年轻后生要你让贤,我们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好伙伴,以后我和你喝酒的机会就多了,少了我拉扰腐蚀村干部的罪名。”福叔说。
“废话少说,有屁就放,绕啥大弯子。“村长年龄大了,火气不小。
“先抿口酒,让我壮壮贼胆,我可是要把村里那五百亩废弃的荒山坡买到我名下。”
“你又忘了,不叫买,叫租,土地是国家的,谁有权卖啊。”
“就是,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意思,我想租下五百亩山坡地,期限五十年。”
“打这山地主意的人多着呢,村里硬是挺着没答应,有的要挖土,有的要开石卖,还有的要烧山盖房,把好端端的山搞得一塌糊涂那还成,对不起老祖宗留下的家业。现在,山上的林业队还养活着8个老弱病残。”村长说。
“我早在山坡地周围租了六十年的牧草地,盖了二百头的奶牛场,还新建了别墅。我租用荒山坡是近水楼台。”
“那租金怎么算?我考虑的是八个老弱病残怎么处置,他们要吃饭穿衣。”
“五百亩荒山坡我以每亩六百块钱租赁费拿下。当然,八个老弱病残由村里安置,可以回家,给他们办理养老保险。”
“当然,我不能把他们一脚踢了。过去,他们都当过生产队长出过力流过汗,荒山上种树栽果也有他们的功劳。”
“村里五百亩荒山坡,那些将成材的杉木林和竹园子不算在内。自从你当十几年村长,每年春挖几千公斤竹笋,收几十担桃,几十担葡萄,在沟沟坎坎岔几十担山芋,总收成就那四五万块,给八名老弱病残发工资正好,年年如此,太浪费啦,老伙计。”
“方老板,农场正好要扩大规模,每年上交村里二十万块,这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我想啊,村长在退居二线之前把合同签了,光嘴上说空口无凭,以后会出问题。”杨美娟拿过服务员手上的酒瓶给村长倒酒。
“支持我这位农场主,牛奶大王发展农业经济,大会小会上讲,这是我份内事,这不,以前杨美娟没来农场之前,我怕你一个老头子忙不过来嘛,你那儿子腿有残疾帮不了你,你奶牛场要发展,我不会阻拦,看在杨姑娘面上,这几天村里开会就和大家商量。”村长说。
“好,喝酒,这就对了,杨姑娘,你敬村长一杯。”福叔两杯酒喝下肚,脸也红起来。
“老伙计,我们两个可一直是无话不说,我这胖起来的身体,有你的功劳,你每天给我一杯牛奶起了作用。今晚上,借着酒劲,我要问个酒话,心安定了,我也为老哥哥高兴。杨美娟招到你的农场是给你儿子还是给你自己做媳妇?你那一幢别墅总得有个内当家的。”
“村长,我习惯了这称呼,一下子改不过来,你问问,趁着杨美娟在这儿做个人证,你问小王本人,我去省城大学里请她到农场来,有没有跟她说过给儿子做媳妇的事?”
“村长,没有的事,方老板就是方老板,他是个好心人,热心人。”杨美娟狠狠地把一杯菊花啤酒喝下了肚。“我到农场来,是来做事情的,不是来享受别人辛苦挣来的钱。”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我家儿子都说福叔的农场来了一位城里的大学生,还为阿福招来漂亮姑娘给谁作媳妇争论不休,看来我是疯了,和他们一样疯了。”
“我阿福可没有这个艳福罗。”
“我永远把福叔当我老板,我有自己的原则。”杨美娟说。
“村长,杨美娟大学毕业不回家乡来我农场也不容易,以后多关照她。”
“村长,我明天就回家,我已经决定到农场来工作,实现我的梦想,这次来是我请了假来考察的,我还有二个半月,六月底大学里就没有课上了,我在六月底就会从省城来,给村长你捎好吃的。当然在我来农场那一天,我要亲手和村长签合同,我要让别墅前500亩荒山坡全部栽上优质品种的葡萄,我相信以后的方老板会是个亿万富翁。”
“阿福,老伙计,你请到杨姑娘,眼睛没走神。”
三人出“桃花源”饭店时,村长对福叔说:“老伙计,我住在镇上就不回村了。”
“行啊,我们坐出租车回牛奶场。”福叔对杨美娟说。
“不,方老板,我想和你走着回奶牛场,这乡村的夜空气清醒,刚才喝了些酒也好醒醒脑。”
“那好吧,小王,我就是觉着你叫我方老板别扭,能不能以后叫我福叔,村里人都这么叫我。”
“我是你雇来的打工妹,我只能如此称呼,也许时间长了会改口。”
“那,由着你吧。杨姑娘,明天让阿龙送你回省城,说实说,二十几万买辆小车也是摆场摆场,原是给儿子坐的,他腿不好又要去城里上夜校,我也用不着,一个卖豆腐养奶牛的老农民坐洋车还真有些不习惯,阿龙就开着车四处玩。”
“你是阿龙他叔,可以说他。”
“我们农场,有二人专管牧草,一人专管牛栏粪肥,十几个挤奶工都是老大婶,要招收年轻人,年轻人讲卫生,可本地一时难以找到年轻姑娘干这种活,上月上海牛奶公司派人来签订合同前的考察,向我提过这问题。”
“是啊,既然我们已经干了这行当,就要干出名堂,要讲卫生,象一个企业的样子。”
杨美娟和福叔走在回农场的乡间大道上,身两旁是香樟和桃树,垂杨柳不时飘在肩头,桃花正在开放,田野是青葱的麦苗。
“方老板,牧草场旁那些荒山坡下的大片水稻田怎么都空着没有播种小麦?浪费这么多土地太可惜了。”
“有啥办法,那些责任田是分给每个家庭种口粮的,我们这村里许多人家在城里镇上买了房子在工厂上班,有的在外面做生意。没有那么多精力种地,就荒着,一亩地也就打千把斤粮食,买农药化肥请劳力收割,算算不赚钱。村里一些人只插一季稻,麦是坚决不种的,因为粮食年年足余,年年在降价。”
“如果以每亩五百块钱的代价全部租赁下来,他们肯不肯?”
“你说的是种牧草,增加养奶牛的数量。”
“欧洲国家和美国都以养奶牛为主,这是一种环保型的朝阳企业,我们以后奶牛多了,可以实施机械化绿化养殖业。”
“这片地的租赁,有太多的事要做,二百余亩一片地是五个生产队一百多户农民家的,要一家家去跑的。”
“我们先把这件事列入以后的计划,目前最要紧的是村里五百亩荒山坡拿下来,免得夜长梦多,拿下荒山坡,我们的农场就连成一片了,就有了气势,为以后规模型农场作好了准备。”
“杨姑娘,你来了,我就有了主心骨,有了好参谋了,搞奶牛养殖就是要大,那些上海人精明着呢,小打小闹看不上眼,苏州郊区有几家千头奶牛场,以后我们去参观。”
“我大学里考试一结束,我就来农场。”“好吧,在你来农场正式工作之前,我准备花费八十万元装修一楼至二楼,二楼做你的办公室和房间,儿子阿林和我就住在一楼,儿子腿不方便,我也年龄大了。”
“三楼要装修会议室和客人接待室,东首的露台要建成花园。”
“按照你的设计,我正在修改设计图纸呢,除了别墅,我对整个牛奶场重新调整,每名挤奶工配发工衣,采取女工值班制,还有,建立兽医定期巡诊,不让奶牛得了病才去镇上找兽医……”
“对,那就晚了。”
“今年到年底,按正常产奶,二百头奶牛可有一百多万收入,还可以有三十头小牛犊。”
“假如,奶牛发展到千头,假如把牛粪施进五百亩亩荒山坡,全部挂满葡萄,假如牛奶和葡萄经过配制能生产出特殊的营养红酒。”美娟自己对农场展示着美好未来。
农场四周湿润芬芳的夜,让杨美娟觉着自己的空间越来越大,觉着心的距离离省城越来越远,她觉得自己确实需要这一片净土来净化自己的灵魂。在农场,她得到了信任、爱戴和尊重,不像在大学校园里的同学中间,不像自己闲逛于大街小巷时那么自卑自怜,不像是在家乡那只无可奈何蹦跳的小羊羔,她不愿把自己太多的丑陋让别人知道,她身上穿的牛仔裙牛仔裤也是好朋友林小雅非要让她穿的。
农场的人其实就是大自然之子,他们那般纯朴真诚,他们对她点头微笑,他们的脸上没有城里人的虚伪阴险,甚至杨美娟想着,以后她来了农场,要给挤奶女工和牧草收割运输员建食堂、澡堂,要把农场建设成为英国式花园式牧场。
“杨姑娘,你先睡吧,我还要去村里看看转转,碰上三缺一就摸几把,打麻将是我多年来解除疲劳的唯一方法。”福叔在进别墅的岔口对杨美娟讲。
“那好,我先回洋楼。”
杨美娟没法睡着,她披了一件外衣,确切地说是一条浴巾,她注视着宁静中的山峦,那南边的大片牧草地,西去的河港象一条白色的绸带在黛黑色的土地上甩着,她听见了“哞哞”的奶牛叫声,那山岗上的桃花梨花有清香飘来。
杨美娟是生命四种颜色性格中的白色。她不希望在人生旅途上遭遇大风大浪,对于亲和者,她会以友善回应,对于温和者,她会立即敞开胸怀,遇到敌意时,就会自己收缩起来。白色性格的人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只在被逼得忍无可忍的时间,才会倾泻出愤怒。杨美娟珍惜别人的尊敬,也喜欢别人遵循她的意见。当然,得有人好好哄着,她才愿意谈论自己的本领、癖好和兴趣。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杨美娟飞跑进房间。
“杨姑娘吗?还没睡,当心,农场凉,别感冒了,我打电话是对你说,我刚才和江边的陆老头讲好了买三斤刀鱼,让你捎回家。”
“不用你费心了。”
“明天坐阿龙的车,我才放心。”
“行,听老板安排。”杨美娟仿佛又找到了一位兄长一个父亲。是的,农场的菜也很合自己口味,雪里蕻炒肉丝碧绿,辣椒鱼片,银鱼笋丝……和家乡完全一样。
她耳边仿佛听见了山脊背上蓊郁苍翠的菜园和连绵翻腾的竹海在歌舞。
白天多云的天气忽地下起细雨,杨美娟在江南春雨霏霏的夜里心神不定,她坐在床头拧亮电灯,一夜未熄,直到下半夜在滴滴嗒嗒的雨声伴奏下才入眠。
乡村的鸡叫和窗前的鸟叫声把她从梦中唤醒时,她发现一夜的雨已经停了,朝霞下的阡陌间有农民在牧草边开挖水沟,烟雨中的山岗朦胧,远方的茶垅象灯芯绒一匹匹展开。那山岗梨花如海,雨过后俨然一片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让人整个身心变得清纯、优雅。杨美娟没等到刷牙洗脸就沿着山石路朝着山岗走去,拨着路边的柳丝,走近翠竹走近桃花梨园,那桃红梨花白或疏或密,或深或淡,有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圣洁美,花枝擦着她脸蛋,她伸手一抹,有浸润的暗香,她顺手拉下花枝把脸贴近花蕾,把唇贴着花蕊,那花苞上挂满了晶莹的雨滴,那是花朵的泪吗?她想,我也如这树枝上桃花梨花,也该如花般绽放着少女般清纯的笑靥,从自卑中觉醒过来,深爱这春风春雨。
“杨姑娘,杨美娟,吃早饭罗。”这是福叔在别墅前用双手卷成话筒在喊她。她已经被山间的小溪流悠悠动听的叮咚声吸引住了。她爱这片黑灰色的肥沃土地和英国式的别墅和田园风光,还有那片正萌生鲜活青草的牧草。
她象一只下山的小花豹跃动着妖娆的身姿朝别墅走来。
“这山有什么好看的,以后长期在农场工作,有你看的,快吃早饭,然后回省城去。”
“到六月底来,那些桃梨都可以吃了吧?”杨美娟说。
“那当然,不过竹笋是吃不到了,现在还没钻出地面,你来可又没了。”
“没关系,竹笋可是年年有的。”
“我还从没见过如此美娟的山岗和悄然无声的田园,那简直是一种天籁的享受。”
“再过几年,城里的工厂都会搬到郊区来,城市离我们越来越近,只有10几分钟坐汽车就到了城里,我们的日子好了,不向往城里人一样的生活,城市在包围着农村,我这年老的人不希望这样,也不知道你们年纪轻的人怎么想?”
“我在城里长到20几岁,其实我是喜欢乡村,这田园风景和活得滋润的人。”
“这两天吃得不好,休息也不好,没顾得上请专门的人做饭,你六月里来农场,别墅装修好了,也就会请一名厨师来做饭做菜。”
“好吧,我们上楼吃早饭吧。”
“面包、肉馅馒头、干蒸饺、面条、米粥、油饼。乡下的早餐也不单调了,杨姑娘,看你长得太苗条,你来农场不要一个月,牛奶当水喝,保证你长得白白胖胖。”
“老爸,现在女孩子学西方世界以苗条为美。”儿子小林说。
“胖些好,你们看电视里唐朝杨贵妃,姑娘胖些是福气。”
学校里没几个是胖的,压力太大,怕毕业了找不到好工作。”
“这才是老实话,别看中国地方大,能种水稻小麦养奶牛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大江南北人又那么多,要是不搞计划生育,我也会生孩子如生猫的一大群。”
“老爸,你说些啥,老农民以后说话也要讲文明,大学生就在你面前,以后要和你共事的,老爸也改一改吧。”
“行,你狗食的,我改。”
“方老板,这改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改的,习惯才成自然,慢慢来吧,这话听起来粗,但十分亲切。”杨美娟脸上有一种从前没有的真实的笑容。
“杨姑娘,村里乡亲们的闲言碎语别当真,你就把我农场当成家,我是请你来干事的,摊子大了,以后又要与生意场上打交道,没有喝过几两墨水的人不行。”
“一句话,杨姑娘,你胸怀宽广些,做大事的人都这样。”小林看着杨美娟。
“这是我给你预付的一个月工资,你拿着,快毕业了,你用得着,以后在省城有什么麻烦事你给我打电话。”
“方老板,我已经拿了你二十万块钱给母亲治病,不能再要你的钱,再说我还没有正式为你工作呢,我承受不住。”
“就不要见外了,不就几千块钱吗?二百头奶牛多吃几口草就把奶挤出来了,钱你拿着。”
“杨姑娘,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样称呼你,钱你就拿着,我老爸就喜欢有文化的人,我老爸没读过几年书,要是他读完中学什么的,也该是个乡村干部什么的,我老爸脑袋并不傻,他这叫智力投资呢。”
“小林,你的文化水准也不低啊,可以为老爸谋划谋划。”
“别笑话我啦,再说老爸喜欢洋和尚,我是土老冒一个。”
“我知道小林对电脑很喜欢,机灵着呢。”
楼下,汽车喇叭响了,连响三遍。
“闹啥闹,真缺少文明礼貌,自己不会上楼来,他还是个打工仔呢,我就是看不惯阿龙。”
“好了,别多说,你俩是堂兄弟,要相互关照才对。”
“两个人在一起非吵嘴不可,现在老猫和耗子都和平相处了,茶馆店里说书的都这样讲,你俩是前世的冤家。”福叔下楼去。
“阿龙,就上个楼,你在下面按喇叭不停,就你有汽车?”
“汽车按喇叭就是叫人用的么,你发家致富买汽车,还怕村里人眼红?”
“穷小子长大了是不是,对叔也敢这么凶?”福叔满脸怒气。
“好啦,我不坐汽车了,我乘公交车,去了城里,就有直达省城的豪华大巴。”福叔说。
“你是想替我叔省几个车钱吧,汽油不就涨了十分之一吗,你怕我叔没加油的钱吗?”
“我现在不和你吵,送走杨姑娘回来我找你算帐,你不就是欺侮我不会开车吗?”
杨美娟拎着自己的红色旅行包上了车。
“一路走好,向你爸妈问好,你妈病好了让她来农场玩。”
江南山坡上沟渠边水果飘香,花木在霞光下披着锦绣。微风轻拂着脸庞。
方雨林被福叔抱进了汽车。
“爸,你还没老,力气还行。”
“老爸还像一头老牛,你放心去上海吧。”
“长征医院有一流的医生和假肢。”雨林说“我有信心。”
“雨林,爸在镇上给你买了手机,爸不去,你独自去上海行不行?我已经托人和医院卢院长联系好了,由他一手操办。”
此时,别墅楼下会客室的电话响了。
“爸,你去接,可能是杨美娟打来的电话,她今天要来。”
福叔三步并作两步,跳过花坛跑进会客室。
“杨美娟,真是你啊,什么,你坐快速豪华大巴,人已在车上?”福叔对着雨林说。
“杨美娟一个小时后到农场。”
方雨林抬头看见花园一样的别墅,红色三角旗在风中飘扬着,顺手在汽车旁的一棵桃树摘下一只大里透红的桃子,扬起手朝司机一挥“出发,上海!”
“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杨美娟长长吁了口气说。
“杨姑娘,你说什么?”夕阳下,农场的挤奶女工挤过奶,收拾好奶桶,把一桶桶鲜奶抬上汽车,牧草地的玉米秸、黑麦草被工人运到牛奶场边,晾晒着。
福叔坐在别墅底楼会客室里,面对着杨美娟。
“我早就对雨林有这个想法,安装假肢,他不比别人差。”杨美娟喝着牛奶。
“喔,这牛奶真香啊。”
“雨林这孩子,我没想到你才来农场两天,写来一封信就把这小子搞得别出心裁,你看,屋前这花园,三楼温棚全都是他的杰作,看得出是为你准备的。”福叔说。
“真没想到,雨林心会这么细,像个姑娘似的。”
“他去上海,也就个把月就能回来,要不,我过几天就去看他。”福叔看着杨美娟。
“不用,方老板,让他安心在上海,我们在农场做我们的事。”杨美娟说。
“可惜的是荒山坡被别人占了一个窝,这阿龙真可恶,和我福叔闹高低。”福叔心里有气。
“你能把村长十亩渔塘拿到手就是一个胜利,五百亩山坡地暂时不管,你准备十万块钱,我保证在插秧结束后全部签上合约,让他们自愿租给我们种牧草。”
“你真有把握?”福叔说。
“你方老板,把心放回肚子里。”杨美娟很有自信。
杨美娟早早吃了晚饭,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她让福叔包里拎着钱跟在她身边。第一个拜见的对象就是村长。
“村长,大婶,正好赶上吃晚饭,有没有我们的份。”杨美娟跨进村长家门很自然的问。
“你说到哪儿去了,第一回进陌生人家的贵客,按风俗要吃鸡蛋,五子登科。”村长大婶连忙倒茶拿水果。
“福叔这农场,去年一百头奶牛也有千把万牛奶销售,又在镇上注册了林牧业有限公司,这对村里来说是件大好事。现在,福叔又和上海光明、全佳等牛奶公司签了合同,牛奶不愁没有销路。农场西边二百亩田,村民家就种一季水稻,冬麦也不种,浪费了太可惜,你村长就带个头,把田租给牧业公司,每亩田五百块,签下协议,立马给钱。要不,也可以自己种牛饲料由我们收购。你是老村长,心底里有个数,村民一亩地种一季水稻尽收不会超过300块,又是买农药又是施化肥,水电费农业税……”杨美娟一口气说下来。
“种田是不合算,我知道,只是心里不痛快,好好的田块给你们种牛草。”村长说。
“你老村长应该听会上说过,这是绿色农业,是一场革命。”杨美娟说。
“好,话不用多说,我每年只要你给我家每亩田五百块稻谷钱,田租给你们。”
杨美娟对着村长笑了,福叔从包里拿出钱。
“这是预付款,村长,让大家拿到钱吃上定心丸。”杨美娟说。
“杨姑娘,你这是从那里学来的一套手法?”村长问。
“方老板、老村长,外国人还有国内大老板如今都这样,生意要诚心、讲信誉。”杨美娟说,整个晚上,杨美娟和福叔跑了村里几个田地多的村民。
“行啊,村长那么精明的人把责任田和亩渔塘全部租给了福叔,我们也学着做吧。”
“你们两个工作真是做到家了,行,反正福叔又不是走私犯,他是养牛挤奶么。”村民张峰说“怕什么,牧草割了,还可以种麦插秧,还肥田呢。”
整整一个星期,杨美娟和福叔和一百九十户村民签了责任田租赁协议,只有几家住在城里和到外地出差的村民主人不在家没签成。
这是七月的江南,奶牛场又增添了三十头小牛犊,福叔在牛栏边和挤奶女工聊天。
“阿福老板,你的心也黑,光顾自己发财盖洋楼,找小老婆,我们可没喝过你一口牛奶。”
“喝牛奶,还不是小事一桩,把嘴吞了大奶头就行,还是纯鲜牛奶,我自己都不喝牛奶,可这说我娶小老婆,可不能乱讲,要是让杨姑娘听见了,可不好。”
“还怕别人讲啊,看你们那热乎劲,到哪里都是杨姑娘挎着包跟随你后头,在洋楼一张桌上吃饭,上城里坐一辆白兔小汽车,夜里头啊,一个住二楼,一个住底楼,说不定一声不吭就上了楼梯。”
“你这沙奶奶就是一嘴狗牙,人家才一个二十朗当的小姑娘,硬要朝我脸上贴金,我可没这个福份,你们硬是有心看杨姑娘好,要把她留在农场,可朝我儿子阿林身上推,他俩到是年龄相当,别看我家雨林腿有毛病,心眼好,人也眉清目秀,我是老了不中用罗,沙奶奶可不要迷了眼喔。”
“你阿福叔,每天到奶牛场屋转几圈,看看公牛和母牛那样……保证你还能生儿子。”
“我阿福叔,都10年不想那种男欢女爱的事了,哪象你们日不见太阳晚上不见月亮养得白白胖胖,我见你们也象花花奶牛,腰那么圆,腿那么粗。”
“死阿福,原来你到了牛屋门口就停了脚步,原来暗底里在打我沙奶奶的主意,我觉得眼辣耳热心跳加快呢,恐怕是酒醉眼花不在我身上,盯着阿伟嫂吧。”沙奶奶其实才40多岁,因为长得端庄壮实,肥乳大臀,村里人这么称呼她。
“阿伟嫂是个外地人,在我奶牛场辛辛苦苦挤奶挣钱供儿子上在学呢,你沙奶奶不要推三托四,好像我有了钱,所有年老的年小的都可做老婆,我是看中了你沙奶奶满身的奶骚味。”
“方老板,你在这儿呢,正找你呢。”杨美娟说。
“有啥急事?”福叔问。
“我啊,买了两只音响,正打算给怀孕的奶牛放音乐呢,培养优质奶牛。”杨美娟说。
“奶牛生小牛也要象母亲生孩子一样有好心情?”福叔觉得有趣。
“就是,这奶牛生小牛犊还不是和我生娃一样,我说啊,要是在奶牛场每天放两回音乐,不管公牛母牛、牛犊都会有好心情,奶牛产奶量还会增加呢。”沙奶奶站起身用肥硕的臀撞了一下福叔。
“这沙奶奶的办法,说不定还真灵,好,我们就试试,也不用花费多少钱。”杨姑娘说。
“我这个主意要真是有用,每头奶牛每天增加一斤鲜奶,也就是200斤,你们会怎么样奖励我?”沙奶奶说。
“奖励从今天晚上开始,以后我们农场要保证每个职工每天喝两杯牛奶,中午食堂免费就餐,菜谱我已经给大家订好了,每星期换一次。”杨美娟说。
“真的,我一个人回家黑灯瞎火也没精神,农场管我吃饱肚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阿伟嫂抱了一搂青草过来晒在牛头边。
“怎么现在喂牛草?不是每天喂四回吗?”杨美娟对阿伟嫂说。
“这牛还真和人一样,各有各的脾气,我就知道这条大白花纹奶牛,喜欢一边吃草一边享受。每次这样,奶挤得就多几公斤,我试过几回,这好奶牛你挤它奶,它还是一次享受呢。”
“这养奶牛,挤奶还有这么多学问?”杨美娟笑着看福叔。
“你们奶牛场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就对杨姑娘说,杨姑娘会办的,我老罗,就喝喝茶泡泡澡了。”
“杨姑娘,不,王助理,漂漂亮亮的一个大姑娘,真能在奶牛场和牛、奶水、草啊的打交道,这大学里的学问不就没用了?”阿伟嫂问杨美娟。
“你们这沙奶奶,阿伟嫂也是读过十年九年书的人,谁都在每月领工资时把名签得和公司总经理一样,也懂得在牛屋放音乐能够提高奶牛产奶量,这养奶牛有什么不好,也是一种绿色农业,是产业结构调整,还是一种高科技呢,将来的奶牛场要现代化,苏州那边的奶牛场都用大学生当挤奶工。”福叔说。
“真的,沙奶奶,阿伟嫂,以后我们也要淘汰一批没有文化的,那些抹鼻涕挖耳屎不讲卫生的人是不能直接接触挤奶桶的。”杨美娟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给挤奶工。
“以后,老板要定期给这些挤奶工检查身体,每天要消毒一次。”
“这些太麻烦了吧,上海牛奶公司的人来农场看奶牛场前搞搞卫生就行了。”
“我们的奶牛场是要经常保持整洁卫生,要办成花园式的工厂,不是只让别人看看的,否则我们和别的农场相比,就会缺少竞争力。”杨美娟说。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等雨林从上海回来,全由你们两个去管了,我可没那么我精力对付。”
“福叔,没有那么多精力对付奶牛,是要养足精力对付年轻女人吧,城里的女孩子开放得很,福叔是心痒了。”
“不跟你们臭婆娘一般见识,整天手里捏着个大牛奶,还那么流氓。”福叔朝别墅走去。
杨美娟并不觉得坤汉和那帮挤奶女工说话粗俗,这是劳动中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种调和剂,乡村的幽默和情感上的沟通就是凭着一句粗俗的玩笑话化解了,生活中磕磕碰碰引起的不必要误会,冰释了许多委屈和怨言碎语。
“方老板,过几天,我去一趟上海吧,去看看方雨林,我来农村子一晃就是二十多天,我不去看看他对不住他,他人不错。”
“其实,雨林是我这根藤上的独苗,我一下子身边少了他,还真不习惯,也不知道他手术怎么样,我是也想去上海,怕农场走不开,杨姑娘你来农场没多长时间,怕你不熟悉情况,我也不放心走开。”福叔说。
“去上海没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来回也就三个小时,要不,晚上去。”
“你在省城学会了开车,我怕你去上海路不熟悉,上海城里人多车也挤,怕你……”
“去上海走高速公路没事,高速公路开车最好啦,老板你不用去,我去。”
“杨姑娘,你怕我年纪大了夹在年轻人中间不中用。”福叔猛吸一口水烟。
“方老板,我还不是为你身体好吗?你这水烟以后尽量少吸,对身体不好。”
“我以前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所以养成了这种坏习惯,吸哪种卷烟不过瘾。”
“什么事情都不能讲过瘾,吸水烟对致癌物质尼古丁吸食更加直接,这以后一定要戒掉,对身体简直就是一种摧残。”
“吸这水烟也快20年了,能戒掉吗?”
“能,以后每天你喝牛奶红茶,午餐也吃牛奶大米饭,我给你做,今年底保证你能戒掉,看你年过半百还是如此精干苗条,烟枪也是杀人的武器,等于自己枪毙自己,像你这个岁数,其实也该那种大腹便便了的,再说,也是成熟男人的一种风度。”
“我这瘦猴一样,身体好,坐车不挤位置,买衣买布也省。”
“车子是自己的,怕挤谁呀,再说,不是你娶媳妇买花布要布票的年代,你的世界观也要改造一下了,咸菜萝卜干就泡饭是早餐,那可是从前的早餐,你现在该吃牛奶和面包,番茄酱和胡萝卜什么的。”
“这吃饭越简单越好,像你这样太麻烦。“
“这样牛奶,也可以直接喝下肚去,为什么要消毒?是为了生命健康。”
“对吃我从不讲究,心情愉快是活长寿的秘诀,我已经没有太愁心的事。”
“不,方老板,从今晚开始,你也要改善伙食和饮食习惯,要吃小灶,你是我的老板,我要为你的身体负责。“
“杨姑娘,你还是叫我福叔吧,听见老板两个字,我心里就发毛。”
“你就是我的老板,好好当着,越当越大才好。”
“我说句玩笑话,杨姑娘,以后这农场,这200头奶牛,不到年底我们发展到300头,还有400亩地,我交给你杨姑娘和雨林怎么样?”
“我可不敢接受,这是你方老板一生的血汗,这是你留给雨林的家业。”
“不,杨姑娘,假如农场奶牛发展到千头,还有山坡荒地能拿下来,我可以在聘用你的合同书上白纸黑字写上,给你20%的股份,只要真有这么一天,那么,杨姑娘,你就不是我的助理我的打工妹,你就是老板,是这农场的主人。”
“到那一天,需要很长时间,一年二年三年。”
“怎么,杨姑娘,你还想离开农场,你另有高就,你想去北京、上海还是广州?”
“还没想太多的东西,我知道自己还什么事情没做,我可以做许多事情的。”
“我知道,杨姑娘,你到我农场来是给你妈还那二十万块钱债,债还清了就走,离开农场,象鸟儿一样飞向更高的树,可那大城市高高的摩天大楼,坐在办公室里就那么踏实,你就愿意穿半条裙子半件衣裳的女孩看着老板娘脸色做事,你在我农场不用看谁的脸色,我的脸色只有喝了些酒吸了一杆子水烟才有红色,我不会给你看别的任何颜色,你可以干你自己想干的事。如果年底达到了二百头奶牛,明年春我就会给你买一辆车子。我不是逛街溜弯子的年纪了。”
“方老板,我无法对你承诺什么,但我会尽自己的本份干好农场的工作,只要还在农场一天,我就不会让你失望,我会把你当作父辈一样敬重,把方雨林当作弟弟一样呵护,方雨林从上海做了假肢回来,我还要教他学开车,他会驾了车就可以去任何地方,可以交朋友做生意,可以不再像从前那样孤独,他脑袋并不比别人笨,他初中都没上可玩电脑玩得很有水平。”
“杨姑娘,对方雨林,你怎么看他?”
“我一生愿望就是要他做个男子汉,怕别人像阿龙那样欺侮他。”
“不,老板,不会的,雨林品格高尚,性格温和肯动脑子,又善解人意,以后会有好姑娘手里拿着玫瑰花排队追他呢。”
“不是排着队抢喝他手中的牛奶吧?”
“不要把年轻的姑娘看得那么俗,不会所有的女孩子会看上农场的奶牛,把奶牛从雨林手中一条条牵走。”
“我不是非要雨林在农场养一辈子奶牛,他完全可以去干什么别的工作,只要他行动方便,只要他对我提出一点要求。”
“方老板,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爸爸。”
“我从不强人所难,当初我找到你也没有强你所难吧?”
“遇见你方老板是我妈妈积了二十年德把我带大,当然也是我的福份。”
“好吧,杨姑娘,你早些吃晚饭,吃了就去上海,你可以住上海,出去游游上海外滩,明珠塔、埔东。”
“我还没去过上海呢,我还怕跑丢了,或者当大老板被人绑架了,我不会在上海玩的,见到雨林就回来。”
晚饭四点钟便吃了。黄豆芽炒胡萝卜,红乳腐猪肉,鲫鱼香菇汤。
“杨姑娘,晚饭简单些吧。”
“就我们两个人,这伙食比我们大学里强多了。”
“杨姑娘,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上海,驾照拿到手才几天。”
“你真不放心,我到镇上汽配店请个陪驾老师傅,每天百块钱。”
“这就好了,太好了,杨姑娘,你到我农场,虽没有订生死状,但我要为你负责,你是我们家庭中的一员了。”
杨美娟吃过晚饭驾车到了小镇,在一排法国梧桐下的千里马汽修店找到老板。老板抬眼看了一下杨美娟“你是我们五官镇上的吗?我可从没见过你。”
“我是福叔农场的,就想找个陪驾,马上去上海。”
“哦,杨美娟,名不虚传。”
“你认识我?”
“好花香十里么,农场到小镇只有三公里。没问题,找不着别人,我自己给你当陪驾,陪漂亮小妞去上海,又是晚上,多么罗曼蒂克,可我现在有一位城里来的朋友,正等着我去喝酒呢?”
“喝酒?你这个朋友真不懂事,30几岁的大男人,就让如此漂亮的女孩凉着,太不人道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从修配店柜台里走出一个留着长发的瘦高个男人。
店老板马上介绍说:“这是我朋友,城里有名的画家,我们原本约好去鱼头馆吃麻辣鱼头。”
“这酒哪一天喝都行,这鱼头哪一天宰都行,可这美人不可能每一天都能遇见。”
“怎么,你乐意陪小姐去上海?”
“那还用说,我到你小镇每年有几回吧,从没遇见过如此气质高雅的女孩儿。”
“那好吧,杨小姐是阿福农场新来的助理,是有钱的主,你可要陪驾好了,要不,就对不起我老兄。”店老板脱了手套,从柜桌上拿起水杯,“带上水杯。”
“不用带水杯,我车上有矿泉水。”杨美娟说。
“杨小姐,我陪你去上海,不收你一分钱陪驾费,当然矿泉水要你提供。”
“行,我还提供陪我逛夜上海的机会,提供一份夜宵。”
“那样,我就太幸福了,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了。”
“老板,那我走了,有空到农场来玩,我可以请你喝新鲜牛奶”
“没有咖啡吗?镇上今年开始流行咖啡和红酒。”
“你去的话,可以从镇上带去,我那儿准备好咖啡壶就行了。”
“好吧,我们以后会成为好朋友的。”店老板30几岁的矮胖子,说话时,整个肉脖子跟着每一句出口的话抖动。
“坐你这本田,感觉就是不一样。”
“不是我的车,方老板的车。”
“这些乡巴佬象油锅里面疙瘩一下子都发了啊。”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刺耳,你居住的城市市长书记可都是从农村出去的,可别轻看农村人。”
“错了,我错了。”
“你开什么车?”
“我,一个穷画家,每年就能卖几幅画,拍几张照片,还能有啥钱,驾一辆三万块钱的二手车,就是刚才停修配店门口的那辆普桑。”
“车不在好次,店铺不在大小,只要是自己的,就舒心。”
“你这句话说得太好了,你是从哪所大学毕业的?”
“民生大学中文系。”
“那可是省城知名品牌,到这小镇农场,太委屈你了。”
“看上去好象驴头不对马嘴,可我觉得舒心。”
本田汽车在高速公路途径苏州立交朝着上海驶去。
“我精神爽,你倒是连声打呵欠,是不是要睡觉?”
“哪能呢,有你杨小姐,七天七夜不睡觉都行。”
“少贫嘴,陪驾师傅可不能不负责任。”
“看你驾车水准,比我都强,我坐你车就像坐在大鹏去……”
“好了,你有什么有趣故事说来听听。”
“还是集中注意力开你的车,故事我用盐腌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去上海是会朋友吧,大学里的男同学派到上海工作了,我是一盏亮不了的电灯泡。”
“没有,我是去看农场方老板的儿子方雨林,他在上海安装假肢。”
“你的心也太好了,车子里还带这么多水果,还有玫瑰花。告诉你玫瑰花可不是乱送人的。”
“激情年代,什么花不能送,只要病人喜欢,不要去相信报上说的那些鬼话。”
“你就是有独特的风格,你这一身打扮,淡黄色裙和细花点袖口极有英国淑女韵味,可一个农场主的儿子,残疾人有你这样高雅的品位吗?”
“送不送是我的事情,享受还是享受不了,是病人的事情,不过,方雨林虽没有上过大学,甚至没有读完中学,可不普通,他能熟练使用电脑,在电脑上设计自己渴望的东西,不容易了。”
“杨小姐,你很有同情心。”
“你也不一样,不收我一分钱。”
“哈哈哈,凡夫俗子,没办法,杨小姐,你怎么不问一下我的姓名,住在哪里?”
“我看得出你没有胆子杀了我,然后劫车,再说,你是汽配店老板的朋友,你又不是我农场的同事,我不用了解你太细。”
“说不定我有机会去农场画奶牛、画别墅、画你那个农场主,还可画你挤奶,那一定有生活气息,有时代性有新闻价值。”
“我的老板福叔一年四季至少有两季总穿着一件浅蓝色中山装,修剪得极短的桃子头,见人就先笑,然后招呼一声‘喝茶去吗?’只有在傍晚到镇上去城里,他会换穿一件茄克衫,他身上不可能有时代性。”
“那你杨小姐呢,能穿着这身时尚裙挤奶吗?”
“我没有那么高贵,也没有那么俗,我在农场主要干些杂务事,主要是做文书什么的。”
“既然农场这个样子,你可以把权捏在手中,捞几个大钱,牛奶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中国人近几年为什么有那么多胖子,喝牛奶喝的,不是从前那种面黄肌瘦的。日本人到中国来像杀鸡一样砍中国人脑袋那阵子了。”
“我们去上海哪家医院?”
“长征医院,医疗条件好,专家多治病水准高,是方雨林自己在网上联系的。”
车在长征医院停下时,画家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杨小姐,八点还没到。”
“我先去医院看方雨林,半个小时后逛街购物,十点半最多推迟半小时我们就回去。”
“那我陪你一块进去?”
“你在下面等着吧,方雨林不认识你,他会显得尴尬的。”杨美娟从车里拿出水果袋和一只牛皮纸信封,进大门上电梯。她还闻了闻手中的一束红玫瑰。
方雨林正在病床上聚精会袖地打游戏机。
“方雨林。”杨美娟发现方雨林面孔变得嫩白,才十多天, 他嘴边长起了细密的黑胡须。她站在窗口已经凝视他许久.
“怎么,是你?杨姐,你怎么来了,预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爸前天打电话说是老爸要到上海医院里来。”雨林说。
杨美娟把五彩玫瑰放在床边桌上,“我是给你一个惊喜。”然后坐到他身边“怎么样,能下地走走吗?”
“正在磨合期,还需要观察,不过手术很成功,卢教授和陆主任说,这种手术很平常。”
“那需要你好好锻炼,要有毅力,自己能走动了,就太好了。”
“可能还需要一些钱,在上海费用很高。”
“你老爸知道你需要钱,我给你带来三万块,就你一根独苗,你老爸是舍得花钱的。”
“谢谢你,杨姐,有你在农场,我放心了。噢,杨姐你真的是自己驾车到上海吗?”
“学驾车没什么了不起,我二个月就拿到驾照了,我到上海来,是第一次驾车远行,走高速公路很安全,我在镇上请了一个师傅陪驾,没让他摸一下方向盘。”
“杨姐,你真伟大,你说,杨姐,我装上了假肢能不能开车?”
“我可以教你驾车,不过,怎么样才能领到驾照,我们以后可以想办法,你应该知道,这个时代办法总比困难多,人想到的事完全可以办到。”
“有杨姐在农场,我就会有勇气,我就会想到从前不敢想的事。”方雨林说。
“雨林,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在自己做出要到上海安装假肢决定那刻起。”
“真的,杨姐,我长大了。”
“完全可以自己行动了,就打电话给我,我会驾车来上海接你回家,现在要配合专家医生巩固好后阶段,我要去南京路或者淮海路买音碟。”
“买音碟,镇上城里没有吗?”
“我要买给怀孕的奶牛和产奶的奶牛听的音带。”
“有这种牛听的音带,杨姐,你别骗我了。”
“真的,是沙奶奶和阿伟嫂她们已经试过的。奶牛听了音乐,产奶量不断增加。”
“我在电视上只看见过用音乐抚慰孕妇产妇和她们肚中的宝宝,没想到奶牛也爱听音乐,真是稀奇事,奶牛也享受现代文明了啊。”
“我已经买了阿炳瞎子的《光明行》、《空山鸟语》,我知道国际一流的小提琴演奏家,美国旧金山交响乐团丹尼尔?科比亚卡到过几次上海表演。他美好、舒缓的音乐陶冶了国际和平妇女保健院孕妇和新生宝宝的身心。”
“杨姐,我看过上海电视台播放的丹尼尔现场演奏,他的小提琴拉得非常好,时而高山大海,时而泉水叮咚,如诗如画是进行心灵沟通的好音乐。没想到奶牛也会心有灵犀一点通。”
“每天两次在牛屋播放轻快或柔和的音乐,可以调节产奶牛的焦虑,紧张气势,这是最好的精神疗法。”
“杨姐,这是你来我家农场的创举。”
“还有好消息,那渔塘和渔塘附近200亩全部租下,暂订10年合同,到秋末割了水稻全部种上我们农场的牧草,现在可以扩大一倍的奶牛养殖规模了。”
“我在上海看着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心里特别急躁,我想我们那个农场,山青水秀有树有花有草。”雨林说。
“我到农场才二十天,已经喜欢上了农场,那些奶牛大大的眼睛多么慈祥,听着牛叫很亲切的,我写信给家中的妈妈,妈妈说以后会来农场看我。”
“那么你快去买音碟吧,杨姐早些回农场,我老爸会不放心的。”
“我一会儿就给老板打电话。”杨美娟起身离开病房时摸了方雨林的头。
杨美娟看见了雨林眼中盈出的泪光。
看着杨美娟离去的背影,那浑圆的手臂拉开门扇的瞬间,方雨林发现杨美娟不仅仅是有一个漂亮的脸蛋,还有十分匀称的身姿,结实丰满的胳膊。女人的美是无价之宝,女人的美甚至无法用山地粮食金银可以调换。杨美娟的一颦一笑,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年青的心。杨美娟身上有一种清纯和野气并存的韵律美。方雨林想,假如她愿意嫁给我,我愿意用整个生命去替她做牛做马。
“吃晚饭吧,我肚子里的蛔虫在叫了,我是不想吃。”杨美娟背着小挎包走到白色本田车旁,画家笑着为她打开车门,“请上车。”
“城里车多,又是夜里,你驾车吧,让我看看上海夜景。”
“上海的夜景主要在苏州河畔和外滩,我陪你去转转。”
“就去南京路吧,我买音碟,顺手给我老板捎件衣裳。”
“中山装还是茄克衫?”
“不,今天我要给他买一套西装,剑龙、菲猫、汉弗莱都行,让老板也开开眼。”
“可现在正是炎热夏天啊,就买两件鳄鱼t恤吧。”
“西装、t恤我都替他买,方老板也该树立起自己形象了,他已经是个企业家了。”
在南京路、淮海路,画家跟在杨美娟身后,替她拎着塑料袋。他想和她并肩走路,却始终跟不上她步子,画家在屋里踱四方步习惯了,已经不习惯杨美娟这般年龄的习惯。
“你慢一点行吗?”
“你快一点行吗?你和我保持一点距离完全是正确的,你是我雇的陪驾,不是我情侣。”
“我的朋友们都说我是江南五月的桃,熟得早没味,你也厌烦我吗?”
“你看你自作聪明了吧,我买了衣服可是要赶回家的。”
“不住上海吗?你杨小姐没钱,跟我说么,我掏钱订房,三星级的可以吧,我跟了你半天,怎么啥感觉没有。”
“你还想咬我身上几口吗?画家都是疯子,韩美林认识吗?结了婚越来越疯。据说一天能画100幅速写构图。”
“杨小姐,哪一个男人看见你都会发疯的,你也像一头小奶牛。”
“别废话,你没感觉天要下雷暴雨吗,刮风了,傍晚出农场时,我就见到天空云层特别厚。”
“你,一个大学生刚走出来的小女孩懂啥鬼天气。”
“这是农场必不可少的基础课,当然大学里学不到,可不能少这么一课,奶牛场用得上。”
“那回农场吧,算我运气不好。”画家颇有幽默。
“你认识了啊。”杨美娟在店铺买了一串火腿肠和一袋面包,递给画家:“算了,别讲究了,我们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国正在和国外接轨,才刚刚加入wto,贫困西部地区还有五千万人口在温饱线下。”
“年龄不大,一副老奶奶样。”
“出了城,上高速,我驾车。”
“饿着肚子,恨不能在你身上咬一口,又白又嫩的,就你鬼机灵。”
“暴风雨快要来了,我要赶回农场。”
“怕奶牛们睡不着觉,还是怕老板在别墅里住不安稳,你到农场一个月还不到已经彻底交给农场了。”
“金山银山不如自己的穷窝,你不懂吗?”
“懂懂,杨小姐,了不起。”
“好好驾你的车吧,雷暴雨在高速公路上可马虎不得。”
“不住宾馆,就在车上过夜。”
“不是亲来不是友,第一次陪驾你就说出荒唐话。”杨美娟说。
“都啥年代了,我们认识三个小时了,你是想那个农场主了吧,给他买了方格子短袖t恤,还有什么卡其布休闲裤,想把他打扮成美国的牛仔吗?”
“你少说几句,别人不会把你当哑吧,我没有你那样想入非非。”
“给奶牛听手提琴碟片,你浪漫还是我浪漫?”
“你有机会也可以来农场,卧在草堆上和奶牛一起听音乐,保证你安分守己,见了挤奶的奶牛不会胡思乱想。”杨美娟想,我不能在画家面前败下阵来。
“你说话怎么这样刻薄,人乃高级动物而已,有共通共融之处,画家,你应该懂得吧。”
“好吧,我安心吃晚饭了,我把车靠边停下,你来开,上高速保持在90公里时速就行。”
白色本田车简直就是一匹大白马,奔驰在黑夜的草原。杨美娟钻出车,在高速路边凝望路两边是星火闪烁的工厂和村庄,深深吸了口气。她感到了全身上下轻松,她扬起手,做了几下广播体操。“画家,你不下车透透气。”
“我坐在车里,看你和裙子被夜风吹得包着屁股蛋就是一种享受。”
“你们画家还有那些狗屁作家就把女人的ru*房和屁股当美味佳肴,大写特写。”
“我们女人只有两方面吸引人吗?”
“像你杨小姐还有让男人们心摇其动的内在美,谁能看得见?眼见为实,先从显露本体外面的器官部分画起写起。”
“一派胡言。”杨美娟大喊一声“开车。”她手臂上有了几滴天空落下的雨滴。
俗话说,六月雨不过河。就在杨美娟驾车离开农场不到半小时,农场上空乌云翻滚,奶牛场周边岸上渔塘边晒满了从苏北收购回来的牧草,两个太阳晾晒,牧草已经干了,捏在手里一捻就断。干草不能让雨水淋着,那样容易霉变,存放到冬天就没有青草晒干时的芬芳,当然会让奶牛吃了没胃口,引起其它疾病。
福叔跑进牛屋,对着正在挤奶的10名妇女:“挤完奶的人快去场边收干草。”
“福叔,我手里刚挤了一半,扔下奶头去抢收干草回来再挤奶会影响奶牛出奶的。”沙奶奶说。
“没叫你,你就继续挤奶,别偷着把奶头朝嘴里放。”
“福叔,你浑球。”
“今晚,牛屋哪个人值班?”
“阿伟嫂,反正她一个外来女人,儿子在读大学,多值几个夜班无所谓,她也愿意每个夜班多拿两块钱。”
“阿伟嫂不是在村里租着房子住吗?不该她值,就不叫她值夜,沙奶奶,你们可别欺侮外地人。”
“你阿福老板没欺侮我们挤奶女人,我沙奶奶能欺侮别的女人嘛。”
天空中一道亮白的闪电,照在福叔灰白的脸上。
福叔的额头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汪汪的从稀少的短发间水一样泻下来,他站在牛屋门口,看着奶牛场四周排水沟里的水哗哗地流向渔塘,流向稻田。
接着又有一个响亮的炸雷在头顶炸裂,看着芦席和草垛严实地堆砌成尖顶的西班牙尖顶,脸上展现了笑容,可是身子忽然打了个颤抖。
“福叔,你回别墅洗澡休息吧,看你没有一丁点力气了。”沙奶奶和阿伟嫂还有几个挤奶女人站在屋檐下。
“大家趁着雨不下的空隙回家去吧,反正奶也挤完了。”
“好吧,有事阿伟嫂张罗吧,她值班,大家走吧。”沙奶奶和挤奶女人们头上遮着塑料桶,脸盆什么的,跑着拐过别墅。
“啊呀,不好,福叔,三楼的花房没有遮上,那可是杨姑娘的命根子。”
“是啊,怎么把三楼花房忘记了呢?杨姑娘去了上海,她平时就喜欢侍弄花花草草的。”
“福叔,我上楼去。要不,真的毁坏了可就糟了,看这阵势还有更大的暴雨。”阿伟嫂说。
“好吧,上花房,别把架子被风刮倒了,我也上去。”福叔说。
惊天动地的闪电中,阿伟嫂望被雨帘子照亮的一张脸,赶在福叔前面上了三楼。
“我给你弄件雨衣。”阿伟嫂说。
“身子反正已经湿了,一会儿洗澡。”福叔说。
“当心着凉,阿伟嫂。”福叔又说。
“没事,俗话说六月六,黄狗洗冷浴,我比你年轻几岁呢。”阿伟嫂说。
“你是女人。”福叔说。
“我在牛奶场二年可是胖了许多,重了十多斤,我命贱,你福叔是个老板,有这么一个摊子的家当,要注意身体呢。”
“注意不注意一个样,我白活一天算一天。”
福叔和阿伟嫂把三楼放在架子上的花盆一只只端着放在阳台上,福叔又和阿伟嫂抬着塑料板盖在花卉苗床上。
福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福叔,你快下楼去,你身体受不了,儿子又在上海。”阿伟嫂说。
“阿伟嫂,你先下楼吧,你儿子在大学读书,就要放署假来看你了,看见你在我农场病了可就不好了,以为我福叔欺侮你。”
“你讲什么话,福叔,一块儿下吧,我给你煮老姜红糖汤喝,驱寒防感冒,你常吸水烟有咳嗽病。”
“好吧。”福叔从花房里仰出头来,他看见阿伟嫂一对鼓胀浑圆的奶子象两个苹果,那身腰就象一头壮年的奶牛。他惊叫一声“阿伟嫂。”便紧紧抱住她,然后把头埋进阿伟嫂胸窝里,他听见了一对ru*房象战鼓擂响。
两人在雨中泥塑成广场的雕像一般。
“阿伟嫂。”
“福叔。”
“快下楼去,这样要淋病的。”阿伟嫂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搂住福叔小心地下楼。
福叔掀开阿伟嫂的衣裳,捉住了两只白兔,然后用嘴有力地吸着。
“福叔,我走不动步了,你轻点。”
“阿伟嫂,我……要……你……”
“你抱得动我?我可是有一百二十几斤。”
“你不会像我养的一头奶牛那么重。”福叔咬紧牙齿用右手叉进阿伟嫂双腿间。
“去我房间?”
“不,福叔,我喜欢牛屋,喜欢干草垛。”
“阿伟嫂,你是让牛看看我这老家伙行不行吧?”
“我就是要让你的花花奶牛看它们的主人怎样干女人。”
“我也是一头牛,怕什么。”
福叔几乎是抱着阿伟嫂一路小跑奔进牛屋的。
“其实,我有名字的,我儿子叫阿庆,大家叫我阿伟嫂。”
福叔,啥话也不说,他把阿伟嫂扔在干草垛上,他闻见了干草堆上阳光的味道。草的金色激起的情欲象大海的波涛冲撞着心的堤岸。
当福叔从头上掀掉衣裳时,阿伟嫂一身白肉已经展示在草垛边。
“这牛屋一点不冷,好象有一股气息在催促我,福叔,我可是一只母牛。”
福叔额头上还挂着雨水,他全然不顾,他觉得自己是一片下雨的云,他用云一样的身体遮盖了草垛上的阿伟嫂。
“福叔,福叔……”阿伟嫂象蠕动的春蚕。
“你他娘的就象一艘航空母舰。”
“我可没偷吃你的牛奶,到前几天才尝到牛奶的滋味,我可是为你打了三年工。”
“你原来那么瘦小,不起眼,今天,我发现你这样风骚。”
“福叔,奶牛场以后用机器挤奶,就不用我们女人了。”
“可能要跑几个,但农场摊子大,还是需要人,假如500亩山坡地租下栽种葡萄,还是要女人干活。”
“我是想等儿子大学毕业……”
“你是为了在农场干下去,才肯跟我睡在这里?”福叔说。
“不,不是的,我已经有了一份工了,我对福叔没有丝毫非份之想,我觉得喜欢你,从前听说你去省城招了女大学生,我也和村里人一样以为你要娶小老婆。”
“你们把我阿福当什么人了,阿伟嫂你说说,我用你们10几个女人挤牛奶,我欺侮过谁没有,其实我心里喜欢你和沙奶奶两个人,可沙奶奶那一张嘴,死人也会被她说活,我信任的还是你阿伟嫂。”
“我对你可从来不敢想,你是大资本家,在我的想法里,你是不会把我这一个外地女人放在眼里的,福叔你既然喜欢我,我也愿意。”
“我知道你在采石场推过车,在砖瓦窑晒过泥坯,你吃过苦,所以奶牛场办起来,你来农场报名,记得那天你没穿裙,穿一条灯芯绒长裤,黑红色的。”
“福叔,你是个坏老头,那时候你就有恶念头。”
“我是牛么,不过那时最艰苦,有女人也不敢痴想,阿林他妈离家出走10几年,村里也是有很多人给我介绍女人,都被我拒绝了,阿林还小又是个残疾人。”
“福叔,你现在可以松口气了。”
“我已经松气啦。”说着福叔从阿伟嫂身上软下来。
“福叔,我还没吃晚饭呢,饿着肚子可不好受。”
“用不用我陪你去镇上吃茶点,去城里也行。”
“我几年虽然没去过城里,享受我总是会的,我怕别人损害你福叔的名誉,我无所谓,我是一个外地女人,在你农场挤奶的工人。”
“那怎么办?我房间有方便面,也有鱼肉鸡蛋什么的,要不,你到厨房去做夜宵,我经雷暴雨一折腾,肚子也饿了。”
“行,听老板的。”
“阿伟嫂,你刚才说你有姓名,不叫阿伟嫂,那你叫什么名字,说出来让我品味品味。”
“雪梅,让你听着身上直打抖。”
“傲霜斗寻的腊梅,还是春天的红梅。”
“我生在困难时期的上世纪五八年。”
“没赶上好时光,我方仁坤如今也是拉着牛尾巴享清福。”
“福叔,你可以找个婆娘过几年舒心日子了。”
“我在今天之前,这10几年没碰过哪一个女人。”福叔说着用双手从阿伟嫂后背伸到胸前。
“还没够,被你捏成烂柿子了。”阿伟嫂说。
“我还想要你。”福叔说。
“去,去,一块肉吃不成胖子,一口泉水解不了渴,时间长着呢,一会儿我要回出租屋换衣裳洗澡,然后再去牛屋值夜班。”
“我明天就去城里给你买几件夏天的换洗衣服,雪梅。”
“福叔,你刚才叫我什么?”
“雪梅。”
“你再对着我叫一遍。”
“雪梅。”
阿伟嫂用自己的身体迎上去,搂住福叔微厚的嘴唇寻找着福叔的眼睛和鼻子。她轻声叼吟“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这么叫我的名字了,我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被别人叫着阿伟嫂,然后老去,然后死去,我只知道有一个祥林嫂,儿子被狼吃了,我比祥林嫂要幸福许多,我有上大学的儿子,还有你福叔。”
“真对不住,雪梅,我不知道你心里也如此苦。”
“福叔,今天,杨姑娘还从上海回来吗?要是不回农场多好,让我陪着你睡一夜,让你真真切切做个男人,让我踏踏实实做个女人,我要你把我心中正在升起的烈火浇灭。”说着,阿伟嫂把福叔拥进别墅的房间。
“雪梅,你真疯啦,炉子还没关掉,去我房间,一会儿杨姑娘回农场怎么办?”
“杨姑娘回农场会来敲你房门?你说,是不是杨姑娘经常来敲你房门?”
“疯婆娘,我原本打算让她嫁给儿子阿林。”
“嗨,福叔你神神秘秘的,差一点把事情搞乱套。”
“雪梅,雪梅,我……”
“福叔,你还是叫我阿伟嫂,别给沙奶奶她们看出什么听出什么,我不愿被上大学的儿子臭骂。”说着阿伟嫂干脆脱掉了身上的衣裳。
“那好,你先上卫生间洗个热水澡,我在锅里下一碗面条,你端菜到我房里来吃。”福叔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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