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一个不算偏僻的乡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家里有父母和两个儿子。本来祖辈种地，在村里算较好的家境。时来运转大儿子就考上了大学，就更是被乡亲们羡慕了一阵。需要说明的是，在农村人看大专也被叫成大学。而就在上学费用紧张发愁时，当地搞开发区，一下子就把这家的一半多地征了去。至于补偿多少，具体不知道，反正这笔钱供大儿子上学没问题。据说还剩了些，老头就买了辆卡车搞起了运输。几年后，小儿子高中毕业，没大哥出息，就跟着父亲跑运输。一家人的小日子也满红火。

再然后，一切按部就班的发展。几年后，大儿子毕业，费劲的各处找工作，不断的跳槽转岗，努力的进修考本，几经折腾后慢慢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单位安定下来，这些年当然也加入了蚁族月光族行列。时光如箭日月穿梭，转眼就要过完20世纪，进入30世纪。期间也曾谈过几次恋爱，但更多是青春期的激情，一说到房子票子官爹富娘，俩人就都冷静了。这样，就目前情况看，这小子肯定还要参加今年六个一的超级光棍节。

面对这样的情况，家里当然着急。着急也只是经济上援助。不说当年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就是儿子回家给父母和弟弟的礼物，其实也多数是父母出钱转手让儿子买的好。

倒是二儿子让人省心。跑了几年车，慢慢历练了。仗着全家的力量，盖了一所新房。在媒人撮合下，相了对象，很快就组建了家庭。当然这也是父母该尽的义务。一年后一个小孙子，很自然的走上了正常农家人早就习惯了的路。

眼看小儿子的儿子都满地跑了，父母对大儿子的婚事就更加着急，能帮忙的也就只有给钱买房。可钱从哪儿来呢？还是老爷子有办法，把大卡车卖给了小儿子，还正式签了手续，说从此后儿子是车主父亲给儿子打工。还把自己住的房改在小儿子名下。不管怎样，这至少给了小儿媳一个交代，最后同意把家里二十万积蓄拿出来给了大儿子。再加上豁着老脸东拼西凑二十万，大儿子终于有了资格交上首付，某种程度上有了一套自己的住房。

至于老两口的情况，其实完全可以想象。以前是房主，现在成了租户。以前是老板，现在成了小工。就算小儿媳大度不对老公公说什么，这老头自己看着一屁股债，也只有更努力的份儿。至于老太太，当然也就成了免费的保姆、家政员、和种地的长工。不过就这些角色加起来，一个女人，省吃俭用，土里刨食，又能有多大进项？

家里把力气用完了，大儿的婚事也有了进展。这进展的标志就是春节时家里来了个城市女孩。全家上下，七大姑八大姨，集体行动起来，如迎接女皇一样，隆重接待了这城市小姐。又是土特产，又是见面礼，女孩满载而归。作为乡下人看到这一步，就等着找个黄道吉日办婚礼了。可谁知好事多磨，半年后俩人居然分了手，让做父母的空欢喜一场。至于接下来的日程，或许仗着这套泡桐树还会有凤凰来，可谁能说清猴年马月啊。

除开大儿子的婚事，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跑运输到底有多大利润不知道，但常识看，其中的风险肯定是不小。试想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司机经常几千公里白天黑夜的跑，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可眼下只要身体吃得消只好再顽强的撑下去，多干一天算一天。倒是老太太终于不能再撑不下去。几个月失眠，熬的人只剩下憔悴。大医院看了几次，最后舍不得交一把钞票。退而求其次，找了乡医拿几瓶神药，就这样维持着。睡眠是否改善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看见的是更加憔悴的脸。而这样的日子，正如同大儿子的婚礼，似乎还看不到尽头。

因为与这个家庭比较熟悉，才了解这些内情。而从表面看，自然结论完全不一样。例如乡亲们或许会和从前一样羡慕他们，很可能会说，这老俩多福气啊，一个儿子让你们在家养老，一个儿子让你们在外风光。可很显然，仔细算来上学的投入产出绝没打工可靠。作为父母，他们或许早已经后悔了当年为何要供儿子上学。

想来，这样的家庭，类似的境遇，应该并非特例。上海那个带母亲上学后来吊死在宿舍天花板上的女研究生可能比较特殊，但城市屋檐下看不见的天花板其实处处都在。当蚁族和月光族的群体就要被列入56朵花的行列之时，不管是逃离北上广，还是重返北上广，都只能是无奈的选择。

有人说知识就是力量，也有人说知识越多越反动。有人说教育从娃娃抓起，也有人说救救孩子。有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有人说养儿防老是扯淡。有人说中国近半数的千万富豪在为子女移民，也有人说中国还有十亿底层百姓挣扎在生存线上。有人说要在五年里培养百万名4-6岁的中华小孝子，也有人说啃老族是中国未来五十年的社会主流。……

道德和法律，父母和子女，亲情和自立，孝敬和啃老，这些是永远也扯不清的糊涂账。

当然，这些都是升斗小民百姓的事，肯定还有例外的。其实中国一直就有一群先进的道德代表，他们就是我们的公务员。国家号召他们学习古代官德修养，要是他们都学好了，女孩们大概就只认爱情忘记房子甚至乐意裸婚了。中国也一直有一些真的孝子，他们就是我们的国家领导人。n年前小平说他是中国人民的儿子，这样的儿子知道的就不止他一个。要是他们都做好了，身为父母的中国人民也就不会这么发愁了。

不管怎么样，指望这些道德模范和领袖儿子是没希望了，那就还是祈祷一下，祝福天下的父母身体康健，天下的儿女幸福美满吧。反正画个这样的馅饼也不用花钱。

于木鱼宅

2011-11-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