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的红日渐落,纷纷如雪花飘散的黄叶依然是打着旋,发出轻轻的一声“噗愣”,跌落在移动的衣上、脚边。
人行路上,一位年轻的母亲与她小小的女儿俯身挑捡着地面上的一些叶子,然后将两片叶的叶杆交叉互搭起来,向相反的两个方向用力拉。哪一片落叶的叶杆未断,就要准备接受下一根新落叶杆的挑战。
当我走过她们的身边,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对着她的母亲欢呼着自己手中的叶杆是东方不败,背后就袭来刹那的秋风将我披肩的长发悠然乱起,遮住了流着泪的眼睛。
没有理由让我感动,这副画面不如曾看过的那些母亲哺育儿女更让我酸辛涩;更没有原因伤感,一贯的悲秋情怀完全被她们的欢声所阻断。我想,在此时我应该兴幸能在这个秋里看到满地落黄中一对母女相融的风景。然而,那没有预感、说来就来的泪水总是能让我的情绪轻易地流于感动,轻易地穿越了正在经历的时空,只对着周遭的一切展开或喜或忧的联想。
生命的最初从绿色开始,以枯黄结束。叶子老了,借风的力量回到母亲“根”的身旁。是“根”生育了叶、哺育了叶、成熟了叶。给叶乳汁、给叶营养、给叶生长。然后根与叶子都老了,“根”依旧爱着它的孩子叶,等着叶归回到自己的身边。虽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去拥抱叶,但只要“根”用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为叶操劳了一生,惦记了一生的心也得到了安慰。
我那可怜的母亲啊!您的叶子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您的身边呢?
昨天的全国天气预报里说黑龙江已经下起了雪,可以滑雪了。不喜欢雪的原因很多,它会无情地冰痛妈妈的老寒脚。岁月日渐的折磨消褪了母亲的青春与健康。中旬母亲来辽宁看我的时候,白发又增加了不少,眼角的皱纹也愈显出苍老。我的童年记忆中依稀记得母亲一边轻哼着那个年代的歌曲,一边双手利落地为我把一头的乱发梳理好,编成很多细细的长辨。然后再梳理着自己的那一头长发。那是乌黑的、顺滑的、浓密的一头长发。梳好后妈妈就会牵着我的小手,和我一起嬉闹在家乡的那片黑土地上。
那时最快乐的事情是在一天的最后。等着盼着母亲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全家人快快乐乐地吃过晚饭,我和弟弟在母亲的两侧紧挨着母亲,听她给我们讲世上最动人的故事。在母亲喃喃的讲述中,我第一次听到雷锋的手腕被凶残的地主砍了三刀,第一次知道了善良、漂亮的白雪公主,并且开始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遇上那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听着听着,那夜的昏暗就把我们渐渐地围拢。此时,我和弟弟四只小手一刻也不敢松开母亲,仔细地分辨着母亲嚅动的唇,搂着母亲的身体,会有一种温暖的光芒静静地照耀到我和弟弟恐惧的心灵。母亲的声音也会渐渐地随着夜色而变得低沉和轻柔起来,就像一支短笛吹奏的温曼、轻缓的摇篮曲,慢慢地将我和弟弟甜蜜地送入美丽的梦境。
如今母亲已经垂垂老矣,我也找到了自己的王子,嫁到了雷锋的第二故乡。但母亲的生活却和心爱的女儿拉开了遥远的距离。只能用生命的“根”在漫长的煎熬中等待着她远行的女儿回归到她的身边,而我呢?在叶上的菁菁年华里吸收了母亲的灿烂后,毅然地选择了自己的幸福,自私地抛弃了年迈的老人。
自从结婚后,就没能有一次回家看母亲。反要母亲奔波万里,在火车上渡过二十个小时来看我。当我再如童年一样在夜晚将双手攀上母亲的身体,就再也无法安静下来,母亲轻轻地打着呼噜,这种累、这样重的喘息勾引着我自责的泪水终于可以在母亲的身边下了一场滂沱夜雨!
匆匆数日,母亲就回去了。思念令我没有语言。
又是几个匆匆数日,直到今天,眼中映现的这一对快乐母女,才将我堵塞住的那股感恩母亲的涌泉得以冲破,滔滔地迸发出来。
又是一年的深秋,依旧平淡而宁静,忙碌而安和。和母亲遥隔两地的日子秋水依然欢快活泼,野菊花一如从前开得红黄紫亮丽一片,夕阳下依旧来回摇曳着从远方吹来的清风,那不知名的鸟儿与狗尾巴草还是一样在风中相映着美丽。而我,却总是在内心体味到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那种茫然而迷失找不到方向的焦燥。
母亲是我生命的滋润,是我记忆中最初的幸福与快乐,我吸吮着母亲的乳汁后却为了爱情没有选择报答。只能愧疚地在隔山隔水的相思里温柔地问一声母亲:妈妈,您会怪我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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