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一条清清亮亮的小河边，它有一个秀气而响亮的名字——文井江。

文井江最美的时候是春天。每到春季来临，江水初涨，文井江呈给人们的是细腻柔软的肌肤，明净澄澈的眼眸和柳丝一样飘逸细长的秀发。两岸绿草如茵，江边野花烂漫。夕阳西下，孩童在河滩上嬉戏玩耍，牛羊在草地上悠闲地吃着草；平静的江面，一叶扁舟，渔网撒开一河碎银，白鸭划开曲曲金波，双翅扑打着水面欢叫着……

就在这样一个暮春的午夜，我降生在文井江畔的村庄里。

母亲是一个在江边土生土长的农家女，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她的兄弟姐妹相继夭折，使她成为这个家庭的独苗苗，倍受外公外婆的宠爱。

母亲生我时只有十八岁，还在向父母撒娇；我是早产儿，先天不足，身体虚弱，甚至不会吮着ru*头吃奶。为了我能吃奶，外婆想尽各种办法给母亲催奶，而母亲不顾疼痛千方百计让我吮着ru*头学吃奶。因为我的原因，母亲的ru*头红肿生疮溃疡，我再也吃不上奶了，成天饿得哇哇直哭。外婆只得取来文井江清清的河水，把文井江边出产的大米用手磨碾成粉，调成迷糊喂养瘦弱的我。这是文井江给我的最初映象，只觉得用文井江的水调成的迷糊竟然和母亲的乳汁一样甘甜。

文井江水日夜流淌，我在亲人们的呵护中一天天长大。

故乡所在的那片原野其实是文井江冲击成的一个小小的三角洲。在临江的岸边有一片开阔的沙地，我的祖祖辈辈就是在这片土地上种菜维持生计和贴补家用。等我扎着羊角辫能够蹒跚学步的时候，母亲常常把我带到沙地里，看着那一厢厢一片片碧绿的菜畦，就像走进一个童话的世界。每年刚过二月小阳春气温刚刚回升了一点，叔叔伯伯婶子们就会把那一厢厢菜地翻出来培细，撒上蔬菜种子，浇以文井江的水和农家粪，待长出米粒般的小芽，就用小刀剔除杂草，捉去虫子，待小芽长成秧苗，便连根拔起来，扎成一束束的放进竹筛拿到集市上卖。不知从何年何月起，人们就靠买菜秧这种周期短见效快的方式挣点零用钱。

故乡以种植萝卜闻名，每年都要进行“萝卜王”的评选。每家每户都把自己种植的萝卜拿去参赛，经过评选，如果哪一家的萝卜最大，就获得“萝卜王”的美名。同时，村里还要杀猪摆宴庆贺，请戏班唱三天戏，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季节。

文井江上，村口有一处磨坊，离我家大约有一里路。那是全村人碾米磨面的地方。三十多年前，村里还没有通电，全靠这个磨坊来加工全村的粮食，人们常常天不亮就去排队磨粮。家里添了弟妹之后，母亲常常抽不开身。外婆总是带着我，头晚就到磨坊睡觉，赶第二天早晨上头磨。依偎在外婆怀里，在磨坊的地板上席地而卧，很喜欢听文井江“哗哗”的水声和水车“吱吱呀呀”唱歌。那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的童年时光，是在文井江边渡过的。小时候的我，虽然身体不好，确从不喜欢和女孩子一起玩，成天跟在几个比我大一点的男孩子屁股后，钓鱼捉螃蟹藏猫猫捣鸟窝捡鸭蛋，什么事情都干，常常疯玩到忘了回家。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母亲总是站在村口，焦急地呼唤我的乳名。而顽皮的我总要让母亲手中那根细荆条在屁股后跳一阵舞后才肯回家。母亲给了我生命，我当然离不开她；文井江水哺育了我，我知道我也离不开她，只想成天黏着她，寸步也不离。

当年的文井江上没有桥，只有一道一百米长的河堤，为“学大寨”是兴修，人们给它取名为“石河堰”。河堤上平列着许多大石墩，湍急的河水从石墩中间奔流而过，人们就从上面过河。枯水季节倒没什么，一旦遇到汛期河水上涨淹没石墩，人们过河变得非常艰难。可几十年来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过河如履平地。但也有一些不识水性的人被河水冲走溺命的。我有一位十八岁的堂姐，就像一朵鲜花，永远凋谢在了文井江上。

后来，河滩上已修起一座便桥，取名黄鹤桥，如给宽阔的河面架起一道彩虹。每到河里涨水，汹涌的河水从河堤上飞奔而下，形成一道长约一百米的美丽的瀑布。伫立便桥上，远眺上游的瀑布，银浪飞溅，水声轰鸣，感受一种力量的壮美；转身平视下游宽阔的河面，渔舟点点，白鸭戏水，黄鹤翻飞，牛羊悠然，牧童短笛，又是另一种诗意的静美。

如今，村里人再也不用涉水过河了，河上修了桥，桥上修了路。水泥马路修到了河对面，修到家家户户门前。人们告别了低矮潮湿的茅草屋红砖瓦房，搬进了窗明几净的一楼一底的崭新的居民房。一厢厢绿色的菜畦，一垄垄白色的大棚，一片片金黄的稻麦，文井江的水被引进了兴修的天油支渠，浇灌这一方沃土。党的民生工程深入民心，人们在希望的田野上收获着金色的希望。

外公和父亲相继去世；年近九旬的外婆卧病在床，年近花甲的母亲还要照顾年迈的外婆。而母亲时常这样对我讲：你们三个都长大成家立业，我也就放心了。你外婆的病不知道还要拖多久，但我不会离开她。你们放心去做你们的事业，乡亲们对我都很好。是的，母亲怎舍得离开生她养她的母亲和生于斯长于斯的这片土地。故乡，才是她的根呀！、

我知道，我和我母亲一样，都是这片土地的女儿；而发源于玉霄峰脚下的文井江的涓涓细流，是哺育我们成长的乳汁。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依江而居，世代繁衍生息，用双手创造着甜蜜的生活，共同为母亲河带上最美丽的幸福花环。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现代著名诗人艾青的一句名言：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眼泪？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我爱你，我的母亲！

我爱你，我的母亲河！

（2011年11月8日星期二）

-全文完-